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赖子是真的饿坏了,毫不在乎这剩粟米粥的冰冷,拼了命地往嘴里扒,捧着碗的双手很疼,但他却顾不了这么多,死死地端着陶碗,只埋着头大口大口地吞咽。
一屋子人只看着他一个在狼吞虎咽地吃着,靠墙站着的狗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粥还是晌午吃的,之前没有在意,现在看王赖子吃粥竟是把他也给看饿了。
“还有吗?”
王赖子把碗底舔得发亮,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
耿老大的指节在缺了角的木桌上敲得咚咚响,面色一沉冷声说道:
“王赖子,你没完了是吧?磨磨蹭蹭的,赶紧说!再敢扯废话,我让你把碗给吞下去!”
耿小二往发黑的门框上一靠,柴刀扛在肩头,刀刃上的锈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他盯着王赖子的脏脸,嘴角勾着抹嘲讽:
“你别是来骗粥喝的吧?敢拿我们哥几个寻开心,我会让你比现在还惨!”
耿三则攥着拳头,眼神恶狠狠盯着王赖子,若是这老小子说了假话,今日定要让他知道哄骗耿家兄弟的下场,另一条腿就别想要了!
王赖子抹了把嘴,哐当一声把碗丢在桌上:
“呵.....你们还不相信我是吧?我现在就说,是李三!你们该知道吧?和我同村的那个!”
耿三不屑的嗤笑,嘴角撇到耳根:
“呵.....就是你们村比你还废物的那个?就他那样的,能有啥钱?”
“就是他!”
王赖子急得手拍胸口,拍得手疼他却顾不上,往前凑了两步将声音压得很低:
“这小子最近邪门得很!前阵子还穷得叮当响,去县衙骗粟米种子吃,这几日突然转了性!我亲眼看见的,他家院角拴着一头大骡子,还有好几袋满当当的粟米,至少有一千斤!”
“还有那李三可以弄了三个小媳妇,身子软得和柳条一样,小模样也秀美.....”
他越说越激动:“你们想啊?他能买得起大骡子,还有那么多粟米,手里能没有余钱吗?你们要是不信随我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千斤粟米?大骡子?”
这话像块肥肉丢进了饿狼堆里,耿小二喉结狠狠滚了滚。耿三攥柴刀的手更紧了,刀刃硌得掌心发疼,脑子里已经浮现出暖被窝里小媳妇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三个娇弱的小媳妇,冬日里暖被窝多舒坦?若真是真的,在场每人都能分千钱,这个冬天他们就都不用挨饿了。
耿老大眯起眼,目光像刀子似的扫过王赖子的脸,试图从他表情里找出破绽:
“你可得想清楚了,若你说的是真的,李三家的东西有你一份,若你敢哄骗我们,就把你拖到后山荒地里,埋进雪堆里冻死!”
王赖子梗着脖子:“成!若是没有我说的那些,你们直接把我埋了!我王赖子要是皱一下眉,就不是娘养的!”
见他半点不露怯,连声音都没发颤,众人倒信了几分看向耿老大等他做主。
耿老大咬了咬牙,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大手一挥:
“走!胆小不得将军做!抄家伙,现在就去!趁着天黑,官府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
大荒村,李逸家。
李逸躺在炕上,手指摩挲着被子上的补丁,脑海中又不安分地琢磨起来,他要把能够接触到的有限食材统统利用上。
城里的黄豆不是干炒就是腌制,嚼着硌牙,太浪费了。
李逸琢磨出两种法子:一是做豆腐,二是水生豆芽。
做豆腐稍复杂些,好在前几日请石匠制作了石磨,可以将浸泡后的豆子磨出豆浆来,难就难在点卤上,这是做豆腐的核心步骤,卤水不好弄搞不好还容易中毒,所以李逸打算用石膏,既安全又容易买。
这年头石膏是清热泻火的常用药,那些整日做修仙梦的方士炼丹也用它,去乡里或者县城的药铺就能买到,这就能解决做豆腐的核心问题。
相比之下,生豆芽就简单多了,他记得小时候在老家奶奶就经常生豆芽,把黄豆泡在温水里,泡到鼓起来,再捞出来放进陶盆,盖上湿纱布,每天浇两次水,五六天就能长成,芽瓣白嫩,根须细弱,炒着吃脆生生的。两把黄豆就能生出好几盘,能补维生素、膳食纤维,低成本藏着高营养,想想都觉得划算。
有了主意,李逸心里直发痒,恨不得现在就把黄豆泡上。
这时,白雪儿轻手轻脚溜进他被窝,软乎乎的身子像揣了个暖炉,还无意识往他身边蹭,小脑袋靠在他胳膊上,睡得正香。
李逸这几日也习惯了,顺势把她当成抱枕,动作轻柔地帮她掖了掖被子。
炕梢的秦心月一直直挺挺躺着,黑暗中,她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道利刃似的光,瞬间坐起身!
