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盟旧部归来的第三日,云巅下了场细雨。雨丝细如牛毛,裹着云气落在望云台的青石上,晕开一圈圈浅痕,像极了天脉图上的纹路。我蹲在石台前,用指尖蘸着雨水,顺着纹路临摹——丹田处的暖意随指尖流转,竟与雨丝里的云气隐隐呼应,指尖划过的地方,雨痕凝而不散,像被刻在石上。
“在描天脉图?”苏凝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湿意。她刚从山下回来,玄色斗篷沾着雨珠,脖颈间的玄鸟玉佩被水汽润得愈发透亮,“山下的村民听说我们要重建玄铁盟,特意送了些粮食和草药,还说要帮我们修山门。”
我抬头,见她手里拎着个粗布袋子,袋口露出几支带着泥土的柴胡,还有一捆晒干的艾草——都是山巅常用的草药,治风寒、止血最管用。“他们不怕镇武司的人再来?”我问。
苏凝霜蹲下身,也蘸了点雨水,在青石上画了个小小的玄鸟:“村长说,当年玄铁盟在的时候,山下从未遭过匪患。他们信我们,就像信云巅的雨总会滋润庄稼。”她指尖的雨珠落在我画的天脉纹路上,两滴雨相融,竟顺着纹路往青石深处渗去,“对了,李叔他们在修议事厅,说缺几根粗点的木料,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点点头,跟着她往山后的树林走。雨丝落在树叶上,沙沙作响,混着远处传来的凿木声,像首轻快的曲子。林子里的松树都有合抱粗,树干上缠着青苔,沾着雨珠,用手一摸,湿凉的触感里带着点韧劲——这是云巅的树,根扎得深,任风刮雨打,也不会倒。
“就是这儿。”苏凝霜指着前方,几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正围着一棵倒下的松树,用斧头劈着枝桠。为首的是李叔,当年是玄铁盟的木工匠,左手缺了两根手指,据说是当年为了护盟主,被镇武司的人砍的。
“林小子来了!”李叔看到我,放下斧头,黝黑的脸上笑出几道褶子,“快来帮把手,这树干硬得很,劈了半天才开个口子。”
我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斧头。斧头柄是硬木做的,被磨得光滑,带着点李叔的体温。我试着挥了挥,丹田的暖意顺着手臂往下沉,照着“云定”的要诀,将劲气聚在斧刃上——不是用蛮力,是让劲气顺着木纹走。一斧劈下去,斧刃竟像切豆腐似的,顺着木纹嵌进树干,“咔”的一声,树干裂开一道整齐的缝。
“好小子!”李叔眼睛一亮,“这劲用得巧,比我当年劈木头快多了!”
旁边的汉子们也凑过来,七嘴八舌地夸着。我笑着把斧头递给李叔,忽然注意到他左手的残指——指节处的疤痕很深,像被刀削过,却依然能稳稳握住斧头。“李叔,您这手……”
李叔摸了摸残指,不在意地笑了笑:“当年盟主被围,我用这手挡了一刀,保住了盟主的命。值了!”他顿了顿,看向远处的云海,“现在好了,你们年轻人撑起了玄铁盟,我们这些老骨头,也能再为盟里做点事。”
雨渐渐停了,阳光从云缝里漏出来,照在树林里,雨珠在树叶上泛着光,像撒了一地碎银。苏凝霜蹲在地上,捡着落在草丛里的松子,指尖沾着草屑,却笑得眉眼弯弯:“晚上烤松子吃,我小时候,爹常带我在林子里捡松子。”
我看着她,忽然想起父亲手札里的话:“玄铁盟不是靠武功撑起来的,是靠人心。人心齐,比什么武功都强。”此刻,听着汉子们的笑声,看着苏凝霜捡松子的模样,看着李叔握着斧头的残手,忽然觉得,这就是父亲想要的玄铁盟——不是打打杀杀,是像云巅的云一样,聚在一起,温暖,坚韧。
回到院里时,老者正坐在老槐树下,手里拿着个罗盘,对着云海的方向。罗盘的指针微微晃动,指向云海深处的玄鸟崖。“明日就是盟会的日子了。”老者抬头,眼里带着点郑重,“按规矩,盟主继位,要去玄鸟崖祭拜玄铁盟的列祖列宗,还要把天脉图拿出来,让所有人都看看——云巅的根,不能断。”
