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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 赵祯的疑惑

    话分两头。

    却说赵仲针兄妹四人风风火火奔回坤宁殿,人未至声先闻:“娘!无名氏来了!”

    殿内,曹皇后与高滔滔皆是一怔。

    直至赵仲针提及糖画,高滔滔方才恍然,心下暗惊,当日猜度那无名氏或会受邀,不过是一时戏言,岂料竟教她言中!

    曹皇后不解:“这无名氏是何许人也?”

    “不过一市井庖厨,然此人确有几分不凡。”

    高滔滔遂将那夜街边偶遇,以及对方以“无名氏”自称等事细细道来。

    待娘亲说罢,赵仲针早已按捺不住,央求道:“娘亲,孩儿还想吃糖画!”

    他心中念念不忘那条大龙,弟妹三人同样嚷嚷想要金凤。

    高滔滔板起脸道:“坊间吃食,何时不可尝?待会儿便要用膳,休得胡闹!”

    曹皇后温和笑道:“无妨。既在宣德楼下设摊,相距便不算远,遣人去买便是。”

    说罢,扬声唤来内侍。

    赵仲针哒哒哒跑过去,转而央求曹皇后:“那糖画须得转动转盘选定图案,孩儿想亲自去转。”

    “大郎!”高滔滔厉声呵斥,“休要得寸进尺!”

    赵仲针吓得一缩,忙躲至曹皇后身后。

    曹皇后轻拍其背,对养女温言道:“喜庆日子,何必苛责?想你幼时,不也这般嘴馋贪吃?我几时嗔怪过你?多遣几人,护卫周全便是。”

    兄妹四人喜不自禁,随内侍兴冲冲赶往西华门。

    与此同时,赵希蕴亦不顾宫人阻拦,决意亲往市集。

    梁怀吉见状,便向宫女春锦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即刻前往公主生母苗淑仪的寝殿。

    赵希蕴脚步轻快,疾行于宫道,身后一众内侍宫女惶急追赶,所过之处,宫人无不侧目惊诧。

    离了后苑,穿过延福宫,直抵右嘉肃门下。此乃出宫首道门户,由内东门司的内侍值守。

    骤然瞧见福康公主一行,全彬惊得几乎跳起!

    他在此当值三载,出入者非重臣即内侍,宫中女眷纵得特旨出宫,亦多走拱宸门,何曾见过此等阵仗?

    众同僚亦是瞠目愕然,一个个如临大敌,难掩慌乱之色。

    “兴许……只是闲逛至此?”

    全彬喃喃自语,但这话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

    福康公主深得官家宠爱,平素多有任性之举,宫里早已人尽皆知。只是再任性,总不至于私闯宫禁吧……

    公主一行眨眼已至门前,却并无止步之意,径自朝外面走去。

    众人赶紧阻拦,全彬硬着头皮道:“敢问殿下,可有出宫的凭由?”

    赵希蕴正色道:“今日赐酺,皇家与民同乐,我不过出宫买些吃食,何须凭由?让开!”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应,亦无人敢退。

    赵希蕴眸中含怒,冷声道:“好大的胆子,连我也敢拦?!”

    全彬只觉头皮发麻,心知这回必将开罪公主,然职责所在,只得咬牙道:“殿下恕罪!无有凭由,小的们若敢擅自放行,上头降罪,万死难赎……”

    赵希蕴正欲发作,忽闻身后脚步杂沓,回首望去,只见几个孩童你追我赶,飞奔而来,其后紧随着坤宁殿的内侍。

    那几个孩童瞧着面熟,定睛细看,原是高姐姐的儿女。

    显是要出宫。

    赵希蕴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她敛起怒色,换上笑容,正待开口,忽见甬道转角处又转出一行人,脸上的笑容登时凝固,话也卡在了嗓子里。

    与之相反,一众内侍见着来人,尽皆如蒙大赦,松了口气。

    “蕴儿!不可造次!”

    赵希蕴扭头瞪梁怀吉一眼,随即笑盈盈迎上前:“娘亲——”

    ……

    午时的钟声回荡于东京上空。

    宣德楼上,君臣宴饮已行至第三盏酒。

    “第三盏下酒:羊舌签、螃蟹羹——”

    女使鱼贯而入,奉上御厨精心烹制的羊舌签及潘楼进献的螃蟹羹——潘楼的东家早已探得官家喜食蟹鲜,故投上所好,特献此羹。

    螃蟹羹选用上品蝤蛑,辅以花椒、胡椒、莳萝、橙皮、生姜、香葱、豆酱、醋、酒、盐等十数味料,同精碾粳米以文火熬成糁羹。

    此乃潘楼铛头的招牌之作,滋味之妙,自诩不逊于御厨。

    赵祯尝罢,微微颔首道:“此蟹羹滋味甚佳,诸卿以为如何?”

