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帐汗国?”
范统正用匕首尖,费劲地从那坨烂铁饼里小心翼翼地往外抠一颗蓝宝石,听到斥候的禀报,手一抖,宝石“叮”用大劲碎裂了。
帅帐内,那股子即将远征撒马尔罕的狂热,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凉了半截。
所有将领的脸上,都浮现出惊疑。
“多少人?打哪儿来的?想干嘛?”
张英一个箭步冲到斥候跟前,问题跟连珠炮似的。
作为宿将,他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腹背受敌!
大军刚打完一场血仗,人困马乏,正是最虚的时候。帖木儿的残兵还没清干净,西边又钻出来一个金帐汗国,这他娘的不是欺负人吗!
“回将军!万把来骑,全是轻骑兵,跑得飞快!”斥候大口喘着气,脸上全是想不通的表情,“他们……他们没奔着咱们来,看那方向,是冲着帖木儿汗国的北边去的!”
“冲着帖木儿汗国?”
范统一愣,捡起地上的宝石吹了吹,破口大骂:“他娘的,这帮孙子鼻子比狗还灵?趁火打劫?闻着血腥味就凑上来的鬣狗!”
金帐汗国,这名字在东欧能吓哭小孩,可在范统眼里,就是一头掉了牙的病狼。帖木儿当年可没少揍他们,把他们从水草丰美的地盘,一路赶到了鸟不拉屎的北地。
现在帖木儿刚死,尸骨未寒,这帮家伙就蹦出来了。
“王爷,”张英的脸色凝重起来,“金帐汗国这么干,心思难测。要是他们只抢东西,倒还好说。就怕……他们跟帖木儿汗国里头的某些人穿一条裤子,想趁咱们累了,前后夹击!”
帐内气氛一下子绷紧了。
朱棣微微眯起了眼,一句话不说,走到地图前,死死盯着金帐骑兵那条行军路线。
“报——!”
又一个传令兵滚进大帐,声音里透着古怪。
“王爷!帐外……帐外有个自称金帐汗国使者的,要见您!”
一句话,把帐里所有人都给干懵了。
不宣而战是常态,可这边刚发现你的兵,那边你的使者就到了门口?
这唱的哪一出?
“让他进来。”朱棣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波澜。
片刻后,一个穿着传统蒙古袍,头戴皮帽,满脸风霜的中年男人,在两名饕餮卫一左一右的“夹带”下,走进了大帐。
他一进帐,就精准地找到了主位上的朱棣。
没有半分犹豫,这名金帐使者“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整个身子趴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草原的子民,金帐汗国的使者,阿姆拉,叩见东方的雄狮,击碎暴君帖木儿头颅的无上可汗,燕王殿下!”
使者的汉话说得磕磕巴巴,但那股子恨不得把头埋进沙子里的恭敬劲儿,让帐内所有将领都面面相觑。
范统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无上可汗?这高帽子扣的,比帖木儿那顶烂王冠都大!
“起来说话。”朱棣的声音依旧平淡。
“谢无上可汗!”阿姆拉爬起来,却依旧弯着腰,头都不敢抬。“我奉我家大汗之命,特来恭贺王爷,斩杀帖木儿此等窃据黄金家族荣光的无耻篡位者!为整个草原,除去了一大祸害!”
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手。
帐外,立刻传来一阵牛羊的叫唤。
“我家大汗听闻王爷大军远征辛苦,特备下牛一千头,羊五千只,骏马三百匹,犒劳王爷大军!不成敬意,还望王爷笑纳!”
帐内将领们脸上的敌意和警惕,渐渐被一种荒谬感取代。
这是来示威的?这分明是来上贡的!
只有范统,抱着胳膊,冷眼看着这个叫阿姆拉的表演,心里直乐。
黄鼠狼给鸡拜年,一肚子坏水。
“你家大汗,有心了。”朱棣终于开了金口,他指了指地图,“不过,本王更想知道,贵国这支军队,是什么意思?”
