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春夜,月色凄迷。
曹叡与程武等十余人趁着夜色仓皇出逃,马蹄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
众人不敢走官道,只能沿着崎岖山路向北疾行。
“大王,再往前就是涪水关了。”
程武勒住马缰,喘息着说道。
“只要过了关,就能到梓潼。”
曹叡面色苍白,连日逃亡让他疲惫不堪。
正要答话,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
“不好!”
程武脸色大变,“可能是追兵!”
众人急忙下马,躲进路旁的树林。
只见一队骑兵举着火把,沿着山路缓缓行来。
这些士兵盔甲鲜明,举止整齐,不像是刘永的叛军。
曹叡仔细观察,忽然发现这些士兵的盔甲制式与齐汉军队相同,心中稍安。
“出去问问。”
曹叡对程武道。
程武会意,走出树林,高声问道:
“来者何人麾下?”
那队士兵立即警戒,为首将领喝道:
“尔等何人?深夜在此作甚?”
程武拱手:
“某乃骠骑将军曹叡麾下程武,有要事求见贵军主将。”
那将领闻言,示意士兵稍安,上前打量程武:
“骠骑将军?可是原魏王曹叡?”
“正是。”
将领沉吟片刻,道:
“某等乃李公子麾下亲兵。”
“尔等且随我来。”
曹叡在树林中听得真切,心中惊疑不定。
李公子?
莫非是朝中的那个小李?
众人跟随那队士兵行了约半个时辰,来到一处隐蔽的山谷。
谷中灯火通明,扎着十余顶帐篷,中央大帐前立着一杆大旗,上书一个“李”字。
“请在此稍候。”
将领进入大帐通报。
不多时,
帐门掀开,一个青衫文士缓步走出。
月光下,只见他约莫二十出头。
眉目清秀,气度从容。
曹叡一见此人,立即认出他就是当朝大司马大将军李翊的长子李治。
虽然多年未见,但那从容不迫的气度,与李翊如出一辙。
“骠骑将军何故深夜至此?”
李治微笑问道,声音平和。
曹叡急忙上前行礼:
“公子,成都危矣!”
“刘永密谋造反,不日就要起兵!”
李治神色不变,轻轻点头:
“……某已知之。”
“某来成都,正是为了处理刘永事务。”
曹叡一怔,没想到李治早已知道此事。
他仔细打量四周,只见营地中士兵不过十余人,不禁担忧道:
“公子带了多少兵马?”
“亲随十余人而已。”
李治淡然道。
曹叡大惊:
“刘永麾下有精兵不下万数,更收编了不少魏国降卒。”
“公子仅带十余人,如何擒拿刘永?”
李治微微一笑,月光照在他清秀的脸上,显得格外从容:
“……骠骑将军过虑了。”
“刘永所部多为汉朝之臣,必不会助其谋逆。”
“至于蜀地……”
他顿了顿,继续道:
“经年屡逢战乱,蜀之既破,则蜀人心胆已裂。”
“败军之将,不可以言勇。”
“亡国之大夫,不可以图存。”
“刘永虽有异志,蜀人安能助之乎?”
“至若汉军将士,得胜思归,必不从永而反,更不足虑耳。”
曹叡闻言,心中震撼。
这番话分析透彻,将蜀中形势看得清清楚楚。
他躬身一礼:
“公子高见,叡拜服。”
“不愧是李相爷之子。”
然而话一出口,曹叡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抬头看向李治:
“公子既早知刘永谋反,为何……”
李治会意,接口道:“
某月前便已到成都。”
于是曹叡更加疑惑,又问道:
“既然公子早就到成都了,为何迟迟不动手?”
“非要等到刘永起兵造反?”
李治目光深邃:
“此前并无明确证据证明刘永谋反。”
“如今他起兵造反是事实,擒之有名矣。”
曹叡心中一震。
他暗想,刘永在成都种种僭越妄为,与谋反何异?
李治却说此前并不能直接证明刘永谋反。
甚至要坚持等到刘永真正起兵后才动手。
何也?
曹叡只微一沉吟,便反应了过来。
李治,这分明是要断绝刘永的所有退路!
