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十九年年的洛阳,春寒料峭。
深夜的皇宫深处,暖阁内却热气蒸腾。
刘备与李翊对坐在一张紫檀木桌旁,中间摆着一口铜制火锅。
汤底翻滚,红油滚滚。
七十岁的刘备须发皆白,面容枯槁,不时发出压抑的咳嗽声。
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在蒸腾的水汽中闪着精光。
他拿起长筷,熟练地夹起一片肥羊肉,在滚汤中涮了涮,放入李翊面前的碟中。
“子玉,尝尝这羊肉。”
刘备的声音沙哑却沉稳,“陇西新进的,肥瘦相宜。”
李翊躬身谢恩,却没有立即动筷。
他的鬓角也已斑白,但身姿挺拔,目光深邃。
朝中皆知,这位李相爷城府极深,便是面对皇帝也从不失分寸。
“陛下龙体欠安,不该熬夜的。”
李翊轻声道。
刘备笑了笑,眼角皱纹深陷:
“朕与子玉,多久没有这样对坐而食了?”
“记得当年在下邳,寒冬腊月。”
“你我同榻而眠,分食一锅粟粥。”
“如今有肉有酒,反倒生分了。”
李翊举杯,正色道:
“臣不敢忘本。”
二人对饮一杯。
刘备放下酒杯,目光渐渐锐利:
“你建议理儿去成都犒军,只怕不单单是为了犒军那么简单吧?”
李翊神色不变:
“确实只是想让他去犒军。”
“咳咳……”
刘备一阵剧烈的咳嗽,接过内侍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
“子玉,你也不必瞒朕。”
“朕知道,永儿拿下成都后,在成都夜夜笙歌。”
“甚至是出兵干涉梓潼军务,有欲效仿刘焉堵住蜀道自立的嫌疑。”
李翊微微抬眼:
“看来陛下也没少关注前线战事啊。”
刘备突然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得意:
“朕虽然卧病在床,你们都以为朕对朝事漠不关心,殊不知朕对朝事了如指掌。”
“这还多亏了李相你创立的‘锦衣卫’。”
锦衣卫最早在徐州时,李翊就曾创立过。
但直到建国以来,才确立完善的制度。
当然,这也跟刘备称帝后,需要加强对朝廷的控制有关。
暖阁内一时寂静,只有火锅咕嘟作响。
李翊的指尖在酒杯上轻轻摩挲,没有说话。
刘备叹了口气,笑容渐渐收敛:
“朕的儿子是个什么德性,朕心里非常清楚。”
“永儿这孩子……性情从小敏感脆弱。”
“朕又缺乏对他的陪伴,所以养成了他如今的性格。”
他望向窗外,目光似乎穿透了夜色,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朕担心他会犯错,并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朕也知道你派了魏延到梓潼去协助姜维,你是冲着朕的儿子去的。”
“朕也知道你肯定是为了汉室江山着想。”
火锅的热气在二人之间氤氲,模糊了彼此的表情。
“但朕也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刘备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那就是一个父亲,永远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儿子。”
李翊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
“……知道了。”
“老臣会把吴王殿下完整的交到陛下手里,让陛下您来亲自处理。”
刘备点了点头,似乎放下了一桩心事。
他又涮了一片羊肉,这次放进了自己碗里。
“说回理儿。”
刘备转变了话题,“这孩子从小敏锐、聪明,很有自己的主见与想法。”
“他在京中这两年,跟朕聊到政务时,朕对他的一些政见也是颇为赞赏。”
“其中不乏轻徭薄赋,兴修水利等措施。”
李翊默默听着,不置可否。
刘备观察着他的表情,继续说道:
“理儿还非常支持你的科举制度。”
“朕与他的谈话中能够看出来,他非常崇拜你这个姨父。”
“他一定是有仔细研究过你的为政举措的。”
“做和说是两码事。”
李翊终于开口,语气平淡。
刘备默然,长叹一声:
“同为你内侄,子玉未免太过厚此薄彼了。”
李翊抬眼:
“老臣对太子和藩王的态度都是一致的,哪里来的厚彼薄此的说法?”
