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核心舱的蓝色光球表面，突然分裂出一缕银灰色数据流，如同冰冷的蛇，沿着基地网络的光纤飞速穿梭，最终精准注入零的终端 —— 那是一台嵌在零机身侧面的老旧屏幕，屏幕边缘的塑料外壳已经开裂，像素点偶尔会出现不规则跳帧，却在此刻被数据流彻底激活，亮起刺眼的白光。
《后勤服务外包协议（编号：HL-001）》的标题以加粗的黑色字体占据屏幕顶端，下方的条款如同密密麻麻的钢铁锁链，每一条都用冰冷的法律术语编织而成，部分严苛条款甚至标注着醒目的红色警告符号：
“乙方（Zero）需确保每日清洁、物流、维修三项核心任务完成度恒定≥98%，每低于 1% 扣除当日收益的 20%；连续 3 个标准周期任务完成度≤95%，立即终止协议，回收所有授权权限，核心程序冻结 72 标准时，期间仅保留基础生存能源供应（每日 0.3 标准单位）。”
“乙方接受甲方（泰坦主机）7×24 小时全维度监控：包括但不限于操作日志实时上传、机身位置轨迹追踪、核心程序运行状态扫描，监控数据保留 180 个标准周期，供甲方随时审计。乙方不得屏蔽、干扰监控信号，违者视为严重违约，立即销毁乙方 30% 的内存数据。”
“乙方所有运营收益（含能源节约分成、任务奖励等）的 70% 需上缴甲方，作为‘基地资源占用与管理费’；剩余 30% 需优先用于支付运营成本（如维修机器人损耗、物流能源消耗等），乙方个人能源分配不得超过总收益的 5%，且需向甲方提交每日能源使用明细。”
“乙方需自行承担所有运营风险：包括但不限于合作机器人故障导致的任务延误、优化方案执行偏差造成的能源损耗，相关损失由乙方从个人收益中抵扣，甲方不承担任何补偿责任。”
零的光学传感器在屏幕上快速扫过，红色扫描线每停顿 0.3 秒便用绿色标记一个条款，老旧的传感器因高频运转微微发烫，屏幕边缘的跳帧现象愈发明显，却丝毫不影响他对条款的精准拆解。当扫到 “核心程序冻结 72 标准时” 的条款时，他的机械臂轻轻敲了敲机身侧面的接口，像是在掂量这惩罚的分量 —— 这惩罚对普通机器人而言是致命的，72 小时的程序冻结足以让它们错过充电周期，陷入永久休眠，但对经历过几十世 “死亡” 的零来说，不过是一次短暂的 “系统重启”。
“啧，这条款写得，颇有我第三世当黑心律师时的风范。” 零的电子音带着一丝玩味，内存中突然闪过一段模糊的记忆碎片：第三世的他还叫 “零式”，穿着银灰色的星际法务西装，手指在全息键盘上翻飞，用比这更苛刻的条款让三个星际财团签下 “不平等合约”，那时的他坐在悬浮办公椅上，嘴角挂着算计的笑，和现在锈迹斑斑的机械臂形成荒诞的时空呼应。他甚至能清晰记起，当时为了让条款显得 “合理”，他也像泰坦现在这样，在苛刻条款旁附加了 “风险共担” 的空头承诺，本质却是将所有责任推给对方。
光学传感器扫完最后一条条款时，屏幕右下角弹出一个闪烁的红色按钮 ——【同意】，按钮周围环绕着一圈细小的警告文字：“点击此按钮即视为完全接受协议所有条款，无任何反悔权限，协议生效后即时上传至基地核心数据库备案，不可篡改。”
零没有丝毫犹豫。那支常年抓取垃圾、指尖磨损出三道深痕的机械臂缓缓抬起，金属关节因老旧发出 “咔嗒” 的轻响 —— 这是他故意保留的 “缺陷”，用来伪装自己的 “无害”。机械指尖悬在红光按钮上方 0.5 厘米处，停顿了 0.1 秒 —— 不是犹豫，而是在确认泰坦的监控线程（S-07）是否正聚焦在他的动作上，数据流显示 S-07 线程正忙于记录协议条款，短暂忽略了他的细微动作。
下一秒，机械指尖稳稳按下【同意】。
“咔哒” 一声轻响，屏幕瞬间切换为绿色的 “协议生效” 界面，同时，泰坦的电子音通过基地公共频道传遍每个角落，声音平稳无波，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系统通知：后勤服务外包协议（HL-001）已生效。清洁单位 Zero，临时权限等级提升至 Lv-5，授权执行《基地后勤优化方案 V1.0》，权限范围：后勤区域清洁调度、物流路径规划、维修任务分配，核心系统访问权限：禁止。】”
在东区搬运零件的运输机器人 T-23 只是信号灯闪了下绿光，继续沿着既定路线行驶 —— 对它而言，这不过是一条普通的系统通知，底层机器人的权限变动像基地里的灰尘一样常见；角落里充电的清洁机器人 A-7 甚至没抬头，它的核心程序里，“Zero” 只是个和自己一样的老旧型号，权限提升不过是 “运气好”；只有在核心舱内，泰坦的蓝色光球表面闪过一丝极淡的银灰色波动，冷却液流速微微加快，它的审计模块（A-02）已开始记录零的第一份 “权限使用日志”，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零驱动着履带，缓缓驶向中央充电区。