看着李治平静的面容,曹叡忽然感到一阵寒意。
这位看似文弱的公子,心机之深,手段之狠,实在令人心惊。
李治似乎看穿了曹叡的心思,淡淡道:
“骠骑将军,此前刘永封你为骠骑将军。”
“此虽有僭越嫌疑,但朝廷还是同意了。”
曹叡不知李治为何突然提起此事,只得应道:
“是,是。”
李治继续道:
“某知蜀中仍有不少人心向魏室。”
“曹骠骑是否愿意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助某收服魏国老臣?”
“如此可使擒拿刘永之事更加顺利。”
“若成,朝廷必不会亏待骠骑将军。”
曹叡心中念头急转。
李治这是要利用他在魏国旧臣中的影响力,来瓦解刘永的势力。
他虽然不愿再卷入这些争斗,但如今形势比人强,他别无选择。
“叡愿效犬马之劳。”
曹叡躬身道。
李治大喜:
“好!有骠骑将军相助,大事可成!”
当晚,曹叡被安排在营地休息。
程武来到他的帐篷,低声道:
“大王,这李治他……”
曹叡摆手制止他,示意他坐下:
“程卿,你都看出来了吧?”
程武点头,皱起眉头,沉声说道:
“李治专门等刘永完全起兵之后才动手,这样一来刘永的罪名可就大了。”
“看来李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此前刘永在成都种种僭越之举,虽然放肆。
但考虑到其毕竟灭魏有功。
同时又是老皇帝的儿子,以刘备晚年愈发感性重视亲情的性格来说。
其必不会对刘永严加惩处。
但如今刘永是真的直接起兵谋反了,那这样一来。
刘永的罪名可就大了,即便是刘备也不好保他了。
曹叡再一联想。
早在梓潼之时,诸葛亮就拉偏架。
还让魏延带兵到梓潼去当搅屎棍。
偏偏就是一直没有动作。
既不出兵对付刘永,也不收回他的兵权。
朝廷方面,更是没有明确表示让刘永返京,亦或者是回返自家封地。
就好像是背后有一双大手,一直操纵布置着这一切。
一边刺激刘永谋反,一边又放宽对他的管束。
让他觉得中央对蜀地的掌控力在减弱。
使得其更加有信心在蜀地割据。
而到底是谁要这样安排,其目的又是什么?
种种疑问实在是太多,曹叡作为蜀主,一时之间也没办法完全想明白。
曹叡长叹一声:
“……李子玉权倾朝野,其子又如此精明狠辣。”
“看来民间传言,汉室江山半属刘氏半属李的说法,并非是空穴来风。”
“大王慎言呐!”
程武急忙制止,“如今我们只能安心为汉室办事,不要再想其他的。”
曹叡苦笑一声:
“……卿言甚是。”
“只是……看到李治的手段,不免让人心惊。”
程武低声道:
“李治此举,一石二鸟。”
“既除掉了刘永这个隐患,又展示了李家的手段。”
“”经此一事,朝中还有谁敢与李家作对?”
“……不错,李翊是刘禅的姨父,又是相父。”
“他一直是太子一党的人,想来其就是想借此机会,展示自己的手段与态度。”
“从此以后,怕是没人敢在储君一事上,与李翊争论了。”
曹叡颔首说道。
“孤有一种预感,这次事件结束之后,会有不少人被下狱流放。”
“汉室朝廷又有经历一轮新的清洗。”
“……呵呵”
讲到这儿,曹叡忍不住轻声一笑。
他原以为自己的魏国王朝末期已经相当艰难了。
没想到,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呐。
“罢了,”曹叡摇头。
“如你所说,现在我们只能安心为汉室办事。”
“明日就开始联络魏国旧臣。”
……
成都,晨光熹微中透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曹叡在程武的护卫下,悄悄来到城西一处僻静的宅院。
这里是原魏国太常杜袭的府邸。
虽然杜袭如今已无实权,但在魏国旧臣中仍颇有威望。
“大王亲临,老夫惶恐。”
杜袭将曹叡迎入内室,屏退左右。
曹叡摆手道:
“……杜公不必多礼。”
“如今某已非魏王,称呼骠骑将军即可。”
杜袭会意,改口道:
“将军深夜来访,必有要事。”
曹叡将刘永谋反、李治已在成都附近布置的消息详细告知杜袭,最后说道:
“某欲联络魏国旧臣,共助朝廷平定叛乱,不知杜公意下如何?”
