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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李冶的“硬核相思”:爱就敢说,

    玉真观的春天总来得早,檐角的风铃刚晃出第一声脆响,院子里的海棠就炸开了满枝粉白。李冶蹲在海棠树下捡花瓣,手里攥着个竹篮,刚要把一片带露的花瓣丢进去,听见观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阎伯钧来了。

    这阎伯钧可不是普通访客,是江南有名的才子,写得一手好文章,前两年因避祸暂居湖州,偶然来玉真观跟陆羽聊茶,撞见李冶在银杏树下写诗,一眼就被她的笔锋吸引。后来常来常往,两人越聊越投缘,从“春风又绿江南岸”聊到“明月松间照”,从煮茶的火候聊到山间的草药,不知不觉就动了心。

    李冶见他来,手里的花瓣都忘了捡,腾地站起来,竹篮往地上一放,快步迎上去:“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这几日要忙着整理文稿吗?”

    阎伯钧穿着件青布长衫,手里拎着个布包,额角还带着点薄汗,笑着把布包递过去:“给你带了好东西——昨儿去城郊的书铺,淘到本手抄的《玉台新咏》,里面有几首谢朓的诗,你之前不是说想看吗?”

    李冶眼睛一亮,接过布包就拆开,手指轻轻摸着泛黄的纸页,嘴角都快翘到耳根:“我找这本找了好久!上次跟皎然大师提,他说观里的藏本早就丢了,没想到你给我找到了!”

    两人并肩坐在海棠树下,李冶翻着诗集,时不时念两句,阎伯钧在旁边听着,偶尔补一句自己的见解。阳光透过花瓣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连风都变得软乎乎的。陆羽路过,远远瞥见这场景,笑着摇摇头,转身去了茶寮——他早就看出这两人的心思,也懒得去当“电灯泡”。

    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多久,传来了阎伯钧要走的消息——朝廷召他去剡县当县尉,三日后就得启程。

    消息是阎伯钧在茶寮里跟李冶说的,那天陆羽煮了壶苦丁茶,茶味涩得慌,跟两人的心情似的。阎伯钧攥着茶杯,手指都泛白:“阿冶,我……我得走了。”

    李冶手里的茶勺“当啷”一声掉在碗里,她抬头看他,眼睛里的光一下子暗了,却没哭,小声问:“什么时候走?去多久?”

    “三日后,”阎伯钧声音有点哑,“任期至少三年,不过我会常给你写信,一有空就回来看你。”

    李冶没说话,低头搅着碗里的茶,茶叶在水里转着圈,像她乱了的心绪。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挤出个笑:“我给你收拾点东西,你去剡县路途远,得带件厚衣裳,还有你爱喝的茶叶,我让陆羽给你装两包。”

    接下来的两天,李冶没怎么说话,闷头收拾东西。她给阎伯钧缝了个布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草药(怕他路上头疼)、两包上好的紫笋茶,还有一本她手抄的诗集——里面全是她这两年写的诗,每首旁边都注了写诗时的心境。

    启程那天,天刚蒙蒙亮,李冶跟着陆羽去阊门外送他。阎伯钧站在船头,穿着李冶给准备的厚衣裳,手里攥着那个布囊,眼圈红红的。

    “阿冶,你回去吧,风大。”他说。

    李冶摇摇头,站在岸边,手里攥着块石头:“你到了剡县,记得第一时间给我写信,别让我担心。”

    “我知道。”阎伯钧点头,船家开始撑篙,船慢慢离开岸边,顺着流水往西走。

    李冶站在岸边,看着船一点点变小,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才转身往回走。风刮在脸上,有点凉,她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哭了——原来再怎么装坚强,分别的时候还是忍不住。

    回到玉真观,李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坐在桌前,拿起笔,摊开纸。窗外的流水声顺着窗缝飘进来,她想起阎伯钧的船在水里走的样子,想起他站在船头的背影,笔尖一动,写下了第一句:

    “流水阊门外,孤舟日复西。”

    写完这两句,她停了停,想起昨晚做梦,梦到跟着阎伯钧的船去了剡县,看到了剡溪的水,看到了他住的屋子,可一醒来,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又写下:

    “妾梦经吴苑,君行到剡溪。”