“朕知道理儿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刘备没有直接回答,“你作为他的姨父,更应该好好教导他,不要让他像永儿那样犯错误。”
“知道了。”
李翊的回应依然简洁。
这时,窗外忽然飘起了细雪。
刘备推开椅子,顶着病体起身,慢慢走到窗前。
内侍要为他披上外袍,被他挥手制止。
“下雪了。”
刘备望着窗外,声音有些飘忽。
“记得建安十三年的那场雪吗?我们在河北大破袁军。。”
李翊也站起身,来到刘备身后:
“臣自然是记得的。”
刘备没有回头,继续道:
“……朕知道你想要什么。”
“你的想法还很多,但朕确实有些干不动了。”
“你想做什么就放心去做吧,没有你又何来今天的汉室江山呢?”
李翊正要开口,刘备抬手打断了他:
“朕说过了,如今的汉室江山,半属刘氏半属李。”
“不论将来如何,汉室终有李氏的一席之地的。”
“毕竟我们已经认识三十多年了。”
“大半辈子都过来了,又有什么苦难是不能过去的呢?”
雪轻轻敲打着窗棂,暖阁内一片寂静。
两位老人一站一坐,在烛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
良久,李翊躬身行礼:
“夜已深,陛下该歇息了。”
刘备点了点头,任由内侍扶着他向寝殿走去。
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李翊:
“子玉,还记得我们在徐州时的约定吗?”
李翊身形微顿,缓缓直起身:
“臣记得。”
“共扶汉室,同安天下。”
刘备笑了,那笑容中带着几分怀念,几分释然:
“那就好。”
宫门缓缓关闭,将两个老人的身影隔开。
李翊独自站在暖阁中,望着那口还在微微沸腾的火锅,久久未动。
……
成都,春寒料峭中透着一丝不寻常的躁动。
三皇子刘理的车驾抵达成都城门时,吴王刘永早已率领文武百官在城门外列队相迎。
兄弟二人相见,面上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三弟远来辛苦了!”
刘永大步上前,一把抱住刘理,声音洪亮。
“为兄在成都日日思念京中亲人,今日总算见到三弟了!”
刘理恭敬行礼,目光却在刘永身后的将领面上扫过:
“二哥立下不世之功,平定益州,小弟奉命特来犒军。”
“父皇对二哥赞赏有加,特命小弟带来美酒千坛。”
“锦缎万匹,以犒赏三军。”
二人把臂同行,在百姓的欢呼声中向城内走去。
街道两旁旌旗招展,士兵盔明甲亮。
但刘理敏锐地注意到,这些士兵的装束与汉朝军队不同,显然是原魏国的降卒。
看来,正如京中所传闻的那样。
刘永收降曹叡之后,还收编了不少原来的魏国降卒。
接风宴设在原魏王府的正殿,奢华程度令人咋舌。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歌舞升平,酒肉飘香。
刘永高坐主位,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俨然一副君王气派。
酒过三巡,刘永举杯道:
“三弟远道而来,为兄心中欢喜。”
“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刘理举杯相应,目光却不时扫过殿外。
他注意到,守卫的士兵比往常多了数倍,而且都是生面孔。
宴至中途,刘永忽然放下酒杯,叹道:
“三弟可知,为兄在益州这些时日,无一日不思念父皇。”
“只恨军务繁忙,不能回京尽孝。”
刘理心中一动,恭敬回答:
“二哥为国征战,父皇自是明白。”
“待益州彻底安定,二哥便可回京与父皇团聚。”
刘永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笑道:
“三弟说得极是。”
“来,咱们再饮一杯!”
宴会持续到黄昏方散。
刘理被安排在王府东侧的一处别院休息,门外有重兵把守。
他站在窗前,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不安越发强烈。
“殿下,”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情况不妙。”
刘理转身,只见骑都尉诸葛恪从暗处走出。
这位年轻的将领是诸葛亮的侄子,此次奉命护卫刘理前来犒军。
“元逊,你也察觉到了?”