杜袭沉吟良久,白的眉毛微微抖动:
“刘永确实非明主,但李治……”
“将军可曾想过,若是助李治平定叛乱。”
“李家权势将更盛,现在刘李两家虽然和谐。”
“但自古皇权与相权不能共生,待刘备、李翊皆死后,未来刘李两家会如何发展不好说。”
“曹骠骑擅自卷入李氏这盘棋中去,只怕是要误闯天家了。”
曹叡长声叹道:
“某何尝不知?然则如今形势,刘永必败。”
“我等既已归顺汉室,自当为朝廷效力。”
“至于李家权势……非我等所能左右。”
杜袭点头:
“……将军所言甚是。”
“既然曹骠骑计较已定,老夫愿效绵薄之力。”
在杜袭的引荐下,曹叡又秘密会见了原魏国尚书赵俨。
赵俨虽已年过六旬,但目光依然锐利。
“将军此来,是为刘永之事?”
赵俨开门见山。
曹叡心中暗惊,表面不动声色:
“赵公已知?”
赵俨冷笑道:
“刘永在成都招兵买马,动静不小。”
“只是没想到他竟敢真的造反。”
赵俨对刘永造反一事,既感到意外,又觉得有几分合理。
毕竟洛阳朝廷方面,实在静的可怕。
既不第一时间收回刘永的兵权,也不把他调回京城,回遣返回封地。
而刘永的谋逆,也并非是一蹴而就。
他先是在成都,大封蜀官,收买人心,试探朝廷底限。
而朝廷,对此却相当泰然。
甚至默许了刘永诸多的僭越行为。
然后又在姜维的军功之事上拉偏架。
甚至派魏延过来当搅屎棍,有意刺激刘永。
不知不觉间,刘永似乎也逐渐成为这蜀中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了。
那么这背后的执棋人是谁呢?
赵俨眉头蹙起,长长地叹了口气。
只能感叹,洛阳朝廷的局势远比蜀中复杂的多。
随后,曹叡将计划告知赵俨,赵俨当即表示:
“某虽老迈,愿为朝廷效力。”
联络完魏国旧臣,曹叡又将目光投向蜀地本土官员。
这些人在刘永入主成都后态度暧昧,多是骑墙观望。
刘璋在时,他们就帮刘璋。
刘璋快不行了,他们就出卖刘璋,将之打包卖给曹魏。
如今曹魏也不行了,他们就毫不犹豫地出卖曹魏,投靠汉室。
只是中间发生了变故,汉室内部似乎对蜀中之事产生了些许分歧。
现在,该轮到这帮骑墙派做出新一轮的抉择了。
“若要成事,必须争取谯周。”
杜袭建议道:
“谯周在蜀地为官多年,门生故旧遍布各衙。”
“现在其又被刘永用为了益州别驾,若能得他相助,大事可成。”
曹叡沉吟道:
“谯周向来谨慎,恐怕不易说服。”
杜袭笑道:
“老夫与谯周有旧,可代为引荐。”
当日下午,
在杜袭的安排下,曹叡在城南一处茶楼秘密会见益州别驾谯周。
谯周年约四旬,面容清癯,一双眼睛透着精明。
见到曹叡,他躬身行礼,试探性地称呼:
“大王……”
曹叡知他故意试探自己,当即摆手:
“谯别驾客气了,称呼某骠骑将军即可。”
谯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改口道:
“骠骑将军召见,不知有何指教?”
曹叡暗中感慨,就在前几天,他们还是君臣关系。
如今却成了一朝的同僚。
接着,曹叡将刘永谋反、李治奉命收捕的计划详细道来。
谯周听罢,面色大变,手中茶盏险些跌落。
“这……这可是真的?”
谯周声音发颤。
曹叡正色道:
“……千真万确。”
“如今谯别驾有两个选择——”
“一是将此事报知刘永,如此我等皆落你手,你也可成为刘永的重臣。”
“二是配合我等联络蜀地官员,共助朝廷擒拿刘永。”
“两个选择,各有利弊。”
“谯别驾一向聪明,当知如何抉择。”
谯周汗流浃背,手中帕子不停擦拭额头。
茶室内一时寂静,只闻窗外蝉鸣声声。
良久,
谯周终于起身,深深一揖:
“周虽不才,愿效犬马之劳,助朝廷平定叛乱。”
曹叡心中暗松一口气,面上不动声色:
“谯别驾深明大义,某代朝廷谢过。”
计议已定,众人立即分头行动。
谯周利用在蜀地多年的影响力,很快联络到各衙门主要官员。
当夜,成都各衙门的官员悄悄聚集在城南一处大宅内。
宅院深深,烛光摇曳。
李治坐在主位,曹叡、杜袭、赵俨、谯周等人分坐两侧。
下方坐着二十余名蜀地官员,个个面色凝重。
“诸位,”李治开口,声音平静却自带威严、
“刘永谋反,朝廷已获确证。”
“某奉旨收捕逆臣,还需诸位鼎力相助。”
众官员面面相觑,有人质疑道:
“李公子,刘永在成都有精兵数万。”
“公子仅带十余人,如何成事?”