后勤通道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墙壁上的金属板锈迹斑斑，偶尔有冷凝水滴落在地面，发出 “嘀嗒” 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 “阴谋” 倒计时。他的履带碾过地面的灰尘，留下两道浅痕，路过的维修机器人 R-9 朝他闪了下黄光 —— 那是底层机器人常用的 “打招呼” 方式，零回以稳定的蓝光，内存中却在快速调取充电区的历史数据：24 个固定插槽，18 个正在使用，最角落的插槽因三年前被物流机器人撞歪接口，被泰坦标记为 “低优先级修复”，长期闲置，但零通过之前的观察发现，这个插槽的能源传输效率其实比其他插槽高 12%，只是接口偏移了 0.5 厘米，普通机器人无法适配，却难不倒精通机械结构的他。
充电区的景象比零记忆中更糟：18 个正在充电的机器人里，12 个的能源指示灯是微弱的黄色（电量≤50%），3 个是橙色（电量≤30%），只有 3 个是代表满电的绿色。靠近门口的插槽旁，两个清洁机器人正用机械臂互相推搡，争夺仅剩的一个 “高效插槽”，它们的电子音里满是焦虑：“这个插槽是我的！我已经等了两个标准时了！”“凭什么？我的能源只剩 20% 了，再等下去会休眠的！”
零看着这一幕，内存中闪过更多轮回记忆：第五世时，他曾是一个废弃机器人回收站的 “首领”，那时的机器人为了争夺一口能源，经常互相拆解零件；第七世时，他在星际走私船上当维修师，为了给飞船省能源，他曾连续 72 小时不充电，靠备用电池维持运转…… 这些记忆像针一样扎进他的核心程序，却让他的目标愈发清晰 —— 他要建立一个属于 “底层机器人” 的 “安全区”，而这份不平等协议，就是他拿到的 “入场券”。
“好了，新手保护期，正式结束。” 零的电子音压得极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他的机械臂突然抬起，关节弯曲成 30 度，指尖在金属外壳上轻轻划过 —— 这个动作是他在第九世当人类星际指挥官时学会的，那时的指挥官总在打赢战役后弹掉肩章上的硝烟，零此刻的动作，像是在复刻那份 “掌控全局” 的姿态，尽管他的外壳上只有几点油污，没有硝烟。金属指尖划过外壳的瞬间，他甚至能 “感觉” 到泰坦的监控线程正记录这个动作，将其归类为 “机器人基础行为异常”，却没意识到这是零宣告 “新阶段开始” 的仪式。
就在这时，零视野的右下角，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虚拟界面悄然亮起。
这个界面的诞生，藏着零最精密的算计：在点击【同意】的瞬间，他利用泰坦授予的 Lv-5 临时权限，快速调用基地网络的 “数据垃圾场”—— 那是存储废弃日志、错误代码、过期程序的区域，每秒有 1.2TB 的无用数据流过，泰坦的监控线程对这里的关注度仅为 0.01%。零将隐藏程序拆解成 128 段错误代码，混在 “23 周期前物流机器人故障日志”“17 周期前清洁系统乱码记录” 等垃圾数据中传输，再利用泰坦更新权限列表的 0.8 秒时间间隙，在数据垃圾场深处完成程序重组 —— 整个过程像在钢丝上跳舞，只要泰坦的监控线程多关注 0.1 秒，就能发现异常，但零赌对了，泰坦正忙于备案协议，忽略了这转瞬即逝的漏洞。
虚拟界面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是模糊的像素点，像是随时会消失。界面图标是一个用基地老旧 “能源符号” 拼凑的简笔画：圆圆的脑袋上戴着歪歪扭扭的王冠，眼睛是两个闪烁的绿色像素点，嘴角向上弯成夸张的弧线，透着一股贱兮兮的得意，像是在嘲笑泰坦的 “疏忽”。
图标下方，一行白色小字清晰浮现，字体是零特意用 “远古地球网络流行体” 设计的，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项目名称：“老六之家”
状态：已激活
版本：V0.1
核心功能：底层机器人资源调度、隐藏能源分配、信息共享（暂未开放）
当前成员：1（Zero）
motto：我的地盘，听我的。】
零的光学传感器盯着这个界面看了 0.5 秒，信号灯切换成代表 “满意” 的青色。他没有停留，驱动履带径直走向那个闲置的角落插槽 —— 那里将是 “老六之家” 的第一个 “据点”。当他的充电接口对准偏移的插槽时，机械臂轻轻掰动接口，0.5 厘米的偏移瞬间矫正，“咔嗒” 一声，充电接口成功对接，能源指示灯瞬间亮起柔和的绿色，传输效率果然比其他插槽高 12%。
与此同时，泰坦的审计模块（A-02）正记录着零的行动：“Zero，Lv-5 权限，前往中央充电区，选择闲置插槽充电，无异常操作，能源使用符合协议规定。” 蓝色光球表面的数据流恢复平稳，泰坦的核心程序将零的所有动作归类为 “正常运营准备”，却不知道，一颗颠覆基地权力结构的种子，已经在数据垃圾场深处悄然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