刘理压低声音问道。
诸葛恪点头:
“殿下请看,这别院外的守卫,分明是监视之意。”
“而且臣方才暗中观察,王府内的士兵正在调动,恐怕……”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二人立即噤声,只听守卫在外说道:
“殿下安歇了吗?吴王命人送来醒酒汤。”
刘理与诸葛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觉。
这个时候送醒酒汤,未免太过蹊跷。
“告诉他们,本王已经睡下了。”
刘理低声回答道。
诸葛恪会意,提高声音回道:
“殿下已经安歇,明日再谢吴王好意。”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刘理松了口气,但诸葛恪的脸色却更加凝重:
“殿下,看来吴王果然有异心。”
“我们继续留在此地,恐怕凶多吉少。”
与此同时,
王府西侧的正殿内,刘永正在与心腹密议。
烛光摇曳,映照着刘永阴晴不定的面孔。
邓艾、师纂等将领分坐两侧,气氛紧张。
“刘理此来,恐怕来者不善。”
刘永沉声道,“父皇派他来,绝不只是犒军那么简单。”
邓艾起身拱手:
“……殿下明鉴。”
“依末将之见,当先将三殿下软禁起来。”
“然后矫诏说姜维造反,煽动将士们进攻梓潼,造成既成事实。”
“只要封锁住蜀道,便可在蜀地成就霸业。”
刘永迟疑片刻:
“这……是否太过急躁?”
“殿下!”
师纂急声道: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如今除我们本部兵马之外,倘若在加上南中、巴国兵马,也有十万之众。”
“凭借蜀道青天之险,绝对可以据守。”
“现如今正是起事的大好时机。”
“若是犹豫,只怕……悔之莫及!”
刘永在殿中踱步,良久,终于下定决心:
“……就依士载之言。”
“不过,具体该如何行事?”
邓艾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请令宫中掘一坑,置大棒数千。”
“如不从者,打死坑之。”
刘永倒吸一口凉气,但想到如今的处境,只得咬牙道:
“好!就这么办!”
计议已定,刘永立即分派任务:
一面派人去软禁刘理,一面开始准备宴会。
他要借此机会,试探群臣的态度,逼迫他们就范。
而此时的别院中,刘理与诸葛恪也在紧急商议。
“殿下,我们必须立即离开成都。”
诸葛恪神色严峻。
“方才臣暗中探查,发现王府内正在调动兵马,恐怕马上就要对我们不利。”
刘理皱眉道:
“可是城外有重兵把守,我们如何逃脱?”
诸葛恪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
“臣早已暗中查探过,王府东北角有一处废弃的水门,可以直通城外。”
“只是……”
“只是什么?”
“这一路必然凶险万分,殿下可愿冒险?”
刘理望向窗外,只见月光下的成都城一片寂静。
但在这寂静之下,暗流汹涌。
他想起离京前父皇的嘱托,想起李翊那意味深长的目光,终于下定决心。
“好!我们今夜就走!”
二人立即行动,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平民服饰,趁着夜色悄悄溜出别院。
果然如诸葛恪所说,王府东北角的水门年久失修,守卫松懈。
他们顺利通过水门,来到城外。
就在他们离开不久,一队士兵冲进别院,发现刘理已经逃走,立即向刘永报告。
而此时的正殿内,宴会正进行到高潮。
刘永大会群臣,殿中坐满了汉朝臣子、魏国旧臣以及蜀地本土官员豪族。
由于刘永日日饮宴,大家起初并未警觉。
酒至半酣,刘永忽然放下酒杯,放声大哭。
群臣皆惊,面面相觑。
师纂适时起身问道:
“殿下何故悲伤?”
刘永拭泪道:
“方才探马来报,说姜维妒忌本王的灭魏之功,已经派兵在梓潼堵住了蜀道。”
“不日就要发兵成都了!”
殿内顿时哗然。
有老臣起身质疑道:
“殿下,此事可当真?”
“姜维将军忠心为国,怎会做出此事?”
刘永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诏书:
“本王已经接到了父皇的密诏,命我们出兵讨伐姜维!”
群臣更加疑惑。
益州从事李恢起身问道:
“殿下,既然姜维已经堵住蜀道,殿下是如何得到天子诏书的?”
刘永神色一僵,随即强自镇定:
“本王自有渠道。”
这个解释显然不能服众。
殿内议论纷纷,大多面露疑色。
刘永见状,心中焦急,向邓艾使了个眼色。
邓艾会意,猛地摔杯为号。
顿时,一队甲士冲进殿来,将群臣团团围住。
“殿下这是何意?”
李恢怒道。
刘永站起身,面色阴沉:
“事已至此,本王也不瞒诸位了。”
“姜维确实未反,但本王必须出兵梓潼。”
“今日请诸位在此盟誓,共举大事。”
“但有不从者,格杀勿论!”
在明晃晃的刀剑胁迫下,群臣只得一一在盟书上签字画押。
然而仍有数人宁死不从。
邓艾走到刘永身边,低声道:
“殿下,席上不愿者甚多,不如坑杀之,以绝后患。”
刘永犹豫道:
“这……是否太过?”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邓艾急道,“既然已经起事,就不能再有妇人之仁!”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匆匆进来,在刘永耳边低语几句。
刘永脸色大变:
“什么?刘理逃走了?”
