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回应,近乎落荒而逃地拉开病房的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陆夜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他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板,墨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压抑到极致的疯狂和偏执。
骗子。
她在撒谎。
她根本不是去买早餐,她只是想逃离他。
为什么?
明明昨天晚上,她还捧着他的脸,说她爱他。
为什么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
陆夜握着床单的手,骨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发出咯咯的轻响。
胸腔里的心脏,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比身上的伤口要疼上一万倍。
那是一种即将失去最珍贵宝物的、撕心裂肺的恐慌。
苏晚刚走出病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楚晏站在走廊的另一端,正缓步向她走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定制西装,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保温餐盒。
金丝眼镜后的眼眸温和而沉静,仿佛能抚平一切焦躁。
“苏晚。”
他在她面前站定。
“看你脸色不太好,没休息好吧?”
苏晚强行扯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
“还好。谢谢你楚总,还特意跑一趟。”
“叫我楚晏。”
他纠正道,目光落在她紧紧攥着的手上,然后不动声色地移开。
“我等下就去请一个护工。”
苏晚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决。
“公司那边还有很多事,我今天就回去上班。”
楚晏镜片后的眼眸里,划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惊讶。
昨天,他还清晰地记得她担心陆夜时,那种几乎要毁掉自己的悲痛和绝望,那绝对不是单纯的姐弟之情。
可现在,她却说要请护工,要回公司上班。
这一晚上的转变,未免也太大了。
不过,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楚晏温和地笑了起来,声音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本来都准备给你批一周的假,把欧洲那个新项目暂时交给别人负责了。”
“不用。”
苏晚立刻回绝。
“那个项目我从头跟到尾,最熟悉情况。现在正是关键时期,我不能离开。”
“我能处理好私事,不会影响工作。”
她需要工作,需要用疯狂的工作来麻痹自己,来逃避即将要做的那些事。
“好,我相信你的专业能力。”
楚晏点了点头,眼底的欣赏毫不掩饰。
他喜欢她这种冷静、果决、永远将工作放在第一位的样子。
两人简单交谈几句,楚晏便自然地提着餐盒,和苏晚一起走进了病房。
病房的门被推开。
“我带了些清淡的粥,他刚做完手术,吃这个比较好。”
病床上,陆夜在听到开门声时,已经重新戴上了那副乖巧温顺的面具。
但在看到跟在苏晚身后的楚晏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那双墨色的眼眸,骤然冷了下来。
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带着强烈敌意和占有欲的冰冷。
像一头领地被侵犯的野兽,死死盯着那个不速之客。
原来,她说的去买早餐,是去见他。
昨晚那句“我爱你”,那一个珍重的吻,此刻像是一场荒诞的笑话。
空气,在瞬间凝固。
楚晏仿佛没有察觉到那道几乎要将他凌迟的视线。
他依旧保持着那副温润儒雅的模样,走到床边,将手里的保温餐盒放在床头柜上。
“陆夜,你感觉怎么样?”
他的语气,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
陆夜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越过楚晏,死死地锁在苏晚的脸上,那眼神像是在质问。
质问她为什么会和这个男人一起出现。
苏晚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昨天是楚晏陪我一起来等你做手术的。”
她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楚晏。
这个男人看姐姐的眼神,和他一样。
都是想把猎物拖回巢穴里,一寸寸吞掉。
陆夜放在被子下的手,死死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一股暴戾的、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
“请你出去。”
陆夜充满敌意的态度,让病房内的空气瞬间变得尖锐而紧绷。
他直接无视了楚晏的问候,目光穿过这个男人,直直地钉在苏晚的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了昨夜的深情与狂喜,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带着审判意味的质问。
“苏晚,我这里不欢迎他。”
陆夜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楚晏站在那里,温和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语气平静地像在陈述事实。
“陆夜,我到底是你的小叔叔。”
“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来看看是应该的。”
“虚伪。”
陆夜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冷笑一声,眼神里的讥讽和厌恶满得快要溢出来。
苏晚的头皮一阵发麻。
可她不能再顺着陆夜了。
她必须把他推开。
“陆夜!”
苏晚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严厉。
她上前一步,下意识地站在了楚晏身侧,形成了一个泾渭分明的对峙阵营。
“你怎么说话的?楚晏特意来看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陆夜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在为了那个男人,训斥他!
那个昨天还捧着他的脸,说“怎能不爱你”的姐姐,此刻正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疏离又失望的眼神看着他。
她喊他楚晏。
那么亲昵,又那么维护。
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挤压出尖锐的刺痛。
昨晚那份刚刚升起的、以为抓住了全世界的狂喜,瞬间碎裂成粉末。
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和即将被夺走一切的恐慌。
嫉妒和暴怒像两条毒蛇,在他胸腔里疯狂撕咬,几乎要冲破他伪装的皮囊。
苏晚强迫自己不去看陆夜那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
她转过头,对楚晏扯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对不起,楚晏,他刚做完手术,情绪不太好,你别介意。”
楚晏镜片后的眼眸深处划过一丝了然的微光。
他温和地摇了摇头,声音沉稳。
“当然不介意,他还是个孩子。”
他赢了。
从苏晚站到他身边的那个瞬间开始。
陆夜的胸腔剧烈起伏着,伤口的疼痛与心脏的绞痛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