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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沈羡: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

    谷河县

    四月下旬,春夏之秋,官道两侧的杨柳青青,随风招摇,似在欢迎在外漂泊的游子。

    “前面就是谷河县县城了。”张戎拨马回返,手中握着缰绳,向沈羡抱拳行得一礼。

    沈羡此刻目力所至,也将城门洞上的谷河县三个字收入眼底,朗声道:“派人前去知会谷河县县衙。”

    张戎应命一声,然后派出千牛卫前去通传沈羡来到谷河县衙的消息。

    沈羡看向熙熙攘攘的城门洞,不知为何,想起了前世一个在高铁上的文案:

    此次回谷河县,属个人私事,应一切从简,不得铺张浪费,沿途不得夹道相送,无需两委陪同,也不要锣鼓喧天,更不可封道扰民。

    但事实上,的确有人能将考斯特开到站台上。

    “不用等谷河县迎至城门,我们直接进去吧。”沈羡心头压下思绪,道。

    薛芷画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其他。

    而一队鲜衣怒马,腰间悬着宝刀的千牛卫,护卫着一辆马车,不说仪仗威武浩大,但也足够让人瞩目。

    此刻,城门洞的百姓皆翘首以望,议论纷纷,这是哪一位钦差来了?

    因为前几天,传旨的中使才来过一次,但不像眼前这样声势。

    沈羡抬眸看向不少面孔熟悉的谷河百姓,目光恍惚了下。

    暗道,怪不得古人言,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这等荣归故里的感觉,的确让一个男人觉得颇为爽快。

    而县衙之中,沈斌这两天已经开始上任,逐渐开始熟悉县中事务。

    只是,今日裘英和司法参军张洵二人落座在县衙官厅中的一张小几旁,明显来者不善。

    “裘长史不回安州,再次来下官这里纠葛,又是何故?”沈斌脸色铁青,喝问道。

    裘英面色淡淡,冷声道:“沈县令,今年谷河县的上计账簿,本官要带至州府核查。”

    这是这位裘长史想了两天,终于找到了名正言顺的借口。

    沈斌眉头紧皱,道:“裘长史,上计一事,还在年底,去年已经查验过,现在又如何再行折腾?”

    “刺史大人先前有交待,本官署理州府下辖诸县民政事务,自可随时抽查安州辖下诸县的民政钱粮。”裘英端起茶盅,轻轻呷了一口道。

    沈斌脸色难看,情知这裘英就是在趁机找茬儿,但他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小角色,开口道:“县中民政事务先前乃是刘县丞负责,如今其人将要押赴神都问罪,裘长史,仓曹那里还要再行询问。”

    裘英淡淡道:“卢昉可以先槛送神都,至于刘县丞,待交割上计之事毕后,再押赴大理寺不迟。”

    他需要见上刘建一面,否则万一其人犯蠢,到了大理寺,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被酷吏盯上,后患无穷。

    沈斌也不惯着,硬邦邦顶了回去:“今日,中使就要带着人犯前往神都,裘长史如果要留下刘建,可以和宣旨的中使去说。”

    真当他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不管如何,别想见到刘建!

    裘英闻听此言,面色先是一变,但旋即镇定下来,冷声道:“沈县令,你不要拿中使来吓唬本官!”

    司法参军张洵在一旁喝着茶,心头一时间,对裘英此举有些理解不能。

    沈斌明显已得了朝廷的简拔,不定有什么后台支持,如此敌对,岂非不智?

    裘英沉声道:“本官见见刘建,听其说说谷河县的钱粮用度,以便核查点验。”

    “刘建乃是朝廷钦犯,岂可轻易见外人?”沈斌闻言,冷笑一声,道:“裘长史莫非是要和刘建串供?”

    “你,你胡说!”裘英被戳中心事,急声斥道。

    而就在这时,一个衙役从外间风风火火进来,口中呼喝道:

    “明府。”

    “何事?”沈斌皱眉问道。

    那衙役道:“外面来了一个千牛卫,说是上官来谷河县,让大人前去相迎。”

    沈斌脸色微顿,心头疑惑不胜,沉吟道:“裴主簿,随我去迎迎。”

    裴仁静拱手应是。

    而裘英和一旁的张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出疑惑之色,遂起得身来,向着外间而去。

    待来到外间,那千牛卫看到身穿七品官袍的沈斌,拱手道:“可是沈县令当面?”

