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康斯坦丁正式兼任宣传副书记的任命下来后,吉米也以新任书记助理的身份,陪他一同前往宣传室报到。
和青年科技创造中心那栋破旧小楼不同,宣传室跟书记处等部门同在一栋巴洛克风格的大楼里。
两人刚到楼下,就见丹尼尔早已领着众人列队等候,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总算把你们给盼来了。”
丹尼尔上前一步,用力地握了握他们的手。
“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如今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青年科技创造中心的主任……”
“康斯坦丁·热尼金同志!”
“区,乃至市康斯莫尔都将他视作是将创新与经济相结合的青年科技人才和榜样。”
介绍完康斯坦丁,又把目光投向吉米,“至于这位,我想就不用我多介绍了吧?跨年晚会那一曲,全校谁人不识君!”
吉米脸上挂着谦和的笑容,客客气气地与众人一一打过招呼。
寒暄过后,便跟随丹尼尔他们进入大楼,沿着铺着暗红色地毯的楼梯拾级而上,来到三楼。
推门而入,宣传室的格局立刻映入眼帘,屋内堆满了各种杂志、书籍和报纸,显得拥挤而杂乱。
唯一的一台电脑还是比Agate4更要过时的国产ES EVM,比青年科技创造中心还要寒碜。
虽然有不少家具点缀,但放眼望去,竟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穷酸气。
“请跟我来。”
丹尼尔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引着两人来到一间刚刚整理好的小办公室。
康斯坦丁问:“这里,就是我们以后临时办公的地方?”
“没错,平时如果没什么紧急事务,你们可以待在这里,也可以回中心那边,都随便你们。”
丹尼尔拍了下手,面带微笑。
吉米默不作声地环顾着这间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办公室,看来宣传室的处境没有预料中那么好!
“可能要暂时委屈你们一下了,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丹尼尔把他们请到自己的办公室,情况稍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们这里条件有限,比不上你们中心财大气粗,只有水和茶。”
“热水就好,谢谢。”
吉米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康斯坦丁也要了杯热水,“宣传室……为什么会是这种情况?”
丹尼尔一边倒水,一边苦笑着解释。
自从85年,戈地图宣布康斯莫尔从dang内脱离,自立门户,宣传室这个阵地和喉舌就变得越来越无足轻重,本来就是个清水衙门,现在上级又削减了经费和补贴,整个部门几乎要喝西北风。
“要不是我想办法开了迪厅、出版社和录像厅,恐怕连校报都要办不下去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宣传室居然会落魄到这种地步。”
康斯坦丁不禁感叹了一句。
“要不是这样,我又怎么会在和诺维科夫的竞选中落于下风呢?”
丹尼尔把杯子递给他们,目光热切道:“不过现在好了!有了你们青年科技创造中心的支持,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宣传室很快就能打开一个全新的局面。”
算盘珠子都快打我脸上了!
吉米撇了撇嘴,想必当初拉拢他们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让中心出钱输血是吧?
康斯坦丁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脸色一沉,欲言又止。
“是不是让你们失望了,宣传室的情况并没有你们预期的那么好?”
丹尼尔左看看,右看看。
吉米看似随意地询问校报的销量等情况,接着不禁失笑道:
“谁说宣传室不好了,这宣传室可太棒了!”
“为什么这么说?”
丹尼尔皱了皱眉,误以为他在阴阳怪气自己。
“宣传这东西,或许平时看起来作用不大,可在眼下这种换届选举的关键时刻,却能发挥意想不到的奇效。”
吉米吹了吹杯中的热气,“你现在虽然看上去处于下风,但却牢牢占据着舆论阵地,这就是你最大的优势。”
康斯坦丁问道:“那我们具体该怎么做?”
吉米冷不丁地反问一句:“如果你们觉得一个人不适合某个位置……”
“就去诋毁他?”
丹尼尔说出自己早就想好的思路,把诺维科夫踩进泥土里,把自己捧到云端上。
吉米摇了摇头,“你觉得这种一踩一捧的套路,真的行得通吗?”
“这……”
丹尼尔迟疑了下。
“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吉米斩钉截铁道:“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这种报道的偏向性,进而怀疑校报的立场,怀疑内容的真实性,甚至到最后对你整个人的形象和观点产生怀疑。”
“照你这么说,我们该怎么做?”
丹尼尔意识到自己可能出了昏招,连忙虚心求教。
吉米用戏谑的口吻说:“与其贬低,不如捧杀。”
“捧杀?”
