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维本来还觉得自己挺冤的,凭白无故被师父用飞剑祭出去溜达了一圈。
但看了这则消息之后,顿时就觉得这一飞剑挨得不冤了。
谁让师父背了一口这么大的黑锅呢。自己这个当徒弟的,受点“牵连”,那也是理所应当。
张之维拿着报纸继续往下看:
“……与此同时,江湖之上对于‘张麻子’之真实身份,亦掀起一番热议。想那‘张麻子’能屡次戏耍官兵,其手下亦非乌合之众,料想在江湖之中绝非无名之辈。然而,他已被张小天师雷霆手段铲除,具体身份成谜,恐怕唯有小天师方知晓内情。”
“众所周知,龙虎山小天师素有‘知无不言’之风(俗称大嘴巴),然蹊跷之处在于,此事过去已有旬月,关于‘张麻子’之根脚来历,竟未有一丝半毫从小天师口中流出,此事颇不合常理,亦引得江湖同道纷纷揣测。”
“目前坊间流传数种说法:有言其乃隐世不出的无名高手,乱世方显,行替天行道之举。”
“亦有根据当日有幸观战者描述,‘张麻子’首领于激战中,惊鸿一瞥显露之相貌,竟与那神秘莫测的全性代掌门无根生有几分神似!”
“此言一出,江湖哗然。虽无确凿证据,但‘张麻子即无根生’之说,已悄然流传。不知诸位同道,对此有何高见?本报将持续关注……”
张之维看完报纸,脸上没有愧疚之色,他抬头看向面沉如水的师父,道:
“师父!我说您今天怎么火气这么大!您瞧瞧这写的,‘无端蒙受助纣为虐之污名,清誉受损’……师父,您这口黑锅背得,可比弟子当初扮张麻子劫来的那些钱箱还要沉呐!”
张静清闻言,又看了一眼柱子上挂着的七星法剑,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再次一飞剑把张之维祭出去的冲动,喝道:
“孽障!你还有脸说?!咱龙虎山积累起来的一点好风气,全都被你败坏了。”
“师父!”张之维指着报纸上张静清的名字说道:“上面可写的是您的名字啊!”
“嗯?”张静清眼睛一瞪:“你的意思是,这风气是为师败坏的?”
“师父,这是您自己说的,我可从来没说过这种话。”张之维说道。
“你不是这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次师父您损失的名誉,下次徒弟给您挣回来。”张之维说道。
张静清觉得这话有点不对,但又说不出具体是哪点不对,他纠正道:“不是为师损失的名誉,为师什么都没干,是你,你这个孽徒让为师损失的名誉!”
“是的是的,”张之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所以,我才要为师父把名誉挣回来嘛!”
“滚蛋!”
“得令嘞!”
张之维正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回来!”张静清又把他叫了回来。
已经走到门口的张之维,只能又嘚啵嘚啵地蹭了回来。
“最新的报纸你看过了吧?!”张静清问。
“看过来了啊,这不就是吗?”张之维举起江湖小栈的报纸说道。
“我说的是世俗界的报纸!”张静清神色凝重起来:“现在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都在讲联合抗倭的事。你觉得,这事能贯彻下去吗?这可是第二次合作,第一次合作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呢。”
张之维收起了嬉笑的神情,沉吟道:“不管怎么说,这至少是一个转折点。但要实现真正的抗倭,还需要更大的努力才行。”
“更大的努力?”张静清问。
“对,更大的。”张之维点头,“不止是某个军阀,某支军队,而是全国上下,所有人都必须付出更大的努力。”
“这很难啊!”张静清叹了口气,“别说全国上下,就是那些手握重兵的军阀都难。虽然现在名义上一统,但内里还是各怀鬼胎。真要对上倭寇,十分力,能发挥出五分就已经不错了。而且……”
他顿了顿,继续道:“以咱们现在的实力,十分力都不一定能战胜,更别说五分了。”
张之维说道:“所以,这将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鏖战。”
“鏖战……”张静清说道:“你早有预料对吧,所以在渝城修建了很多防空洞,还把那炼钢厂转移到了洞里。”
“对了,你之前说过,这次你的那什么张麻子计划,是和川地的军阀刘莽一起弄的,你帮他筹集了一笔巨额资金,让他扩充军备。”
“如果对倭开战,你确定他会不遗余力的出手吗?”