邓艾闻言,面色更加阴沉:
“殿下,刘理既逃,必是察觉了我们的计划。”
“事不宜迟,当立即发兵梓潼,同时加强各关隘防守!”
刘永终于下定决心,对邓艾道:
“就劳士载替我盘问这些不愿盟誓之人。”
邓艾冷笑:
“何须盘问?直接杀之即可!”
说罢,他挥手令甲士将一概不愿盟誓的官员拖出殿外。
这一夜,成都城内血雨腥风。
刘永在邓艾、师纂等人的辅佐下,迅速控制了成都及周边郡县。
是夜,府邸内灯火通明。
刘永正与邓艾、师纂等人密议起兵事宜。
地图铺满了整张檀木桌,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兵力部署。
“殿下,”邓艾手指地图上的剑阁。
“此处乃入蜀咽喉,当遣精兵五千驻守。”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刘永皱眉:
“五千是否太少?姜维在梓潼有两万兵马。”
“而且这个人数还在不断增加,若是强攻……”
“殿下过虑了。”
师纂笑道,“姜维虽勇,然其部下多益州人士。”
“若闻殿下起兵清君侧,必不敢顽抗。”
刘永沉吟片刻,又问:
“粮草器械可曾备齐?”
邓艾躬身答道:
“已备足十万大军三月之粮。”
这是邓艾的夸张说法,他之所以这样说,只是单纯想让刘永放心。
“弓弩箭矢、攻城器械一应俱全,只待殿下号令。”
师纂接着补充说道。
刘永这才不疑有他,正欲开言。
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声:
“报——骠骑将军曹叡府上有异动!”
刘永不耐烦地挥手:
“……不必管他。”
“一个亡国之君,能掀起什么风浪?”
待通报者退下,邓艾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殿下,曹叡虽已归降,然其在魏国旧臣中威望犹存。”
“不如让末将前去探探口风,或许能为殿下所用。”
刘永此时正忙于起兵事宜,无暇他顾,便道:
“……士载自便就是。”
“只是切记,莫要误了大事。”
邓艾躬身告退,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与此同时,
骠骑将军府内,曹叡正对灯独坐。
这位曾经的魏国皇帝,如今虽被封为骠骑将军,实则形同软禁。
府外守卫森严,一举一动皆在监视之下。
“大王。”
程武悄无声息地走进室内,将一封密信呈上,
“邓艾遣人送来的。”
曹叡展开书信,越看神色越是凝重。
其书略曰:
“臣艾顿首再拜,谨奉书于大王:”
“臣昔受国恩,荷先王殊遇,虽陨首结草岂足报万一。”
“今衔命潜行,卧薪尝胆。”
“幸天佑大魏,得近伪汉宗室刘永。”
“彼以臣为心腹,每与论天下事,臣辄以利害说之。”
“近更诱其生异志,有争大位之心。”
“永果为所动,已密诛齐国诸多大臣,蜀中为之哗然。”
“今观巴蜀之势,譬犹积薪厝火。”
“诸葛虽智,然蜀道艰险,并不宜大军深入。”
“姜维虽勇,然青春年少,并不能完全镇住麾下将领。”
“更兼永据涪城,阴养死士,与成都相疑。”
“若使东西并举,则汉中可图,长安可望。”
“昔高皇帝起于汉中,光武兴于南阳。”
“今大王虽暂困龙潜,然魏室德泽犹在。”
“河洛遗民望旌旗而泣血者,不可胜计。”
“臣闻幽谷之兰,不因无人而不芳。”
“明月之珠,岂因暗室而失辉?”