    官家既已定调,众人自是纷纷应和,赞不绝口。

    说实话,若未曾品尝过吴掌柜的手艺,此羹确堪称妙品。

    惜哉……

    欧阳修品着碗中糁羹,忽然惦念起吴记的珍馐,只一碗食材寻常的菊花羹,便已胜过此间所有。

    抬眼与韩琦、富弼诸公交换眼神,彼此眼底皆掠过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

    见众卿称善,赵祯遂吩咐道:“赐赏。”

    民间进献佳肴,只要不是太难吃,依例皆有赏赐。赏赐多寡,全凭官家心意,通常不会太多,只是象征性的。毕竟,坊间菜肴能令人眼前一亮者寥寥无几,堪当“惊艳”二字者更是凤毛麟角。

    这碗螃蟹羹,也只是中规中矩罢了。

    赵祯忽然搁箸起身。群臣及宗室贵戚亦随之离座,簇拥官家至楼前凭栏。

    东西御街上,人潮依旧涌动如潮。彩棚间食客攒动,露台上百戏正酣,欢声笑语交织鼎沸,热闹景象犹胜开宴之初。

    赵祯看向楼下的宴席彩幕,随口问:“张供奉,京畿父老宴饮可欢?”

    张茂则郑重作答:“父老皆感沐天恩,宴饮甚欢。”

    “善。”赵祯露出些许笑容,“传朕旨意,代朕问安,并行赏赐。”

    传旨问安,同时赐以衣服、茶帛,这亦是赐酺宴的固定流程。

    张茂则领命而去。

    赵祯放眼远眺,忽地轻“咦”一声,伸手遥指西边某处:“西角楼对面那家彩棚莫非也是京中食肆?何以聚众茫茫,竟似多过潘、矾二楼?”

    距离太远,他只望见摊前人山人海,却辨不出所售何物,更看不清店招。

    赵祯所指,正是吴记川饭的摊位。

    然此位置的变更乃张茂则一手操办,知情者只有张茂则、李宪及排办局的官吏。

    此刻张茂则已下楼慰问父老,排办局吏员没有与宴的资格,在场重臣面面相觑,无人能答。

    角落侍立的李宪左右张望两眼,这种场合原本没他说话的份,此时见无人作答,便壮着胆子道:“启禀陛下,西角楼对面那家,应是吴记川饭。”

    此言一出,赵祯尚未觉得如何,一旁的欧阳修、文彦博等人俱是眼皮一跳,目光齐刷刷投向富弼。

    说好的将吴记的摊位安排在阖闾门附近哩?!

    富弼同样一头雾水,他分明记得那日没有说错,怎会……

    赵宗实本垂首立于父王身后,尽量不使自己显眼,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忽闻“吴记川饭”四字,亦是一怔。

    这店名莫名耳熟……

    略一思忖,便回想起来:那夜街边偶遇一糖画摊贩,其衣上所绣,正是这四个字!

    竟真被夫人说中,那无名氏果真在受邀之列!

    他忍不住稍稍探头眺望西角楼方向。

    他正值盛年,目力远胜官家与一众老臣,虽亦看不清具体情状,却隐约见摊前围聚着数名孩童,显是仍在贩售糖画。

    一念及此,他不免惦念起随妻入宫拜谒圣人的几个孩儿,算算时辰,眼下也该用膳了……

    “吴记川饭……”赵祯于回忆片刻,“朕记得京中正店,似乎未有专营川饭者?”

    “回陛下,”李宪近前几步,躬身奏对,“此店虽有川饭之名,然所烹菜肴不同于别家川饭店,多为前所未见的新菜。”

    “哦?”赵祯兴致顿生,“滋味如何?”

    “小的愚钝,饮食但求一饱,便是珍馐当前,也只会囫囵吞下,尝不出好坏。听闻该店一座难求,每至饭时,往往宾客盈门,座无虚席,甚至要排号入内……想来滋味不差。”

    滋味好坏与否,李宪可不敢打包票。他本欲提及欧阳学士题匾之事,忽觉数道锐利目光聚焦己身,直如芒刺在背,立时将话咽回腹中。

    赵祯兴致更浓,当即吩咐道:“既如此,你且去探看该店所售何物,若有合宜的,便捎带一份回来。”

    话音未落,富弼已拱手上前,劝谏道:“陛下,此举恐怕欠妥!这吴记川饭声名不显,不过是市井小店,滋味尚在其次,唯恐用料不精,治厨不洁。陛下圣体初愈,尤当慎择饮食,此等市食,恐不宜御口!”

    文彦博亦附议:“此言极是!川饭店所烹菜肴,以蜀味居多,只怕不合陛下口味。”

    欧阳修、韩琦、曾公亮等人亦纷纷进言劝阻,陈辞恳切。

    赵祯万没料到,自己不过想尝尝民间新肴,竟能招致众卿齐声反对!