李治淡然道:
“刘永所部,多是大汉将士,岂会随他造反?”
“蜀地经年战乱,百姓思安,谁愿再见烽火?”
谯周起身附和:
“……公子所言极是。”
“刘永倒行逆施,必遭天谴。”
“我等既为汉臣,自当效忠朝廷。”
在谯周的带动下,众官员纷纷表态愿效忠朝廷。
李治满意点头,问道:
“刘永何时起兵?”
谯周答道:
“据可靠消息,就在今晚子时。”
李治眼中精光一闪:
“好!那我们也今晚动手。”
随即吩咐左右,“备好肥羊、肥牛,让诸位饱餐一顿,方好行事。”
当晚,宅院内灯火通明,香气四溢。
肥羊肥牛在火上烤得滋滋作响,美酒斟满杯盏。
众人大块朵颐,气氛热烈。
仿佛这不是一场生死较量,而是一场寻常宴饮。
宴至中途,谯周来到李治身边,欲言又止。
“谯别驾有事?”李治问道。
谯周躬身道:
“……无事。”
“只是见公子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胆识魄力,实在令周佩服不已。”
李治微笑:
“某不过是跟随家父,学了些许皮毛教益罢了。”
谯周感叹道:
“李相爷名震天下久矣,周未能见证他的传奇。”
“却能见证他的儿子,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提到父亲,李治眼中闪过崇敬之色:
“家父文韬武略,某终生难及。”
“若能达其十分之一,于愿足矣。”
谯周仔细观察李治,只见这位年轻公子举止从容。
言谈间自带威仪,果然有李翊当年的风范。
他心中暗叹:李家有此子,权势恐怕还要再延续数十年。
看来他投李家这一注,是投对了。
曹氏,早该卖了。
不过这次卖的价格还算高,也不算太亏。
子时将至,李治起身击掌,院内立即安静下来。
“时候到了。”
李治目光扫过众人,“按照计划行事。”
“谯别驾带人控制四门,杜公、赵公联络魏国旧部。”
“曹骠骑随某直取王府。”
众人领命,各自准备。
曹叡来到李治身边,低声道:
“公子,某有一事相询。”
“将军请讲。”
“公子早就可以动手,为何非要等到刘永起兵?”
李治淡淡一笑:
“谋反未行,其罪不彰。”
“如今他既起兵,便是自绝于天下。”
曹叡心中凛然。
李治这是要彻底断绝刘永的所有退路,其手段之狠,心思之深,实在令人心惊。
尽管心中早有预料,可当见着他毫无忌讳的直言时,还是感到心惊。
而能让如此有恃无恐地去执行这项计划。
只怕还是得了那位大人的授意。
成都,暮色四合时分。
一场惊天变故正在酝酿。
李治站在吴王府的高阁上,远眺着这座即将陷入混乱的城市。
他的身后,一众官员肃立待命。
“时候到了。”
李治缓缓转身,目光如炬,“开始吧。”
一声令下,数十名亲兵手持内阁签发的逮捕令。
分赴成都各城门、街市张贴。
逮捕令上朱砂大字赫然:
“吴王刘永,谋逆造反,罪证确凿。”
“奉旨擒拿,敢有藏匿者同罪!”
消息如野火般迅速传遍全城。
汉军军营中,将领们聚集在校场上,议论纷纷。
“吴王谋反?这……这可是真的?”
一个年轻将领难以置信。
老将王平沉声道:
“内阁既已下诏,写了逮捕令,想必不假。”
“只是……我们该如何自处?”
众将面面相觑。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我等既为汉臣,自当效忠朝廷!”
众人望去,只见偏将军张翼大步走来:
“李公子已在城中布置,愿随某助朝廷平叛者,随我来!”