“外面有人,不止一个!”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李逸刚有些睡意,闻言瞬间清醒坐起。
秦心月以为是官兵寻来,翻身跳下炕,动作快得像阵风,脚刚落地就往门口走,短剑已握在手中。
于巧倩睡眠浅,听到动静揉着眼睛坐起来,声音带着困意却不敢多问,只悄悄裹紧被子,眼神紧张地看着门口。唯有白雪儿还呼呼酣睡,嘴角挂着笑,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
李逸也跟着起身,匆匆套上皮袄下炕,刚到外屋,就见秦心月正从门缝往外看。
秦心月表面冷静心中却满是担忧,若真是冲她来的,定会牵连李逸和白雪儿她们,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一门之隔的小院,皎洁的月光洒在院中,把六道人影拉得长长的,像几棵歪脖子树,他们正鬼鬼祟祟地往骡棚挪。
骡棚里的大骡子被惊得甩尾巴,鼻子喷着白气,蹄子在地上刨得哒哒响。
“大哥!真有头大骡子!王赖子没说谎!”狗子发出兴奋的声音,压得低却透着颤音:“这么大一头肯定能卖不少钱!”
“大哥!一会儿咋办?直接冲进去?”耿三的声音传进来,满是急切:“那三个小媳妇,咱们怎么分?”
“李三直接弄死,省得麻烦!三个女人全带走,冬日里有小媳妇暖被窝,再好不过!”耿小二的声音带着笑,听得人心里发毛。
“都给我闭嘴!”
耿老大低喝一声,寒风把剩下的话吹得零碎:“小声点!别被里面的人听见了!狗子,你去开门,手脚麻利点!”
秦心月听到不是冲自己来的,悄悄松了口气,握着剑柄的手也松了些。
李逸却听得心头火起,又是王赖子!就这么条臭虫,怎么就没完了?这次必须彻底解决这个祸根!
他背过手,黑暗中突兀多了把匕首,紧紧地攥着。
“好,我去!”
狗子应了声,握着柴刀走到门前,先从门缝里往里看了看,见没动静就把柴刀从门缝插进来,咔哒咔哒地拨弄门插棍。
秦心月转头看了李逸一眼,低声询问:
“留不留活口?”
李逸目光寒冷,他穿越过来还带着现代人的思维,下意识认为有些人教训下就可以了,但现在他发现,他是错得有些离谱!
现代社会有那么完备的法律制度和警务系统,依然无法约束绝大多数人的道德,让他们可以卡在灰色边缘,大错误不犯小错误不断,在这古代就别指望人的自觉性有多高,又会有多么深刻的悔悟。
犯错成本那么低,官府又能力有限,所以有些人是永远不可能悔改的!
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因果关系,李逸声音低沉地开口:
“一个活口不留!”
秦心月微微一怔,她本以为李逸会只让她教训一下就好,没想到会做这种决定,但她并不反感。
“好!”