康斯坦丁和丹尼尔异口同声地说出口。
“对,就算你非要贬低对手,也要学会用称赞的口吻去诋毁一个人。”
吉米不急不慢地阐述自己的策略,“第一步,报纸要宣称完全支持你和诺维科夫进行公平竞选,如果可以的话,再加几个人来凑数,比如康斯坦丁,这样能更加彰显公平公正。”
“为什么?”
丹尼尔很是不解,这样岂不是在帮诺维科夫做嫁衣?
“因为只有这样,我们的报纸才能给读者留下一个看似客观中立的立场和形象。”
“甚至会让支持诺维科夫的人都觉得,我们或许是站在诺维科夫那一边的。”
吉米喝了一小口水,“总而言之,你得先绕到别人的后面,才能从背后捅他一刀。”
丹尼尔似懂非懂,急切追问:“之后呢?”
“第二步,就是列举出诺维科夫所有的优点,尤其是那些让他不适合担任第一书记的,然后着重地反复地夸奖……第三步,就是让优点变成缺点,给他贴上一堆标签……”
“当然,还有第四步,就是列举出他的缺点,但要用为他开脱的口吻。”
吉米随口举了个例子,“比如,你可以写‘诺维科夫同志是个勤劳热心的人,虽然他本人因为某些原因从未参加过集体农庄的义务劳动,但他会热心地安排其他同学去义务劳动,助农惠民,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值得学习。’”
“如果他还拒绝过兵役呢?”
丹尼尔眼前顿时一亮。
吉米阴阳怪气道:“那就可以这样写,‘不就是拒绝了兵役吗?我想,没有人会真的因此觉得诺维科夫同志不爱国吧?不会吧?’”
“太棒了!这样写的确比直接去诋毁高明多了!”
丹尼尔兴奋地拍了下桌子。
“如果觉得效果还不够,还可以暗示一些未经证实的丑闻和猜测。”
吉米摸了摸下巴,“比如,他是不是到现在还是单身,没有任何女朋友?”
“没错!”丹尼尔点点头,“他一直暗恋着索菲亚老师。”
“众所周知吗?”吉米追问。
丹尼尔道:“也不是,只有一小撮人知道。”
“那么就可以暗示读者,诺维科夫保持单身没表面那么简单,也许、可能、大概是同性lian。”
“之后要么他自己站出来澄清,要么我们散播小道消息,帮他澄清他喜欢索菲亚老师,然后继续暗示可能对索菲亚老师有一种超越师生伦理的不道德的感情,甚至可能涉及到某种恋母,呃,恋姐情结。”
“这是种病,得治!”
“再比如,如果他喜欢喝酒,或者酗酒,就可以暗示读者,我们真的需要一个可能违反禁酒令的‘酒鬼’来当第一书记,领导康斯莫尔吗?”
吉米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把康斯坦丁听得两眼圆瞪,满脸错愕。
“天呐!吉米!”
丹尼尔激动得几乎要拥抱他,“你简直太棒了!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去读新闻学,不,以你的水平,直接当新闻学博士都绰绰有余了!”
你骂谁呢!
吉米嘴角抽动了下,“总之,华夏有一句古话,叫‘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姑与之,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这……是什么意思?”
康斯坦丁和丹尼尔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吉米咂摸了下嘴,就老毛子这心眼和头脑,怪不得最后被忽悠得裤衩子都没了。
………………
和丹尼尔、康斯坦丁讨论完宣传策略后,吉米让康斯坦丁留在宣传室继续熟悉环境。
自己则独自返回青年科技创造中心,刚迈入大门,站在前台的女孩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吉米,你总算回来了,有人在你的办公室等你。”
“他有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或者说自己是谁吗?”
吉米心中闪过一丝疑虑。
女孩摇了摇头:“没有,他什么也没说,就是指名道姓地要见你。”
“我知道了。”
吉米眉头紧锁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推开门的瞬间,就见一个穿着深色立领大衣的棕发男人,脸上架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墨镜,双手抱胸,静静地站在窗边,仿佛和房间的阴影融为一体。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吉米立马扬起职业化的笑容,主动伸出手,迎了上去。
“你就是吉明·尼古拉耶维奇·维克多?”
棕发男人摘下墨镜,径直地朝他走来,左臂自然摆动,右臂却几乎保持不动。
“没错,我就是,请问您是哪位?找我有什么事吗?”
吉米心里咯噔了下,总觉得这个姿势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轰!
克格勃?!
这是克格勃的枪手步态!
整个人如遭雷击,瞳孔骤缩,心脏仿佛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一股寒意从头顶瞬间蔓延到脚底。
卧槽,难道东窗事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