    催促立储便也罢了,如今连吃口东西也要管?!

    他心中不悦,语气便带了几分强势:“今日赐酺,原为与民同乐。那吴记摊前围聚起诸多百姓,百姓既然吃得,朕如何吃不得?”

    遂不顾群臣谏阻,下令道:“速去速回!”

    李宪躬身领命,心头狂喜,此等面圣办差的机会,千载难逢!

    而且,吴记的菜肴,旁的不论,至少卤肉的滋味是极好的,迄今忆起,仍觉唇齿余香。

    他只须跑一趟腿,带回珍馐,便是大功一件!天底下岂有比这更容易的事?

    李宪压下澎湃的心绪,快步下楼。

    ……

    当午时的钟声响彻东京,吴记川饭的各色吃食也已卖得七七八八。

    吴铭清点完剩下的食材,扬声道:“单买糖画者,可另排一队!其余吃食即将售罄!”

    李二郎和孙福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将此讯息转告新至食客,以免对方白白排队,空耗时辰。

    这会儿才来的食客基本都是被大排长龙的盛况吸引来的新客,熟客深知吴记的生意有多火爆,自然赶早不赶晚。

    当然也有例外。

    突然又有数名内侍护着四个孩童匆匆而至,其中一人吴铭识得,正是初次出摊时遇见的那个疑似神宗的男孩。

    彼时只是疑似,此刻见他得禁中内侍相护,几可确定。

    来者正是赵仲针一行。

    李二郎仍将食物告罄之事告知。

    那几个内侍也如梁怀吉一般,当即亮出身份,意欲走会员通道。

    可惜他们并非会员,即便是,吴记也暂不提供插队服务。

    先前食物充足时没有让步,如今即将售罄,排队的食客更不可能相让。

    一时僵持不下,赵仲针大声道:“我等是来买糖画的!”

    一行人遂至糖画摊前排队。

    糖画的耗量低,绘制一幅糖画只需很少的糖,因此余料尚足。

    赵仲针的确是为糖画而来。

    但行至摊前,兄妹四人的目光便被一旁的蛋烘糕牢牢吸引,香气随热气钻入鼻间,馋得四人直咽唾沫。

    糖画队伍并不长,待轮到四人,赵仲针立刻指着旁边问:“那是什么?”

    “蛋烘糕。”

    “好香啊!大哥哥,我这是第二回光顾了,送我一个好不好?”

    赵仲针心知买是买不成了,于是改用“送”字。

    吴铭哑然失笑,心想许多食客来了十回八回,也没见人家讨要赠品。

    不过,看着四个小孩眼巴巴的小眼神,吴铭终究心软,笑道:“蛋烘糕送不了,我可以另赠他物。先转转盘吧。”

    “好!”

    四兄妹雀跃不已,依次拨动指针。

    赵仲针让弟弟妹妹先来,三人分别得了兔、鸡、马。

    及至他,伸手一拨!

    指针飞旋,四双眼睛紧盯不放,赵仲针口中念念有词:“龙!龙!龙!”

    指针渐缓,果真停落龙格!

    “好耶!”

    赵仲针兴奋大叫,吴铭目瞪口呆。

    接连两回转得龙形,实锤了!你就是宋神宗!

    他运勺如飞,将兔、鸡、马、龙四样糖画一一绘就,分递四人。

    复又取出一串金黄浑圆的麻团递给赵仲针:“赠麻团一串,共四枚,恰可平分。”

    四兄妹:“……”

    小气!

    无论如何,总算得偿所愿,赵仲针看着手里的大龙,心满意足。

    又见那麻团炸得金黄,表层的芝麻密密实实,甚是新奇,便不觉失望。

    接过麻团,道一声谢,只是这回不叫“大哥哥”了,改叫“店家”。

    临走前,不忘探问:“你家店铺开在何处?”

    “朱雀门外,麦秸巷中。”

    赵仲针默默记下,携弟妹离去。

    先吃麻团,四人分而食之。

    赵仲针一口咬下,竟是空心的!

    外皮微酥,内里却极软糯,稍一扯动,便见一小块深色的馅料藏于其中,馅料极细腻,弥散出浓郁的甜味,醇厚远胜糖霜。

    香甜软糯,滋味甚美!

    一个哪里够吃?两三口便吃尽,兄妹四人咂摸着嘴,均觉意犹未尽。

    赵仲针心想:明日便差人去朱雀门外麦秸巷中一探!

    随着队伍逐渐缩短,各色吃食亦相继售罄。

    吴铭对食材余量的把控恰到好处,准确地说,最后这位食客是个狠人,直接将除糖画外的所有吃食全包了。

    “客官慢走!”

    送走富哥,吴铭招呼众人收摊。

    便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喊:“吴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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