    “正是本官。”沈斌道。

    千牛卫道:“昭文馆的沈学士已至谷河县。”

    “沈学士?”沈斌面色先是愕然了下,旋即心头生出古怪,如何不知正是自家那已为昭文馆学士的儿子。

    裴主簿道:“明府,既然沈学士到了,你我相迎才是。”

    沈斌心头总有一股不自在,道:“那就去看看。”

    而从县衙官厅中出来的裘英和张洵二人,只是听到了昭文馆学士几个字。

    裘英皱了皱眉,看向那腰间悬配千牛刀的众人。

    暗道,这又是朝廷的哪位学士路过谷河县,让地方官员前去迎接?

    而说话的工夫,沈羡的车队,也已经到了县衙前的那条大街上。

    锦衣华服的诸千牛卫护送着一辆马车,穿过人流熙熙的街道,来到谷河县衙之前,颇为引人瞩目。

    谷河县这条官道两侧有凑热闹的百姓,伸长了脖子观瞧。

    沈斌与谷河县的大小官吏近前,深深一揖,拱手道:“下官谷河令,见过沈学士。”

    此刻,一个千牛卫伸手掀开车帘,沈羡一身浅绯官袍,从马车车厢上下来。

    “沈县令和诸位县吏无需多礼。”沈羡面如玄水,声音淡然。

    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沈斌只觉得说不出的古怪,还有不少疑惑,但还是拱手道:“谢沈学士。”

    而裴仁静起身之时,看到那熟悉的面容,心头也有些说不出的荒谬。

    沈羡目光落在身穿青色官袍的安州长史裘英身上,问道:“沈明府,那两位官员是?”

    此刻,裘英和张洵自也看到沈羡。

    暗道一声这位沈学士当真是年轻的过分,怕是神都的名门之后。

    听谷河县的几位官员说什么沈学士,裘英心头疑惑,近前,拱手道:“下官,安州长史裘英见过沈学士。”

    眼前官员虽然年轻,但身着浅绯官袍,又得千牛卫扈从左右,无疑是神都来的上官。

    至于同姓一沈,只是恰巧同姓吧?

    纵然也是兰溪沈氏出身,也并不碍事。

    裘英急切之间,并未细究。

    张洵也快步近前,深揖一礼:“下官安州司法参军张洵,见过沈学士。”

    在场官员,就属沈羡的品级最高,身着浅绯官袍,如安州这等中州,长史裘英不过正六品上,而张洵更是区区正八品下。

    沈羡点了点头,目光逡巡过裘英和张洵两人,心头有了一些猜测,问道:“两位安州官员免礼。”

    裴主簿温声道:“沈学士,此地非讲话之所,可至县衙叙话。”

    这会儿,沈斌似也反应过来,面色不自觉的恭谨,开口相邀道:“沈学士,至官厅叙话。”

    此刻,看着身穿绯色官袍的自家儿子,见其不苟言笑,面容威严,不下安州的刺史、别驾等官员,恍惚间,竟有些陌生。

    可以说,身在公门,早已被这一套上下级的礼制规训成了本能。

    沈羡神色淡淡,道:“沈县令和裴主簿带路。”

    穿上这身官袍,就代表着朝廷威严,工作的时候就得称植物。

    众人说话间,进入县衙大堂。

    沈羡在上首落座下来,问道:“沈明府,谷河县先前卢昉和刘建一案,相关案犯可曾押送大理寺?”

    沈斌道:“宣旨中使尚在驿馆,县中已经准备囚车,今日就可押送,但是……”

    “但是什么?”沈羡问着,心头有了猜测。

    裴主簿道:“裘长史说,刘建因掌县中钱粮度支,他作为刺史属吏,想要点验府库,需要前县丞核查。”

    裘英此刻看向沈羡,想了想,还是打算据理力争,拱手道:“这位沈学士,下官乃是受使君所托,点察去岁诸县上计之钱粮虚实,因刘建掌钱粮度支,如有贪腐,也可查察出原委,追缴赃款。”

    一个昭文馆学士,从五品上,他低了两级,但却代表安州刺史府,想来对方也不会贸然插手地方事务。

    沈羡道:“原来是这样。”

    然后看向一旁的沈斌,道:“沈明府,先前可曾讯问刘建历年钱粮度支,以及贪腐诸事?”

    沈斌沉吟了下,道:“下官只是以金鳞帮为线索,并未节外生枝。”

    嗯,先前不是没有想到,而是……沈斌认为牵扯得人太多,阻力就越大,那刘建都有可能逃脱。

    “沈明府查案不谨细。”沈羡轻轻责怪了一句,沉声道:“刘建在谷河县耕耘多年,其之所以为祸一方,上面除了卢县令的包庇,还有没有人为其张目、遮掩?安州刺史府方面,为何不能查察?其中是否存在沆瀣一气,官官相护?”

