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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未言

    这一刻,始终坐在杜鸢身前的华服公子猛地起身,目光怔怔投向皇宫方向,凝望良久,才缓缓坐回原位。

    迟疑片刻,他转向杜鸢惊愕道:“前辈,高澄,他他.”

    无数念头翻涌心头,千言万语堵在喉头,越是急切,越难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想说高澄不必求死,可转念便知,高澄本就该死——一来他本是早已身死之人,二来这躯体原是被山上人唤醒的阴神之躯,若不死,终究还会如从前那般前后失德。

    只是这一次,经历过生前种种后,他不再像过去那样“活得无能”,反倒选了条“死得其所”的路。

    在整个天下都在瞒着药师愿,将他视作盘中鱼肉,掌上棋子之时,偏以最暴烈、最直接的方式,让天子真切看到天下已然大变。

    又将仁剑递到天子手中,给了对方真正破局的希望。

    不说旁余,单说仁剑、鼎剑落于天子之手,山上人再想有所动作,便不得不反复斟酌自己是否还有这个资格。

    再加上他高氏之子的身份,多般因素迭加之下,他竟真的只有主动赴死,才是最优之选.

    想到此处,华服公子一声长叹:

    “我先前还鄙夷他不上不下、迂腐自缚,整日里患得患失、既要又要。如今看来,他倒是好好打了我的脸一遭。”

    往昔他评说高澄,总觉得对方既顾不全父子之情,又得不来君臣之恩,更无力安邦定国,最后只能躲去僻远之地苟且。

    甚至觉得,这般既不敢反父、又不敢死节的人,即便被唤醒,也只会卡在另一个“忠孝”枷锁里,做个无用的摆设。

    可如今,高澄竟以阴神彻底消散的代价,还清了山上人唤他回天的情分,又同时成全了家国君臣的念想。

    杜鸢闻言轻笑,开口道:“你先前说他总在‘既要又要’里打转,可依我看,他所求的从来只有一样。”

    华服公子不解地抬头:“前辈的意思是?”

    话音刚落,他自己却先明悟过来——高澄真正所求的,从来都是为天下人寻一个能“扛起泰平”的君王。

    “看来你也想通了,”杜鸢颔首,语气轻缓,“高澄他求的,从来都只有这一点而已。”

    说罢,杜鸢也抬眼望向皇宫方向,跟着一声长叹:

    “只是他生前时,困在忠孝两难之间,又少了些沉淀打磨,以至于既过于理想,又总在怀疑自己是否真能有所作为。”

    “可自高欢身死,内外交困的绝境里,他反倒彻底开悟了。”

    高欢在京都伏诛的那一天里,脱胎换骨的又何止是药师愿一人呢?

    华服公子摇摇头道:

    “可惜天意弄人,他若是不姓高,二者未必不能成就君臣相辅的千古佳话。”

    随之,他却又摇摇头道:

    “但他若不在这般复杂的局里,恐怕没法开悟至此,继而只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良臣这可真是”

    说到最后,华服公子忽然顿住。

    因为这让他想到了自己一脉的大道。

    因果确乎难算,所得更是百怪。无怪乎祖师想要挣脱一切枷锁,求得自在。

    不知第几次叹气后,想起了那一袭青衫和某个‘麻烦因果’的华服公子还是望着皇宫道了一句:

    “可他实在不必逼药师愿做那孤家寡人啊。仁剑与鼎剑既已在手,纵算成不了真正的圣王,单论在山上人眼皮底下护住天下、守得泰平,本该是万无一失的。何苦叫他先失肱骨贤才,再失倾心贤后?”

    更何况皇后会暴露行迹,本就是为了护下药师愿,以至于当真做到了奋不顾身。

    这般良缘,何苦搅得满是疮痍?

    没料想这话刚落,杜鸢却奇怪地反问:“你不知道吗?”

    华服公子一愣,眉峰蹙起:“前辈这话是何意?晚辈哪里想漏了?”

    杜鸢抬手指向皇宫天幕——方才那两道凌厉剑光才刚刚散开。

    “那两口剑因承载千万年‘至仁至王’的气蕴,早成了世间异数。持有者若不是修为、心性双双登峰造极之辈,定会‘人为剑驱,心随气改’。”

    “换言之,就是这俩口剑会把持有者变成‘仁者’和‘霸主’。”

    “所以高澄要道歉的,其实不是药师愿,而是他的皇后。”

    “毕竟他为了天下安稳,硬生生把她的丈夫,变成了自己期盼的‘孤寡圣王’。”

    此话一出,华服公子只觉心神轰然剧震——这等关键关节,他从没听过啊!

    以至于竟是失声喊道:

    “前辈可确定?!”

    杜鸢见状,便知他是真不知情。再念及这位公子眼力、见闻皆是上乘,便料想,恐怕绝大部分山上人都不知道此事。

    毕竟,就连他自己,也是方才才窥出其中猫腻。

    方才两口剑双双递到药师愿手中,在两条大道相触、交汇的刹那,他才察觉出一丝异常。

    为验证此事无误,他又先后换了佛道两脉去查看,所得结论全然一致:无论是鼎剑还是仁剑,只要持有者在心性、修为上稍有欠缺,便会被剑的气蕴同化。

    甚至单单是心性超出,都可能远远不够。真想万全,要么不碰,要么就大超!

    毕竟这两口剑所承载的大道,实在太过恢弘。

    以至于根本不是凡俗能够招架的。

    如此看来,高澄其实并未局限于传统的君臣之礼。他所求的,从来都只是一个能为天下人“扛起泰平”的君王。

    只是他身为一个“古人”,不曾有过杜鸢家乡那些诸如“三贤者论”般千奇百怪的认知。

    他是结合当下局面,利用上古仙器,摸索出了一个近似“哲人王”的解法。

    然后这也就给杜鸢留了一个问题——该不该管?

    他知道高澄所求绝对是为了天下万民,也没想过真的杀了药师愿,所以一直护道。

    可他也没想到,高澄的解法居然是这个.

    一家之失,万家之幸。

    甚至这个失都算不得‘多大’。

    公理之上,好似无法多言。

    可情理之中,杜鸢也有些难以接受。

    思索片刻,杜鸢忽然展眉,是了,旁人犹豫不决也就罢了,自己犹豫什么?

    明明自己是能拿出两全之法的!

    如果这是一部,自己一定是主角,甚至主角到了都要问问作者,是不是开的太大了,会不会往后难以写出起伏去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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