秦心月和李逸同时后退,李逸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栓。
门外几人同时愣住了,黑暗中,隐约看到屋内站着两个身影,一个握匕首,一个手持短剑,眼神冷得像冰,跟他们想象中惊慌失措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秦心月已冲了上去。
她脚步轻盈却快,手中的鱼肠剑快得像道闪电,精准地划过狗子的喉咙。
狗子连哼都没哼一声,眼睛瞪得圆圆的,双手捂着脖子,鲜血从指缝里涌出来。秦心月顺势抬脚,狠狠将狗子的身体踢飞,砸在后面的耿三身上,耿三被压得闷哼一声,柴刀掉落在地。
狗子的尸体压在耿三身上,温热的血顺着脖颈流到他脸上,黏糊糊的。
耿三颤巍巍地伸手摸了摸,借着月光看清满手鲜血,一股腥气扑面而来,他眼睛瞬间瞪圆,声音颤抖地喊道:“杀!杀人了!大哥,她杀人了!”
秦心月却没停,踩着狗子的尸体冲上去,短剑直刺耿小二的胸口。
耿小二惨叫一声,身体软了下去,鲜血从胸口涌出来,滴在地上,很快就结了层薄冰。
秦心月从小练的就是搏杀功夫,每一招都直冲要害,手腕转动间,剑刃又划向旁边,那人下意识地想举刀反抗,喉咙却已被划破,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没了动静。
短短片刻,四人倒地!
耿老大吓得腿软,手里的菜刀脱手落地,秦心月一步步逼近,手中的短剑还滴着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耿老大终究是个只会欺负老实人的无赖,哪见过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阵仗,扑通一声跪在冻硬的地上,膝盖砸得生疼也不敢揉,双手合十不停地磕头:
“别,别杀我!我们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是王赖子,都是王赖子让我们来的!”
李逸阴沉着脸从屋内走出,他没说话只盯着跪在地上的耿老大,攥匕首的手青筋凸起,方才他听得清楚,这耿老大不仅想杀自己,还想把白雪儿她们掳走。
这种人,留着就是祸害!
耿老大见李逸出来,连忙哀求:“李三兄弟,我错了!我不该听王赖子的话来抢你家东西,你饶了我吧!我家里还有老娘要养,要是我死了,我老娘也活不成了!”
李逸快步上前,揪住耿老大的衣领,将手中的匕首已刺进他的胸口,一下,两下,三下……
鲜血涌出来,溅在李逸的手上、皮袄上,热乎乎的。
耿老大眼睛越瞪越大,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最后头一歪,没了气息。
李逸松开手,耿老大的尸体倒在地上,他握着匕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心脏跳得飞快,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手心全是汗,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可他心里却松了口气,他知道,这是他必须走出的一步,在这个没有法律保护的年代,对坏人的心软,就是对自己和身边人的残忍。
秦心月站在一旁,美眸盯着李逸,心里有些意外,没想到下手这么果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她忽然觉得自己没看错人,跟着李逸或许真的能过上安稳日子。
“半夜带着家伙闯别人家之前,你们就该有这样的觉悟。”
李逸声音有点哑,他深吸口冷风,压下翻涌的情绪,转头看向秦心月,嘴角扯出抹笑,虽然笑容有些勉强,却透着真诚:
“秦姑娘,从现在开始,我们是共犯了。我们的命已经绑在一起,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秦心月难得露出个笑,嘴角上扬,眼底的冷意散了些,竟像冰山上开了朵花,透着惊艳。她点了点头,声音也柔和了些:“嗯……我没有看错人。”
李逸甩了甩手上的血,血滴在地上像一朵朵小红花。
他的笑容突然转冷,眼神又锐利起来,看向院外!
王赖子肯定在外面,这个祸根这次一起解决!
“剩下这个人,还有尸体,麻烦你处理下,外面还有个王赖子,我要亲自去找他,这次不能再留了。”
秦心月点了点头,一剑轻易结束另一个男人的生命,拿起地上的柴刀,开始清理尸体。
她知道李逸这是要彻底断了后患,这样做对他们都好。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格外利落,很快就将尸体拖出院子。
李逸握紧匕首转身走出院子,阴沉着脸,眼中满是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