    如果他不是河北道黜陟使,那么还真查不了,只能向天后上疏弹劾。

    裘英一开始听那少年所言,还频频点头,听到后面,目光凝了凝,心头不悦。

    沈羡道:“这些都要询问清楚,记录在案,连同金鳞帮和卢昉等人卷宗,再一并交付神都有司论处。”

    大理寺乃是审判机关,并非侦查机关,周良又不是他的爪牙,那到时候不一定凭他心意,牵连到安州方面的官员。

    周良在大理寺这么久,崔卢两族还活蹦乱跳,可见这位酷吏也是个投鼠忌器,欺软怕硬的主。

    沈斌闻言,有些摸不清自家儿子话中的意思,沉吟道:“沈学士的意思是,再鞠问一番?”

    裴主簿看向眼前的这对父子,疑惑目光落在沈羡脸上,心底有些猜测。

    沈羡沉吟道:“卢昉和刘建二人在谷河县为官多年,不知作下多少恶事,不知和安州方面有没有牵扯,还是要进一步挖掘才是。”

    这等小县城婆罗门,犹如中县干部,在州一级层面都有人情攀扯,否则何以做到铁打的县丞,流水的县令?

    “沈学士。”裘英闻言,脸色就些幽晦,问道:“学士乃是文学侍从之臣,又非察院御史,这些不该是学士能够部署的吧?”

    大景朝的昭文馆、崇文馆、史馆虽然清贵,但如不加职事官,其实权力有限。

    沈羡看向裘英,心头涌起一股玩味,故作诧异道:“裘长史觉得本官建言不妥。”

    “沈学士乃清贵之臣,岂可让这等地方庶务脏了手?”长史裘英理直气壮道:“纵然要查,也当以我安州官员为主,下官在此,得使君所托,查验钱粮,既然刘建、卢昉二人还有隐案未发,自然由下官和安州的张参军审问,这二年,谷河县钱粮上缴多有迟缓,使君再三申斥,下官这次定要询问出原委!”

    一旁的张戎正要呵斥,却听到一声清咳声,心头一动,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沈羡默然片刻,道:“裘长史说的不无道理。”

    沈斌张嘴欲辩,却被沈羡一个眼神所止,心头疑窦丛生,但只得暂且压下。

    “卢昉先不论,那刘建就让裘长史先行审讯。”沈羡想了想,转眸看向沈斌道:“沈明府意下如何?”

    沈斌闻言,嘴唇翕动了下,道:“此事……是否有些不妥?”

    裴主簿看着这一幕,眸光闪烁不停,心头涌起一股明悟。

    只怕是要引蛇出洞吧?

    裘英闻言,心头大喜,点头道:“沈学士所言极是。”

    只要他得了审讯机会,就可叮嘱刘建管好自己的嘴,最好硬气一些,自我了断。

    张洵在一旁听着,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见裘英如此热切,又看向那身着绯色官袍的官员,只得将心底疑惑暂时压下。

    张洵和沈斌在安州有不少工作往来,但实际并未见过沈羡,心头虽然有些猜测同姓一沈,可能是兰溪沈氏在京都的年轻子弟。

    毕竟沈临在京为秘书监少监,其子弟在昭文馆这等文学侍从衙门任职,也不出奇。

    当然,随着时间过去,二人很快都会回过味儿来。

    而裘英起得身来,道:“那下官和张参军先去预审刘建。”

    沈羡点了点头,道:“裴主簿掌勾检文书,也跟着过去记录。”

    如果没有谷河县的人跟着,只怕裘英会起疑。

    此刻,看向身穿千牛卫服的薛芷画。

    薛芷画明了其意,准备等会儿隐匿身形,随着裘英和张洵二人,准备监视两人串供。

    等众人离去,县衙大堂中一时间就剩下沈羡和沈斌。

    沈斌默然片刻,道:“你怀疑裘长史?”

    沈羡端起茶盅,道:“搂草打兔子,顺藤摸瓜。”

    “可就算是拿到刘建勾结安州有关官员的证据,你又如何查下去?”沈斌眉头紧皱,问道。

    不过,不到一个月时间不见,沈斌觉得已经有些不认识自家儿子了。

    安州刺史乃是正四品上的绯袍官员,不好对付。

    不怪沈斌不知神都情形,邸报传至天下本身就需要时间,而那位年轻内监并不知道沈羡此刻身上还兼有河北道黜陟使的差遣,可以全权介入安州的事务。

    沈羡沉吟道:“那就一级一级查下去,上不封顶,连根拔起。”

    刘建和卢昉不过是两条小鱼,想要抓到大鱼,就要给他们串联、互相攀咬的时间。

    而且必须趁快,如果给刚才那裘英反应的时间,他很快就能猜出他沈羡乃是沈斌之子,一旦僵持下来,就不会这般忙中出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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