张静清并没有见过刘莽,他这一生,见过太多太多军阀了,所以对军阀,他有一种天然的不信任。
张之维说道:”军阀里面也有有志之士,刘莽这人,虽然小节欠检点,但在大事上,还是不糊涂的,甚至在我看来,有些事情上,他比委座还要清醒一些,比如抗倭。”
“为师相信你的眼光!”张静清问,“接下来,你是要在山上清修,还是要下山做事?”
张之维想了想说道:“接下来我应该要去一次魔都,虽然天通商会的大部分产业都从魔都搬出去了,但还有几个纺织厂在,而且,还有一间教堂在那里,我要去做一些以后用得上的部署。”
张静清深深看了一眼张之维,他没有询问张之维的部署是什么,只是嘱咐道:“自上次妥协之后,那里已经是倭寇的势力范围了,一切小心。”
“师父放心,我心里有数。”
看着徒弟那沉稳自信的模样,张静清心中的怒气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欣慰与凝重。他沉吟片刻,叹了口气:
“看来,一场席卷神州的大战,真的……不远了。我这个做师父的,也不再阻拦你,做你的绊脚石。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再过两天吧。”张之维说道,“还有几堂课没给师弟们讲完呢。”
……
……
与此同时,不止是张之维和张静清,江湖上的各个角落,也都在热烈地谈论着“张麻子”一事。
专供异人聚会的江湖小栈里,天南海北的江湖客正围坐一桌,唾沫横飞。
“各位同道,你们说,这张麻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一个虬髯大汉灌了一口酒,大声问道。
“管他何方神圣,遇到了小天师,不都得死路一条?”旁边一个瘦子嗤笑道:“能死在小天师手下,他这辈子也算不孬!”
“话是这么说,可这张麻子一伙,之前劫富济贫,在百姓嘴里口碑不错。小天师这次站在地主军阀一边出手,会不会……有些不太妥当?”有人说道,他的语气有些犹豫。
立刻有人反驳:“你懂什么?小天师义薄云天,行事光明磊落,这么做定然有他的道理!我看呐,其中必有隐情!不瞒各位,在小天师出手之前,我甚至怀疑张麻子就是小天师本人扮的,谁能想到是这结果?”
“我听说啊,小天师在渝城搞的那个炼钢厂,前阵子升级搬迁,川地的刘大帅可是出了大力,又是划地又是出人。你们说,会不会是小天师欠了刘大帅一个大人情,这才不得已出手,灭了张麻子,算是还了这份人情?”
“哦?若真是如此,那倒说得通了!义薄云天的小天师,为了还人情,不得已斩杀了同样行侠仗义的张麻子……唉,真是造化弄人。”有人叹息道,觉得这个推测合情合理。
“我说哥几个,你们是不是想得太复杂了?”
一个声音尖锐地插了进来:“诸位,别忘了小栈消息里提过,那张麻子头领临死前露出的相貌,与全性代掌门无根生有几分相似。而且,被剿的匪众里,确实混有不少全性妖人。会不会……这根本就是全性妖人假冒‘义匪’之名,行龌龊之事,被小天师洞察,这才出手铲除?”
这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中,瞬间激起千层浪。
“你的意思是,全性掌门被小天师给杀了?”
“我可没这么说,我只说可能和全性有关系,要是全性掌门死了,全性那边肯定会有大动作,但现在,那边可安静的很。”
“管他呢,不管那张麻子是谁,我等都站在小天师一边!”
