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山坐在真皮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
电视机里,正在转播来自北京的画面。
福特总统穿着厚重的大衣,在寒风中走下“空军一号”的舷梯。
当他的手,和前来迎接的那位身材瘦削、目光坚毅的老人的手握在一起时,画面定格了。
“咔嚓。”
王虎手里的打火机响了一声,火苗蹿得老高。
他点燃一根雪茄,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几乎遮住了电视屏幕。
“山哥!成了!”
霍东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盖子直跳。
“那老美总统真去了!你看他笑那德行,跟见了亲爹似的!”
大卫·陈扶了扶金丝眼镜,脸颊因为兴奋泛着红光。
“虎哥,这下咱们的银行要忙疯了。中美贸易结算,以后就是金山银山!”
“我提议,今晚海运大厦顶楼,包场!不醉不归!”王虎一拍胸脯,吼声震天。
整个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在谈论着即将到来的黄金时代。
梁文辉推门走了进来。
他没有参与众人的狂欢,径直走到陈山身边,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桌上。
文件是蓝色的,封面上只有一个不起眼的鹰徽。
“山哥。”
“华盛顿最新传回的民调数据。”
王虎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去。
“文辉,这种时候看什么民调?管他谁当总统,生意还不是照做?”
梁文辉没有理他,只是看着陈山。
“福特总统的支持率,这个月又跌了五个点。”
“因为特赦尼克松,还有国内的失业率问题,他在中西部几个关键的摇摆州,已经全面落后。”
“什么?”王虎的嗓门又提了起来,“那帮美国佬是傻子吗?福特给他们找了这么大个买家,他们还不乐意?”
梁文辉翻开第二页。
上面是一张黑白照片。
一个笑容淳朴,牙齿雪白的男人,站在一片农田里。
“民主党那边,出了一个黑马。”
“吉米·卡特。”
“佐治亚州的前州长,种花生的农场主。”
大卫·陈凑过来看了一眼,嗤笑一声。
“种花生的?他凭什么跟现任总统斗?”
“凭他干净。”
梁文辉的手指,点在照片旁边的履历上。
“他不是华盛顿圈子里的人,跟水门事件扯不上任何关系。”
“他到处演讲,说要给美国人民一个‘值得信赖的政府’。”
“就凭这个?”霍东升觉得不可思议,“他的外交政策呢?对苏,对华,他什么态度?”
梁文辉摇了摇头。
“没人知道。”
“他在外交上的表态,非常模糊。”
“只说要搞‘人权外交’,听起来就像一句空话。”
会议室里的气氛,从刚才的火热,慢慢冷却下来。
一种不确定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他们所有的布局,所有的胜利,都建立在福特和基辛格这个组合之上。
如果白宫换了主人……
一个他们完全不了解,也从未接触过的主人……
“一个我们不认识的总统,比一个反对我们的总统,更危险。”
陈山终于开口了。
他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心腹。
“我们所有的牌,都在福特这张桌子上。”
“他要是下去了,新来的人,会直接掀桌子。”
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那怎么办?”王虎急了,“山哥,咱们花了那么大的力气,不能就这么算了啊!要不,咱们再给福特捐点钱?”
“现在捐钱,晚了。”
陈山站起身,走到窗边。
楼下,是香港繁华的中环。
车水马龙,一片生机。
但他知道,支撑这一切的,是几千公里外,那个看似稳固的政治天平。
一旦天平倾斜,香港这艘船,会第一个被浪头打翻。
“我们不弃船。”
陈山转过身。
“我们造一艘新的。”
他看向梁文辉。
“这个卡特,竞选资金很紧张,对吗?”
梁文辉立刻点头。
“非常紧张。他的团队,现在连全国电视网的广告时段都买不起。”
“他的外交智囊是谁?”
“布热津斯基。”
梁文辉翻到资料的最后一页。
“哥伦比亚大学的教授,一个波兰裔的移民。极端反苏,他写过好几本书,认为对付苏联,必须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
陈山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一下,一下,敲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文辉。”
“在,山哥。”
“你跑一趟美国。”
“去佐治亚州。”
梁文辉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您是想……”
他走到梁文辉面前,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带。
“和记旗下,新成立一个子公司,叫‘和记农业’。”
“你去告诉卡特的家人,我们要投资他们的农场,引进最新的加工设备,签订长期的采购合同。”
“告诉他们,香港和未来的整个中国,都需要他们的花生。”
王虎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
“山哥,咱们啥时候还搞起农业了?”
陈山没有理他,只是看着梁文辉的眼睛。
“找到他的钱袋子。”
“然后,找到他的脑袋。”
梁文辉瞬间明白了。
钱袋子,是卡特的竞选资金缺口。
脑袋,是那个叫布热津斯基的教授。
“我明白了,山哥。”
梁文辉合上文件。
“我现在就去准备。”
陈山点点头。
“记住。”
“明面上,我们依旧是福特总统最坚定的支持者。”
……
半个月后。
美国,佐治亚州,普莱恩斯镇。
这是一个尘土飞扬的小镇。
空气里弥漫着花生和泥土混合的味道。
镇上唯一的餐厅里,苍蝇在嗡嗡作响。
梁文辉穿着一身本地人常穿的卡其布衬衫,坐在角落的卡座里。
他面前摆着一杯加了太多糖的冰茶,甜得发腻。
他对面,坐着一个满脸红光,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白人。
他是卡特家族花生仓库的经理,也是吉米·卡特的远房表弟。
“陈先生,您是说……您想买下我们仓库未来五年的全部产量?”
经理的眼睛瞪得像牛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梁文辉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早就拟好的合同,推了过去。
“不是买。”
“是投资。”
“我们出钱,帮你们升级所有的仓储和烘干设备。”
“我们还要建一条新的铁路专线,直接连到萨凡纳港。”
“作为回报,和记农业,需要拿到你们未来十年花生产量的独家出口代理权。”
经理拿起合同,他的手在抖。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单子。
这笔钱,别说升级仓库,把整个普莱恩斯镇翻新一遍都够了。
“这……这我需要跟吉米商量一下……”
“当然。”
梁文辉笑了笑,站起身。
“我会在镇上的旅馆住几天。等你好消息。”
他走出餐厅,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
他拉开车门,坐进那辆租来的福特轿车里。
车子发动,汇入空旷的公路。
梁文辉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那家破旧的餐厅。
餐厅对面的街角,停着一辆深蓝色的雪佛兰。
车牌是弗吉尼亚州的。
车里坐着两个男人,戴着墨镜。
梁文辉的心,沉了一下。
FBI。
他们跟过来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
华盛顿特区,福特总统连任竞选总部。
一个年轻的助理,快步走进一间烟雾缭绕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主人,是福特最核心的竞选策略师。
“先生。”
助理的声音有些紧张。
“我们刚收到中情局那边的通报。”
他把一份薄薄的文件夹,放在桌上。
“您让我们盯着的那个香港人,陈山。”
“他的头号马仔,梁文辉,刚刚出现在了佐治亚州的普莱恩斯镇。”
策略师皱起眉头。
“他去那里干什么?”
助理咽了口唾沫。
“他正在接触卡特的家人。”
“以农业投资的名义。”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
策略师拿起桌上的文件夹,翻开。
里面只有一张梁文辉在餐厅门口的照片。
他的目光,在那张东方面孔上停留了很久。
然后,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加密号码。
“接基辛格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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