他原是魏将,如今降了汉室。
身处旋涡混乱之中,正好给了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部分将领犹豫不决,但更多将领纷纷表态:
“愿随将军平叛!”
与此同时,
也有极少数敏锐的军官悄悄离开军营,前往李治所在的临时指挥部报到。
夜幕降临,成都城内暗流涌动。
李治在临时指挥部与众人会面,烛光映照着一张张凝重的面孔。
“诸位,”李治环视众人。
“成败在此一举。”
“望诸位同心协力,共擒逆贼!”
众人齐声应诺。
曹叡上前一步:
“公子,某愿率部直取王府!”
谯周也道:
“某已控制四门,绝不让逆贼逃脱!”
李治点头:
“好!依计行事!”
而此时吴王府内,刘永正在点将誓师。
他身穿金甲,意气风发:
“今夜起兵,大业可成!”
话未说完,府外忽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一个亲兵仓皇来报:
“殿下!城中多处起火,各营兵马异动!”
刘永大惊:“何人作乱?”
又一个探马来报:
“是李治!他带着内阁逮捕令,说殿下谋反!”
刘永先是一愣,随后怒极反笑:
“好个李治!竟敢欺到本王头上!”
随即拔剑大喝。
“亲卫队随我来!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
刘永带着数十名亲卫冲出王府,只见街道上火把通明,喊杀声四起。
原本约定前来会师的汉军将领大多未见踪影,只有零星几个心腹带兵赶到。
“人呢!孤的人呢?”
“孤的人哪去了!!”
刘永嘶声大吼,发现自己麾下许多将领都没有按照约定前来会师。
他身边只有亲随几十人。
“殿下!”
心腹侍卫陈宵急忙奏道:
“情况不妙,各营兵马多按兵不动,我们怕是中计了!”
刘永恨恨咬牙:
“先去军营,只要控制住军队……孤就能……”
话音未落,
前方街口突然转出一队人马,当先一员老将正是杜袭!
“反贼刘永!”
杜袭拔剑大喝,“还不下马受降!”
刘永大怒:
“杜袭老儿,安敢叛我!”
说罢,拍马直取杜袭。
二人率众战在一处,剑光闪烁。
刘永年轻力壮,但对面毕竟人多,一时间竟难以取胜。
战不数合,陈宵急呼:
“殿下!追兵将至,不可恋战!”
刘永虚晃一剑,拨马便走。
杜袭也不追赶,只是冷笑:
“看你能逃到几时!”
刘永带着残兵在街道上疾驰,想要冲出城去。
陈宵建议:
“殿下,不如去绵竹找邓艾将军!”
刘永点头:
“好!去南门!”
然而当他们赶到南门时,只见城门紧闭,城楼上火把通明。
谯周站在城楼上,俯视着刘永等人。
“谯周!”刘永怒喝,“开城门!”
“殿下恕罪,此门周怕是开不得了。”
“什么?”
刘永勃然大怒,以剑指之,大喝道:
“你这逆贼,竟敢背叛我!”
谯周仰头大笑:
“殿下此言差矣!某一直效忠的都是汉室。”
“如今你背叛汉室,那你就是汉室的敌人!”
刘永气得浑身发抖:
“反复小人!安敢叛我!你不得好死!”
就在这时,身后追兵已至。
杜袭、赵俨各率一队人马,将刘永等人团团围住。
程武执剑大呼:“反贼受降!”
刘永环视四周,只见亲卫们个个面带惧色,已知大势已去。
但他不甘心就此失败,拔剑大喝:
“将士们!随我杀出去!”
一场惨烈的厮杀在城门下展开。
刘永的亲卫虽然勇猛,但寡不敌众,很快就被斩杀殆尽。
陈宵为保护刘永,身中数箭而亡。
刘永独自一人,身披重甲,在乱军中左冲右突。
他身上已多处负伤,鲜血染红了战甲。
披头散发,状若疯魔。
“来啊!来杀我啊!”
刘永癫狂大笑。
“我是皇子!当今天子的儿子!谁敢杀我!”
“谁敢杀我!!”
士兵们因为接到生擒的命令,不敢下死手,反而被刘永砍伤数人。
他手中的长剑舞得呼呼生风,一时间竟无人能近。
程武见状,大喝:
“用铁叉!”