…………
…………
而在另一间普通的客栈里,角落的一张方桌旁,坐着四人。
为首的男子气质慵懒随性,正是全性代掌门无根生。旁边分别是谷畸亭、梅金凤和凶伶夏柳青。
谷畸亭晃着酒杯,笑一脸贱兮兮的笑道:“我说掌门,您前段时间不是陪着鬼童子寻道去了吗?怎么一转眼就跟‘张麻子’扯上关系了?难道那鬼童子的‘道’,就是替天行道,劫富济贫?所以您就化身张麻子,叫上独眼狼、黑心虎他们,干了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无根生没好气地白了谷畸亭一眼:“小谷,你小子少在这阴阳怪气。你难道看不出来,我这是被人做了局,硬扣了一顶高帽?”
谷畸亭笑道:“那掌门您倒是说说,是谁有这么大本事,能做您的局?”
无根生两手一摊,一脸无辜:“这我哪知道?要不……你帮我算算?”
谷畸亭笑容更盛,压低声音道:“还能有谁?您那位传说中的‘结拜大哥’呗!”
无根生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谷畸亭:“小谷啊,你是不是挺想继承苑金贵那‘长鸣野干’的名头?”
张之维和无根生结拜一事,是长鸣野干苑金贵为了挑事瞎编出来的。
谷畸亭心里一咯噔,连忙左右看了看,确认隔墙无耳,这才长舒一口气,摆手道道:“得,算我多嘴!我可不想步苑老哥的后尘,这名声还是留给他吧。”
苑金贵死的有多惨,在圈内可不是秘密。
一直安静听着的梅金凤这时开口道:“那掌门,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澄清一下?或者找小天师谈谈?”
无根生浑不在意地笑了笑,给自己倒了杯劣酒:“澄清什么?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我一个恶贯满盈的全性头子,还怕多背这么一口锅?这种‘替天行道’的好名声,尽管往我头上扣,多多益善!”
“至于找张之维谈?”
“免了,我还没活够呢,可不想去触那个霉头。”
……
与此同时,火德宗总坛。大殿之中,一干高层正襟危坐,气氛凝重。
“关于‘张麻子’一事,大家怎么看?”一位长老沉声开口道:“之前我们都以为‘张麻子’是小天师,所以收回了人手,放弃了那些金主。但现在看来,似乎有另外一种可能。”
“确实!”另一位长老接口道,“根据我们的人和江湖小栈的调查,被剿灭的‘张麻子’里,有不少全性妖人。再加上地主们对匪首样貌的描述……我怀疑,‘张麻子’根本就不是小天师,而是全性掌门无根生!我们……都被骗了!”
此言一出,整个火德宗上下震怒,会场乱成一片,这次张麻子事件,他们损失很大。
虽然没有折损人手,但却断了部分财路,更在江湖上落下了畏首畏尾、不护金主的坏名声。
他们的金主也就是地主们,地主们出钱,他们保护地主,这是一笔交易。
但这次,因为怀疑张麻子就是小天师,所以不愿得罪,便收回了保护地主们的人手。
当时宗内就有不少反对声音,认为此举背信弃义,有违江湖道义,应当竭尽全力保护金主安全,即便对方是小天师也不能退缩。
但这种人毕竟是少数,人的名,树的影,多数人还是不想得罪张之维的,特别是,因为丰平的原因,他们和张之维的关系很不错,为了区区一些地主,而去恶了张之维,无疑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
最关键的是,若张之维真要对那些地主出手,火德宗也确实保不住。
于是,火德宗选择了退让。
可现在,却有证据指向张麻子可能是全性掌门无根生!
这一下,火德宗的人就难受起来了,在张之维面前怂,不管怎么说,都说的过去,但要是在全性的人面前怂了……
对于火德宗的那群暴躁老哥来说,这简直比死在全性的手里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