    笔尖继续动,她想起阎伯钧说会常回来,想起传说里的阮郎——那个进山遇到仙女就忘了回家的男人,心里有点慌,又有点不服气,于是写下最后两句:

    “归来重相访,莫学阮郎迷。”

    写完,她把诗读了一遍,眼泪又掉了下来——这哪是写诗,这是把心里的惦记、担心、甚至一点点“警告”,都写进去了。她把诗折好,放进信封,想等阎伯钧的第一封信来,就把这封《送阎二十六赴剡县》寄给他。

    日子一天天过,李冶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观门口问有没有她的信。一开始,阎伯钧的信来得很勤,信里写剡县的风景,写他处理的公务,写他喝着她给的茶叶时的想念,李冶每次收到信,都能高兴好几天,拿着信跟陆羽、皎然分享,连走路都带着风。

    可过了半年,信来得越来越慢,有时候一个月才来一封,信里的话也越来越短,只说“一切安好,勿念”。李冶心里有点慌,却没抱怨,每次写信都跟他说观里的事:“海棠又开了,我捡了些花瓣,晒干了装在罐子里,等你回来给你泡茶”“陆羽的《茶经》写了一半,他说等你回来,要跟你一起品新茶”。

    有一天,下起了大雨,雨点砸在屋顶上,“噼里啪啦”响,像敲在人心上。李冶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雨帘,想起去年跟阎伯钧一起去海边的场景——那天风大,海水拍着礁石,阎伯钧牵着她的手,说“海水真深,一眼望不到底”。

    她想起他好久没回信了,心里的想念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比那天的海水还汹涌。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

    别人都说海水最深,可他们哪里知道,她的相思比海水还深一半;海水再深,也有岸边,可她的相思,却像没有边的天,看不到头——她又写下:

    “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这就是后来的《相思怨》。写完这首诗,李冶没像上次那样折起来,而是贴在墙上,每天都看一眼。有时候陆羽来,看到这首诗,会叹口气:“你这丫头,把相思写得比海还沉,阎伯钧要是看到,肯定会急着回来的。”

    李冶笑着:“我想告诉他,我在想他,很想很想。”

    又过了一个月,阎伯钧的信终于来了。信里说,他前阵子忙着处理县里的水灾,没来得及写信,还说再过两个月,他就能请假回湖州一趟。

    李冶拿着信,跑到院子里,对着海棠树又笑又跳,连皎然和尚路过都被她吓了一跳:“阿冶,你这是怎么了?跟捡了宝似的。”

    “阎伯钧要回来了!”李冶举着信,声音都带着颤,“他说再过两个月就回来!”

    皎然笑着点头:“好,好,回来就好。你那首《相思怨》,总算没白写。”

    两个月后,阎伯钧真的回来了。他还是穿着那件青布长衫,瘦了点,黑了点,手里拎着个大布包,里面装着剡县的特产,还有一本他手抄的《剡溪集》。

    李冶在观门口等他,看到他的身影,跑着扑过去,差点把他撞倒。阎伯钧赶紧扶住她,笑着说:“慢点,我又跑不了。”

    “你怎么才回来?”李冶仰着头看他,眼睛里有泪光,却带着笑,“我还以为你要学阮郎,不回来了呢。”

    阎伯钧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正是她之前写的《送阎二十六赴剡县》。原来他早就收到了这首诗,一直带在身上。

    “我怎么会学阮郎?”他摸了摸她的头,“我每天都看这首诗,想着要是不回去,你肯定会不理我了。”

    两人并肩走进玉真观,陆羽煮好了茶,皎然也在茶寮里等着。茶寮里飘着茶香,窗外的海棠开得正好,阎伯钧给大家讲剡县的事,李冶坐在他旁边,偶尔插一句话,眼睛里的光,比春天的太阳还亮。

    后来,有人问李冶:“你跟阎伯钧分开那么久,就不怕他变心吗?”

    李冶笑着说:“怕啊,怎么不怕?可我更怕他不知道我在想他。爱一个人,就得敢说出来,敢把心里的相思写给他看,就算最后没结果,也不后悔。”

    李冶的爱情,不扭扭捏捏。她敢在分别时写下“莫学阮郎迷”的警告,敢把相思写得比大海还深,敢在爱人面前坦露自己的想念——这样的爱,热烈又真诚,比那些藏着掖着的闺怨诗,浪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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