阿姆拉的身体猛地一颤,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
他连忙解释:“王爷明鉴!那是我家大汗派出的复仇之师!当年,帖木儿那恶贼,抢了我们北方最好的草场,杀了我们的族人!如今恶贼死了,我们只想……只想拿回我们自己的东西!”
他抬起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姿态看着朱棣。
“我们对南边那些有钱的城,没半点想法!我们只想惩罚那些追随帖木儿,背叛了草原的部落,收复我们祖辈的牧场!还请王爷……恩准!”
一番话说得是声泪俱下,情真意切。
范统在旁边听得都快吐了。
好家伙,这算盘珠子都快崩老子脸上了!
说白了,就是想让燕王大军在前面当主力,去啃帖木儿帝国那些硬骨头,吸引所有仇恨。然后他们这帮鬣狗,就在后头舒舒服服地“收复失地”,大口吃肉?
这哪是请求,这分明是想把朱棣当枪使!
范统刚想张嘴,就被朱棣一个动作止住了。
只见朱棣缓缓走下主位,竟亲自扶起了阿姆拉,脸上挤出“豪爽”的笑容。
“原来如此!本王还以为是何事!”
朱棣蒲扇大的手掌重重拍在阿姆拉的肩膀上,那力道让对方脸都白了。
“帖木儿倒行逆施,人人得而诛之!贵国既有心收复失地,本王岂有不准的道理?朋友来了有美酒!既然大家都是对付帖木儿,那便是朋友!”
阿姆拉脸上涌起一阵狂喜,他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顺利。
然而,朱棣的下一句话,让他心里猛地一咯噔。
“这片草原,大得很。帖木儿留下的家业,也确实不小。”朱棣扫过地图,话里有话,“本王不是个贪心的人。咱们就公平竞争,谁有本事打下的地盘,就归谁!如何?”
公平竞争?
阿姆拉品着这四个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跟眼前这尊刚手撕了二十万大军的杀神“公平竞争”?
那不是竞争,那是送死!
但他不敢反驳,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连连点头:“王爷……王爷说的是!公平竞争!公平竞争!”
“好!”朱棣大笑一声,亲自将他送出帐外,“替我向你家大汗问好!告诉他,本王在撒马尔罕,备下庆功酒,等他一同畅饮!”
送走了失魂落魄的阿姆拉,朱棣一转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森然的冷酷。
帐内,将领们还是一头雾水。
“王爷,就这么……放他们走了?”范统凑上来,一脸的不解,“这帮孙子明显是想占咱们便宜!”
“便宜?”朱棣冷笑一声,重新走回地图前,那根染血的狼牙棒,在地图上划出一道狰狞的弧线。
“一群饿疯了的狼,正好,帮本王把这潭水,搅得再浑一些!”
他的视线,如同一只发现猎物的鹰隼,死死钉在撒马尔罕的位置上。
“让他们去咬,咬得越欢越好!帖木儿那几个儿子,现在脑子里想的,肯定是保住北方的领土,防备金帐汗国的入侵。”
朱棣缓缓抬起头,扫过范统和一众将领。
“他们的眼睛,就会盯着北边那群鬣狗……”
朱棣的嘴角露出残酷的笑意。
“一转头真正的猛虎,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他们的咽喉底下。
金帐汗国以为自己是黄雀,哪里知道,在朱棣这头猛虎眼里,他们和帖木儿帝国,都是盘子里的肉!
“传令下去!”
朱棣的声音,再无半分迟疑,只有斩钉截铁的决断。
“全军休整,积蓄粮草,休整军备!”
“等金帐汗国交上手,在开拔!!”
朱棣猛地一拳砸在地图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所有人心里一颤。
“嘿嘿嘿!对外做出精疲力尽,无力西征的状态,让他们将目光精力放在金帐汗国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