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苏晚脸上那抹刺眼的、为另一个男人绽放的歉意笑容,眼底的墨色翻涌着,几乎要化为实质的黑暗,将整个房间吞噬。
他想嘶吼,想质问。
想把那个男人从病房窗户里扔出去。
但他最终只是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疼痛来压制那股几近失控的疯狂。
楚晏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这股暗流。
他从容地打开了那个精致的保温餐盒。
一股浓郁的鲜香瞬间弥漫开来。
“我带了些吃的。”
他拿出一碗粥,雪白的米粒熬得软糯,点缀着金黄的瑶柱和翠绿的葱花,精致得像一件艺术品。
陆夜看着那碗粥,眼神骤然一寒,立刻抓住了破绽,语气尖锐。
“你不知道术后病人不能吃海鲜吗?”
楚晏闻言笑了。
他将那碗粥稳稳地递到苏晚面前,动作自然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这是给晚晚的。”
“你守了一夜,肯定饿了,先吃点东西。”
苏晚讷讷接过。
楚晏抬眼看向陆夜,镜片后的眼眸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猎人般的挑衅。
“你的是鸡汤。”
晚晚这两个字,像两颗烧红的铁钉,狠狠钉进了陆夜的耳朵里。
比昨天在监听器里听到的,要清晰一百倍,也残忍一百倍。
原来,当着他的面,听着这个男人用如此亲昵的称呼叫着他的姐姐,是这样一种感觉。
楚晏凭什么用那种亲密的、宣告所有权的语气叫她!
陆夜放在被子下的手死死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
一种恨不得撕碎对方的、暴戾的冲动快要压不住。
苏晚端着粥的手一僵,几乎要拿不稳。
她不敢抬头,只能埋头喝粥,试图用食物堵住自己所有的感官。
楚晏将另一份保温盅打开,里面是清淡的鸡汤。
他盛了一碗,自然地走到床边。
“来,小叔叔我喂你。”
这个动作,彻底击碎了陆夜心底最后一丝残存的谋算。
他原本计划着,用受伤做借口,让苏晚像小时候一样,一口一口地喂他。
那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亲密。
现在,这个男人,用这种施舍般的姿态,堵死了他想让苏晚喂他的所有可能。
“我自己可以吃。”陆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一把夺过碗,动作之大,牵扯到了胸口的伤,让他脸色又白了几分。
楚晏也不恼,他只是目光沉静地打量着陆夜缠着绷带的胸口,语气随意地像是在闲聊。
“昨晚医生说手术很危险,我还很担心。”
“现在看你这么有活力,倒一点也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
话里藏的钩子,又深又利。
陆夜端着碗的手一顿,随即抬眼,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
“我年轻,身体好,受了伤愈合得快。”
他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楚晏。
“不像某些上了年纪的老男人,身体的各项功能都不行了。”
“咕嘟——”
苏晚刚咽下一口粥,差点被这句话呛得当场喷出来。
她拼命忍住咳嗽,整张脸憋得通红。
她现在根本不敢看那两个男人,这病房里的火药味,浓得快要爆炸了。
而且……楚晏也不老啊,才二十五岁,正是黄金年龄。
不过,倒好像真有种说法,说男人过了二十五就不行了,真的假的?
苏晚的脑子不受控制地开始胡思乱想,视线差点就往楚晏的西装裤下半身瞄过去。
她猛地克制住自己,又想起上次送他回家时,自己喝醉了摔在他身上的触感……
嗯……苏晚可以百分百肯定,楚晏绝对没有不行。
面对陆夜那近乎人身攻击的挑衅,楚晏依旧没有动怒。
他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成年人对孩童的包容与戏谑。
“嗯,你确实年轻。”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轻飘飘地补上了一句。
“我和你姐姐,才是一个年纪的人。”
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将他和苏晚划归为同类,把陆夜彻底隔绝在外。
陆夜的脸色倏然冷了下来。
这话轻而易举地划出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楚晏和苏晚,是成年人的世界。
而他陆夜,只是一个被排挤在外的、不成熟的孩子。
他知道,这个男人不好对付。
陆夜还想说什么,苏晚却先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了。
她放下碗,站了起来。
“陆夜,等会儿我会给你请一个护工。”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决。
“公司还有很多重要的事等我处理,我今天必须回去上班。”
一句话,将昨夜那份暧昧缠绵的告白和温情,彻底打入了冰窖。
陆夜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请护工?
回去上班?
他确认了。
苏晚就是在故意远离他。
从今天早上她避开他视线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那昨晚呢?昨晚那个抱着他说“怎能不爱你”的姐姐,是假的吗?是一场梦吗?
为什么?
他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一夜之间,那个说“怎能不爱你”的姐姐,就变成了眼前这个冷漠疏离的人。
大脑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疯狂分析,试图找出她转变的原因。
可心里那头名为占有欲的野兽已经开始咆哮,恐慌如同密密麻麻的蚁群,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想发疯,想质问,想抓住她的肩膀,逼她给出一个解释。
可他不能。
他知道,一旦他露出半分失控的獠牙,只会将她推得更远。
他不会让她走的。
那股翻涌的暴戾被他死死压回心底,脸上瞬间切换成一副被全世界抛弃的、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的眼眸里盛满了震惊与受伤,像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苏晚……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医院?”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夜的手抚上胸口,那里缠绕的绷带已经被他自己刚才用力的动作,渗出了一点暗红的血迹。
他像是完全没感觉到疼痛,只是可怜巴巴地望着苏晚。
“我现在伤口很痛,我不想你离开我。”
“你就留下来陪我两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