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他只是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将苏晚逼到悬崖边上,让她不得不直面自己内心的契机。
今晚,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很满意。
非常满意。
与此同时,市中心一栋别墅内。
楚晏端着一杯红酒,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城市的璀璨灯火。
他背后的书桌上,是一份刚刚传真过来的调查报告。
上面详细罗列着今晚那场车祸的全部资料。
货车司机赵某,嗜赌成性,欠下巨额高利贷,今晚是借酒消愁后驾车。
陆夜的行车记录仪显示,他确实是在正常行驶中,被闯红灯的货车撞击。
所有证据链都清晰无比,指向一桩不幸的意外。
看起来,一切都是巧合。
楚晏修长的手指,轻轻晃动着杯中的红色液体,镜片后的眼眸深不见底。
意外?
太巧了。
偏偏在他和苏晚约会的时候,偏偏在苏晚接到陆夜电话后。
陆夜的车确实被撞了,人也确实进了抢救室。
可根据车祸资料的显示,陆夜的伤势不好说。
楚晏一时间也拿不准,这究竟是一场真正的巧合,还是……一场人为的、精妙绝伦的苦肉计。
如果是后者……
那陆夜这个孩子,就不是疯了。
他就是个魔鬼。
一个能对自己下这种狠手,只为博取同情与爱意的魔鬼。
楚晏放下报告,揉了揉眉心。
他现在终于确定,陆夜,他那位名义上的侄子,和他,是同一种生物。
都是披着人皮的、为了得到猎物而不择手段的野兽。
只是,陆夜的方式更原始,更暴烈。
而他,更喜欢优雅的围猎。
“有趣。”
他低声自语,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楚晏拿起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明天早上八点,我会去中心医院,准备一份滋补的早餐。”
林杨一愣:“楚总,您明天上午不是还有一个和欧洲区的视频会议……”
“推迟。”
明天,他得亲自去试探一下。
他倒要看看,他那位好侄子,究竟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受了重伤。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晚蜷在椅子上睡了一夜,浑身骨头都像是错了位,又酸又僵。
她动了动脖子,抬眼便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眸子。
陆夜醒了。
他不知醒了多久,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了昨夜那能将人溺毙的狂喜和深情。
只剩下一种让她看不懂的、深潭般的平静。
昨晚那句“我爱你”带来的滚烫和冲动,在冰冷的系统警告和一夜的冷静后,早已冷却成冰渣。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陆夜察觉到了。
他敏锐地捕捉到苏晚眼底深处那份刻意压抑的疏离和疲惫。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他醒来时露出温柔的笑容,然后走过来摸摸他的头。
她只是坐在那里,像个局外人。
不安,如同细密的针,开始扎向他的心脏。
“苏晚。”
陆夜开了口,声音因为一夜未眠而带着些许沙哑,却依旧是她熟悉的、带着依赖的柔软语调。
“我……想去洗手间。”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说“我帮你叫护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里是单人监护病房,昨晚事发突然,根本没有请护工。
现在,能帮他的,只有她。
这是他光明正大、无法拒绝的亲密要求。
苏晚闭了闭眼,将心中翻涌的复杂心绪强行压下。
陆夜一边说,一边已经开始尝试着自己坐起来,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他疼得闷哼了一声,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苏晚的心揪了一下,理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冲了过去。
“你别乱动!”
最终,她还是妥协了。
没有护工,这里只有她。
苏晚半蹲下身,将他那只没受伤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再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从床上架起来。
当她的手触碰到陆夜的手臂时,他立刻借力,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过来。
滚烫的体温隔着薄薄的病号服,瞬间渗透过来。
他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窝,灼热的呼吸一下下喷洒在她的耳廓和脖颈。
苏晚的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全身的鸡皮疙瘩瞬间炸起。
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药水味的少年气息。
那是一种她养了十年,无比熟悉,此刻却让她只想逃离的味道。
从病床到洗手间,不过短短几米,苏晚却觉得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她几乎是半拖半抱着,将他弄到了马桶旁。
“你撑着墙。”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可的颤抖,说完就立刻松开手,退到了洗手间门口。
她背对着他,却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的、衣物摩擦的声音,以及……那令人面红耳赤的放水声。
苏晚的脸颊一阵阵发烫,她恨不得立刻用冷水泼在自己脸上。
但一想到从今天起,她必须转变态度,那股热意便迅速冷却,只剩下冰冷的理智。
她要完成任务。
她要活下去。
她要回自己的家。
苏晚扶着陆夜重新躺回病床,替他盖好被子,整个过程一言不发,动作也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僵硬。
她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她要去请个护工。
“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
她转身就要走。
“苏晚。”
陆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叫住了她。
苏晚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你昨晚……没睡好吗?”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一丝受伤。
苏晚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最平静的语气回答。
“嗯,有点累。”
“那你现在要去哪里?”
“买早餐。”
她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说服自己。
陆夜沉默了片刻。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不安和恐慌正在疯狂滋生,几乎要化为实质的黑暗将他吞噬。
但他最终还是压了下去,嘴角勾起一抹虚弱的笑。
“好,我想喝粥。”
苏晚的身体又是一僵。
因为小时候陆夜生病了,她都会熬粥喂他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