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唱罢,掌声如潮,久久不息。
许多意犹未尽的观众还在高声呼喊,希望吉米再唱一遍。
吉米笑着向台下鞠躬致意,然后摇头摆手,在一片惋惜的叹息声中走下了舞台。
穿过过道时,能清晰地感受到左右两侧投来的异样目光,有羡慕,有好奇,有钦佩……
当然其中也夹杂着几道充满恶意的视线,诺维科夫、波丽娜等人眼里闪烁着嫉恨的寒光。
就见吉米被青年科技创造中心的成员们簇拥着,一个个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兴奋。
康斯坦丁拍了下他的肩,“太棒了,吉米!你唱得真的太棒了!”
吉米点头回应,接着抬手看了眼腕表。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姑妈和表妹还等着我一起过年了。”
“等等,吉米!”
康斯坦丁一把拉住他,“索菲亚老师让我转告你,等你表演完去一趟卫生间,她在那边的走廊等你,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吉米轻咦了一声,带着疑惑走出礼堂,径直地朝卫生间的方向而去。
索菲亚的倩影很快就映入他的眼帘中,她穿着华贵的皮草大衣,在走廊里来回地踱步。
当看到吉米过来时,脚步立马停下,灰蓝色的眼眸凝视着他,嘴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唱的《苏维埃进行曲》,还是一如既往地铿锵有力。”
“谢谢。”
吉米道了声谢,“刚才多亏了你为我们青年科技创造中心解围。”
“真的要谢我?”索菲亚见他颔首,眨了眨眼道:“如果要谢我的话,不如就把这首《苏维埃进行曲》的完整曲谱写出来吧。”
“曲谱?”
吉米无奈地摊摊手,“这事我恐怕做不到,我根本不会作曲。”
“没关系,你可以找音乐艺术系的老师帮忙,当然我也很乐意为你引荐几名合适的音乐教授。”
索菲亚话锋一转,“等曲子完成以后,你再以列宁格勒大学预科生的身份申报苏联国家奖金。”
“苏联国家奖金?”
吉米惊了个呆,一脸懵圈。
索菲亚言简意赅地解释说,这是整个苏联最高级别的文艺奖项之一。
前身是赫赫有名的“慈父奖金”,涵盖文学、艺术、科学、技术等多个领域。
获奖者不仅会被授予“苏联国家奖金获得者”称号和勋章,还能拿到一笔高达5000卢布的巨额奖金,甚至在住房、饮食等配额方面都能享受特殊照顾。
“啊?我?”
吉米伸出手指,指向自己。
“嗯!”
索菲亚郑重其事道:“如果能获奖,哪怕只是一个三等奖,也足以抹去你个人档案上那点微不足道的‘污点’。”
“这……”
吉米扬起眉梢,她特意把自己叫到这里,居然就为了这件事?
“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怎么,难道你不愿意吗?”
索菲亚歪了下头,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我记得你明明说过,你现在想当一个好人对吧?”
“不不,你误会了。”
吉米很是无奈,总不能说自己原本想当一个好人,怎奈何现实不允许,于是只能选择不当人了。
抛开内心的惆怅,用平和的语气说:“我只是觉得……有些太意外了。”
“依你看,《苏维埃进行曲》真的有机会获得国家奖金吗?”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索菲亚双手握拳鼓励道:“很多事情,看似不可能,可万一成功了呢?”
在这双清澈而充满善意的眼眸注视下,吉米竟莫名其妙地萌生出一丝负罪感。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那股强烈的感觉,然后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试试看。”
“谢谢你,索菲亚老师,谢谢为多考虑得这么周全。”
“不用这么客气。”
索菲亚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也许明年,有些事还要麻烦你帮忙。”
两人随后一前一后地返回喧嚣热闹的礼堂,刚一出现在入口处,一直在暗中留意着他们动向的诺维科夫,心里猛地咯噔了下,尤其当看到吉米和索菲亚交谈时那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亲密感。
相比于她平时对自己的冷淡和疏远,一股混合着嫉妒、愤怒和挫败的邪火瞬间蹿了上来。
眼神随之阴冷下来,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在吉米身上剐过,甚至波及到了康斯坦丁。
……………………
与特鲁索娃和奥丽娅度过了团聚以来的第一个新年后,吉米在墙上换上了一本新的挂历。
“1988”这个数字,在第一页格外醒目,仿佛为新的一年拉开序幕。
人逢喜事精神爽,脚步轻快地回到宿舍。
刚一推开寝室门,却意外地发现康斯坦丁和亚历山大他们围坐成一圈,气氛稍显凝重。
“稀客啊,康斯坦丁!你怎么一大清早就跑到我这里来了?”