我摸了摸怀里的令牌,令牌上的“穹顶”二字被体温焐得发烫。“我知道。”我说,“明日我会带他们去玄鸟崖,告诉他们天脉的事,告诉他们父亲的心愿。”
老者点点头,把罗盘递给我:“这罗盘是你爹当年用的,能指明天脉的方向。明日祭拜时,把它放在玄鸟崖的石台上,天脉图就会和罗盘呼应,让所有人都看到天脉的纹路——这样,他们才会明白,守护云巅,就是守护自己的根。”
我接过罗盘,罗盘的盘面是青铜做的,边缘刻着玄鸟纹,和令牌上的纹路一模一样。指尖触到盘面,一股熟悉的气息顺着指尖往上爬,像父亲的手,轻轻落在我的肩上。
这夜,我睡得很沉。梦里,父亲站在望云台上,穿着粗布衣裳,笑着对我招手。我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他的怀里暖暖的,带着云气和松针的味道。他说:“砚儿,做得好。玄铁盟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窗外的云海泛着淡淡的金光,风过窗棂,带着碎云的气息,像父亲的叮嘱。我起身,穿上玄铁盟的制式劲装——黑色的,领口绣着玄鸟纹,是苏凝霜连夜赶制的。劲装很合身,穿在身上,竟觉得有股劲气从衣料里渗出来,与丹田的暖意呼应。
走到院里时,玄铁盟的人都已经起来了。李叔他们在搭盟会的台子,用的是昨天劈好的木料,台子搭得很稳,四角都刻着玄鸟纹。苏凝霜在给大家分发早饭,是小米粥和烤松子,粥里飘着几粒野米,像极了天脉图上的节点。
“林砚,准备好了吗?”苏凝霜走过来,递给我一碗热粥,“祭拜要在辰时进行,现在该出发了。”
我接过粥,点了点头。粥很烫,喝在嘴里,暖得从喉咙一直热到小腹。丹田处的暖意更盛了,像有团小太阳,烘得浑身舒畅。
我们一行人往玄鸟崖走,脚步踩在碎石路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与风过云海的声音应和。玄铁盟的旧部们跟在我身后,每个人都穿着黑色的劲装,领口的玄鸟纹在晨光里泛着光,像一群守护云巅的玄鸟。
走到玄鸟崖下时,辰时刚到。云海深处的朝阳正好升起来,金色的光芒落在玄鸟崖的石壁上,刻着的玄鸟图腾竟活了过来似的,翅膀上的纹路泛着金光,像要展翅飞走。
“开始吧。”老者站在崖边,声音沉稳。
我走上前,将罗盘放在玄鸟腹部的石台上,又拿出令牌,打开,取出天脉图。天脉图刚一展开,就被朝阳的金光裹住,图上的纹路竟慢慢浮起来,与罗盘的指针呼应,顺着石壁往上爬,最后竟与玄鸟图腾的纹路重合——整个玄鸟崖都亮了起来,金光顺着天脉的纹路蔓延,一直延伸到云海深处,像一张巨大的网,罩住了整个云巅。
玄铁盟的人都看呆了,纷纷跪下身,对着玄鸟图腾磕头。李叔的眼眶红了,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盟主,副盟主,我们玄铁盟又回来了……”
苏凝霜站在我身边,眼里闪着泪光,却笑得很开心:“我爹要是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很高兴。”
我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觉得父亲就在身边——他化作了玄鸟图腾上的金光,化作了天脉图上的纹路,化作了玄铁盟人眼中的希望。丹田处的暖意顺着手臂往上涌,我举起令牌,对着玄鸟图腾,大声说:“列祖列宗在上,今日,玄铁盟重建!我林砚,愿以穹顶九式为誓,守护云巅,守护天脉,守护玄铁盟的每一个人!若违此誓,天脉断,云海散,我林砚,不得好死!”
话音落,玄鸟图腾上的金光更亮了,云海深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像玄鸟的叫声,悠远,嘹亮。玄铁盟的人都站起来,齐声喊道:“守护云巅!守护玄铁盟!”
声音在云巅回荡,与风过云海的声音、与玄鸟的叫声融在一起,像一首庄严的誓言,刻在云巅的每一寸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