华盛顿,威拉德酒店。
陈山刚换下西装,梁文辉的电话就从佐治亚州打了过来。
“山哥,有尾巴。”
梁文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
“本地警察?”
“不是,开车的是两个白人,穿衣风格像华盛顿来的人。”
“车牌是弗吉尼亚州的。”
陈山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
“他们没跟你接触?”
“没有,只是远远跟着。”
“继续你的事,当他们不存在。”
陈山挂断电话,还没等他端起酒杯。
房间里那部红色的加密电话,发出了急促的尖叫。
王虎正在旁边擦一把匕首,被铃声吓得手一哆嗦。
“妈的,催命呢!”
陈山做了个手势,王虎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王虎听了两句,捂住话筒,转头看向陈山。
“山哥,白宫的电话。”
“是福特总统的办公室主任,切尼。”
“他让你听电话。”
陈山接过电话,还没开口。
对面切尼的咆哮声就从听筒里炸了出来。
“陈!你他妈的到底在搞什么鬼!”
“佐治亚州?普莱恩斯镇?你的人跑去那个种花生的乡巴佬家里干什么!”
“你是在背叛我们吗!”
陈山把听筒拿远了一点,等对方吼完。
然后,他用比切尼更愤怒,也更震惊的声音吼了回去。
“你说什么?”
“你派人跟踪我的人?!”
“切尼先生!我刚为你们挡了一颗子弹!我的伤口还没长好!你就派FBI来监视我?”
电话那头明显愣住了。
“这他妈就是你们对待朋友的方式?”
陈山的声音里,充满了被背叛的痛苦和委屈。
“我把全部身家都押在了福特总统身上!我帮你们打开了北京的大门!我甚至愿意把自己的技术拿出来,帮你们重建半导体产业链!”
“你现在来质问我?”
切尼的语气软了下来,但依旧充满了怀疑。
“那你告诉我,梁文辉去见卡特的家人,是为什么?”
“为什么?”
陈山冷笑一声,笑声里带着自嘲。
“因为我比你们任何一个美国人都更害怕那个花生农场主上台!”
切尼沉默了。
“他一上台,就会推翻福特总统和基辛格博士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
“我那刚刚签下的十亿美金飞机订单,会变成一张废纸!”
“我的和记集团,会因为你们美国国内的政治斗争,一夜之间破产!”
陈山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重,一句比一句激动。
“我能不急吗?我能不派我最信任的人,去探探他们的底牌吗?”
“我想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是为了福特总统!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
“结果呢?你们就像防贼一样防着我!在背后捅我的刀子!”
这番话说完,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寂。
切尼的呼吸声很重。
他无法反驳。
因为从陈山的立场来看,这一切都太合理了。
一个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外国商人,在发现篮子可能要翻的时候,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完全可以理解。
“陈……”
切尼的声音干涩。
“这是个误会。”
“误会?”
陈山的声音依旧冰冷。
“我希望如此。”
“我现在就让文辉回来。你们的选举,你们自己的事,我不管了。”
“别!”
切尼急了。
“陈,你听我说。你的想法……很好。”
“总统先生需要知道对手的真实想法。如果你能……拿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陈山没说话。
“FBI的人,我会让他们立刻撤走。”
切尼的声音变得诚恳起来。
“陈,我们依然是朋友。最坚定的那种。”
“我累了,切尼先生。”
陈山疲惫地说道,随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王虎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山……山哥,你这……”
他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还让对方感恩戴德。
陈山把电话扔在沙发上,端起那杯威士忌,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
“阿虎。”
“在!”
“你信吗?”
“我……我他妈的差点就信了。”
陈山笑了。
“他们也会信。”
“因为他们不敢不信。”
他走到电话旁,拨了一个号码。
这次是酒店的普通外线。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陈先生。”
“多尔先生,晚上好。”
陈山看着窗外的夜景,华盛顿的灯火连成一片。
“我刚和白宫的朋友通了电话,他们对选情有些……焦虑。”
电话那头的参议员罗伯特·多尔,笑了一声。
“何止是焦虑。”
“卡特在中西部拿下了几个关键的工会,福特现在很被动。”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陈山的声音沉了下来。
“我和记农业,刚刚和佐治亚州的花生农场签订了一份价值三千万美金的合作协议。”
“我们准备在未来的五年,从美国进口价值十亿美金的大豆和玉米。”
多尔的呼吸声,立刻重了一点。
“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
陈山不紧不慢地说道。
“那就是,白宫的主人,不能换。”
多尔沉默了。
他当然明白陈山的意思。
“陈先生,我只是堪萨斯州的参议员。”
“但你的朋友,遍布整个南部农业带。”
陈山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多尔先生,你需要告诉他们。”
“选票可以换来面包,也可以换来大萧条。”
“是把粮食卖给十亿人的市场,还是让它们烂在筒仓里,选择权在他们手上。”
“我需要看到你们的诚意。”
陈山补充道。
“我需要南方的农业州,全力支持福特总统连任。”
多尔在那边沉默了很久。
“陈先生,你这是在用市场,来影响选举。”
“我只是一个希望生意能继续做下去的商人。”
陈山挂断电话,拿起桌上的日历。
他在十一月的第一个星期二上,用红笔画了一个圈。
大选投票日。
时间不多了。
王虎凑了过来,看着日历上的红圈,又看了看陈山。
“山哥,咱们这……两边下注啊?”
“万一……福特输了,那个种花生的上台,发现咱们耍他,那怎么办?”
陈山坐回沙发,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所以,我们要确保福特不会输得太惨。”
“也要确保,就算卡特赢了,他也不敢掀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