“当然是有急事。”
康斯坦丁语气里透着几分不安,“昨天你前脚刚离开跨年晚会,后脚诺维科夫就找上了我。”
吉米把自己的椅子搬了过来,“他终于坐不住了?想拉拢你对吧,都开出了什么条件?”
“拉拢?”
康斯坦丁嗤笑一声,“分明就是威胁,他竟然要我把你赶出青年科技创造中心。”
吉米诧异不已,“他真的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康斯坦丁重重地点了点头。
亚历山大调侃道:“大哥,他究竟得多恨你,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可不是嘛!”康斯坦丁撇了撇嘴,“诺维科夫还说,如果我不照他的意思做,等他当上第一书记,绝对有我好果子吃。”
吉米眼里闪着寒光,“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别让他当上这个第一书记。”
“话是这么说,可我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万一,我是说万一诺维科夫真当选了第一书记,到时候,我们还有中心该怎么办?”康斯坦丁搓了搓膝盖,“他一定会疯狂地报复我们。”
“怕他干嘛!我们有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关系……”
亚历山大听得火大,猛地一拍大腿。
“亚历山大说到点子上了。”
吉米拍了下康斯坦丁的肩,安抚道:“你不会以为我们这些日子撒出去的卢布、送出去的礼物都是白费的吧?不会以为我们辛辛苦苦编织维系的这张关系网,是纸糊的吗?”
环顾四周,面容沉稳:“无论是研究所、学校、工厂,还是康斯莫尔,它们的利益早就已经跟青年科技创造中心深度捆绑在一起,而我们,就是维系这一切的唯一枢纽。”
“他们就算不为我们,单单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会不让诺维科夫为所欲为的。”
“你这么说,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康斯坦丁长长地舒了口气。
“不过要说最稳妥的,还是得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吉米说:“华夏有一句古话,‘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做人一定要靠自己。’”
话里有话,康斯坦丁听得心怦怦狂跳,“你的意思,该不会我、不,是我们也出来选?”
“对啊!康斯坦丁,你为什么不出来选?”
亚历山大激动地附和道:“我觉得你当第一书记就挺好的!肯定比诺维科夫强!”
康斯坦丁摇头苦笑:“不行,我不行的,我没有背景,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
“农民怎么了!”
“穗宗最初也不过是个矿工,慈父还是抢过银行绑过人的悍匪。”
吉米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背,“华夏还有一句古话,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康斯坦丁一怔,过了很久才回过神,“可我们不是已经答应丹尼尔,要支持他当第一书记吗?”
说着叹了口气,“而且我就算出来选,以我现在的资历和名气,顶多能竞争下第二书记。”
“第二书记也不错。”亚历山大道,“到那时候,丹尼尔是第一书记,你是第二书记,诺维科夫就算还是组织书记,又算个什么东西。”
康斯坦丁不禁意动,吞吞口水。
“吉米,你怎么看?”
“不管是第一书记,还是第二书记,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出来选……”
吉米笑眯眯道:“那么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尽快熟悉你马上要兼任的宣传副书记职务,跟宣传室的所有人,包括丹尼尔打好交道。”
“这你可一定要帮我!”
康斯坦丁抓住他的手臂,目光中充满期待和信任。
“放心,我会像当初在中心帮你一样,在宣传室全力助你。”
吉米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至于中心这边,我和亚历山大他们就辛苦点,帮你多分担些。”
“这样你就可以少操点心,把精力重点放在宣传室和换届选举上,这样安排,你觉得怎么样?”
“我……好吧,既然你们都支持我出来选,那我就试试看!”
在吉米等人的注视下,康斯坦丁早就膨胀的野心再也抑制不住,王侯将相,宁有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