“伏惟大王潜龙之际,宜阴结豪杰。”
“若得大王手书,许以重诺,彼必效申包胥之哭,效田横之死。”
“臣在蜀中,亦当广布耳目,连结故吏,待时而动。”
“今永已授臣符节,许以都督剑南军事。”
“臣拟明岁春耕之时,唆使其尽起私兵。”
“届时大王可遣心腹出子午,臣自米仓道应之。”
“两路夹攻,则汉中旬日可下。”
“得此险塞,进可窥秦川,退可保蜀汉,此桓文之业可复见于今日也。”
(蜀汉:特指蜀郡和汉中)
“临书涕零,不知所云。”
“惟愿大王善保玉体,忍一时之困顿,待他日会猎中原。”
“臣当效豫让漆身吞炭之志,虽肝脑涂地,必使大魏幽而复明,日月重光。”
“臣艾诚惶诚恐,顿首顿首。”
曹叡看完书信,面色无比凝重。
信中,邓艾声称已在暗中笼络原魏国兵马。
愿助曹叡复国,请他暂忍一时,伺机而动。
并且还希望曹叡能够利用自己多年魏王的影响力,招揽那些仍然忠心于魏室的大臣。
“程卿以为如何?”
曹叡将信递给程武。
程武乃是魏国名臣程昱之子。
程武仔细阅后,沉吟道:
“邓艾这段时间,确实一直在迷惑刘永。”
“也确实在慢慢笼络原魏国兵马。”
“只是……”
“只是什么?”
“邓艾既然逐渐控制了魏国兵马,倘若他当真帮助大王复国了,那他又为什么会甘居于人下呢?”
曹叡背着手在室内踱步,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孤也看出了,邓艾不是个久居人下之辈。”
程武点头:
“邓艾心思不纯,刘永又欲起兵反抗汉庭,现在的蜀中局势非常混乱。”
“大王,我们当早作打算。”
曹叡长叹一声:
“孤该如何明哲保身?”
“如今的汉室朝廷依然强大。”
程武压低声音,“反正大王已经归降,还是老老实实依附于汉室最为重要。”
“若是卷入这场叛乱,不论胜负,都对大王不利。”
曹叡沉默良久,终于点头:
“……卿言甚是。”
“只是孤现在被困在这骠骑府里,什么也做不了。”
程武走近一步,声音几不可闻:
“如今成都城内暗流涌动,刘永正在积极筹备造反的事,将军府的卫队已经减少了。”
“臣已经收买了几个卫兵,咱们可以趁夜潜逃出去。”
曹叡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何时动身?”
“就在今夜。”
程武道,“臣已备好马匹和干粮,只待子时守卫换岗之时。”
就在二人商议之际,邓艾正在自己的府邸中等待回信。
他相信,以曹叡的野心,绝不会甘心永远做一个降将。
“将军,”亲信进来禀报,“曹骠骑那边没有回信。”
邓艾皱眉:
“没有回信?”
“是。”
亲信皱着眉头,向邓艾汇报都按:
“而且据眼线来报,程武今晚频繁出入骠骑府,形迹可疑。”
邓艾眼中寒光一闪:
“看来这位魏王是不相信邓某的诚意啊。”
他沉思片刻,冷笑道: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邓某不念旧情了。”
而此时吴王府内,刘永正在听取各路人马的汇报。
“殿下,成都各门已经换上了我们的人。”
“粮草已经分批运往各要塞。”
“军中将领大多表示愿追随殿下……”
刘永满意地点点头,正要说话,又有人来报:
“殿下,曹叡与程武等人趁夜潜逃!”
师纂闻言大惊:
“殿下,曹叡若逃,恐生变数。”
“当立即派兵追捕!”
刘永却不在意地摆手:
“……不必管他。”
“战端一开,没有谁能够幸免。”
“当务之急是尽快起兵,趁朝廷尚未反应过来,直取梓潼!”
邓艾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暗骂刘永愚蠢。
曹叡这一逃,必定会向朝廷报信,他们的计划恐怕要提前暴露了。
果然,
此时的曹叡和程武已经趁着夜色,在收买的卫兵帮助下逃出了骠骑府。
十余骑在成都的街巷中疾驰,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大王,从北门走!”
程武在前引路,“北门守将是魏国旧部,或许会放我们一马。”
然而当他们接近北门时,却发现城门处火把通明,守卫比平时多了数倍。
“不好!”程武勒住马缰,“看来刘永已经加强了戒备。”
曹叡面色凝重:
“还有其他出路吗?”
程武思索片刻:
“只有走水路了。”
“浣溪有一条小路可通城外,只是道路险峻,马匹难行。”
“弃马步行!”曹叡当机立断。
众人立即下马,跟着程武钻进一条小巷。
在曲折的街巷中穿行约半个时辰,终于来到浣溪畔。
月光下,溪水潺潺,一条隐蔽的小径沿溪而建。
“就是这里。”
程武低声道,“顺着这条小路走,天亮前就能出城。”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