数名士兵手持长铁叉上前,瞅准机会,猛地叉住刘永的双肩。
刘永惨叫一声,手中长剑落地,但仍奋力挣扎。
“畜生!你们这些畜生!”
刘永目眦欲裂,“赶紧放开我,不然我让我父皇把你们全部杀光。”
“信不信孤杀你全家,诛你九族。”
“知道孤是谁的儿子吗?”
刘永状若癫狂,行似疯癫。
他挣扎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力竭。
跪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士兵们自动让开一条道路,李治缓步走来,停在刘永面前。
刘永抬头,透过被鲜血模糊的视线,看到李治冷峻的面容。
李治轻声一笑,声音平静得令人心寒:
“吴王殿下,一别倏忽数载,别来无恙否?”
刘永啐出一口血水,狞笑道:
“李治!你够狠!我输得不冤!”
李治俯视着他,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悯:
“殿下若安分守己,何至于此?”
“安分守己?”
刘永狂笑:
“这天下本该有我一份!我不过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李治摇头道: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非一人之天下。”
“殿下执迷不悟,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刘永嘶声大吼:
“你母亲跟你姨母都是后来的,你们欺负我母亲早死,抢走我母亲的皇后之位。”
“不然我才是嫡长子,东宫本该就是我的!我的!!”
李治默然不答,任凭刘永嘶声大骂。
因为骂的太难听,程武等人都听不下去了。
于是来到李治跟前,小声问是否要让刘永闭嘴。
李治挥手表示不必。
过了片刻,刘永嗓子哑了,逐渐安静下来。
他死死地盯着李治,问道:
“告诉我,这一切……是不是都在你的算计之中?”
李治沉默半晌,只回了一句:
“并不是在我的计算之中。”
“……哈哈哈,放屁!”
刘永惨然一笑:
“如果不是在你的计划之中,我怎会一败涂地?”
李治不再理会刘永,只是对程武吩咐道:
“将逆贼押入大牢,严加看管。”
士兵上前将刘永架起。
经过李治身边时,刘永忽然低声道:
“李治,你今日如此对我,来日必有人如此对你!”
李治面色不变,只是淡淡回道:“不劳殿下费心。”
看着刘永被押走的背影,杜袭上前低声道:
“公子,此人留不得。”
李治望着夜空中的明月,轻声道:
“他的生死,自有朝廷定夺。”
这一夜,成都易主。
李治以雷霆手段平定叛乱,生擒刘永,展现出了与其年龄不符的老练与果决。
次日清晨,李治在吴王府升堂议事。
参与平叛的文武官员齐聚一堂,个个面带喜色。
谯周上前禀报:
“公子,成都已完全控制,各营兵马皆已归顺。”
杜袭也道:
“刘永余党大多擒获,唯有邓艾、师纂等人不在城中,逃过一劫。”
李治点头:
“诸位辛苦了。”
“某已飞书报往洛阳,不日便有旨意到来。”
曹叡站在堂下,看着年仅二十余岁的李治从容指挥若定,心中感慨万千。
这位年轻的公子,一夜之间就平定了一场可能动摇国本的大乱。
其手段之高明,实在令人惊叹。
议事完毕,李治单独留下曹叡。
“骠骑将军,”李治道,“此次平叛,将军功不可没。”
“某已向朝廷为将军请功。”
曹叡躬身道:
“此乃臣分内之事。”
李治微微一笑:
“……将军不必过谦。”
“待益州安定,朝廷自有封赏。”
离开王府时,曹叡在长廊上遇见了谯周。
二人相视一笑,颇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谯别驾,”曹叡低声道,“昨夜之事,着实凶险。”
谯周叹道:
“是啊,若非公子运筹帷幄,恐怕不会进展的如此顺利。
他没有说完,但曹叡明白他的意思。
若不是李治早有布置,以刘永在成都的势力,胜负犹未可知。
“经此一事,”谯周继续道,“李公子在朝中的地位,怕是能够水涨船高了。”
“李相也老了……”
二人默契的对视一眼。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两人似乎都悄然地达成了一个共识。
曹叡望着庭院中盛开的春,忽然想起刘永被擒时那癫狂的模样。
权力之争,从来都是如此残酷。
胜者王侯败者寇,古今皆然。
而他也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他至少保全了性命。
也为曹氏一族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至于未来……
曹叡望向北方,那里是洛阳的方向。
这场风波之后,齐汉的朝堂,恐怕又要有一番新的格局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