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熊沟,清晨。
周景明在惊呼声中惊醒,他细细听了下,听清楚喊的是:“鱼,大鱼,快来人帮忙……”
很快,河岸边吵闹声越来越大,似乎是真有了了不得的发现。
他好奇地忙着掀开被褥,穿衣起床,等钻出地窝子的时候,已经看到河岸边聚拢了一帮人。
下到河岸边,周景明正好看见几人将下在河里的地笼往河岸上拖。
而在地笼里,缠着一条满身黑点,尾部有红色鳞片的大鱼,估计有七八十公分那么长,少说有三四十斤的样子。
见地笼里还有些小鱼,周景明估计,十有八九是这大鱼想要吃到那些小鱼,才撞入地笼里,被缠住。
单是看看那被搅得一团糟的地笼,就知道这玩意儿力道有多猛,能被及时发现,算是运气了。
苏秀兰也喜欢凑热闹,丢了做早饭的事情,跑到河岸边观望,见周景明下来,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鱼,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鱼?”
“淘金客喜欢叫它大红鱼,学名叫哲罗鲑。”
对于这种鱼,周景明再熟悉不过。
上辈子淘金,每年入冬前,各地的清山队都会按照惯例,增加在矿区的巡检力度。
被抓到的没有许可证的队伍,难逃“非法采金”的抓捕和罚款。
通常情况,一般在清山队来的时候,几乎行里的把头、金老板,都会主动上缴一部分金子,好让他们高抬贵手。
平日里矿点上除了金子打点之外,有些清山队的人,还会要求金把头抓几条“大红鱼”上供。
这种尾部长有红色鳞片的大鱼,是额尔齐斯河里最最凶猛的鱼类,因为肉质鲜美肥嫩,走上人们的餐桌后,被过度捕捞,几近绝种,在后来被列为二级保护动物。
到了九十年代初期,想要吃上一条哲罗鲑也属不易。
市场上的价格,一度炒到上千元一斤都难以寻觅。
时隔一阵子,总有人因为非法捕捞哲罗鲑而被判刑。
但夏季驻守在山林里的淘金客,有机会捕捞这种极为难见的鱼类。
所以,清山队的一些人,总会在初夏就开始锁定目标,对金把头们放出话来,让淘金客捕捞。
他们可不管什么环境保护、濒危物种,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当然,这等珍贵的东西,他们通常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而是作为一种难得一见的“好礼”,送给一直包庇着他们的“上头”。
要是没有上头的包庇,就这些清山队的成员,又岂敢在淘金河谷里如此嚣张。
现在,周景明可没有需要上供的对象,而这种能在激流里还能进行冲刺的凶猛鱼类,圈起来养着,短暂的几天还行,时间一长,也必死无疑。
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吃了。
周景明立刻让人将鱼搬到做饭的帐篷里,反正苏秀兰正在做早饭,他干脆亲自动手,将鱼刮了鳞片,打理出来,然后将整条鱼分成小块,用清油煎至金黄,再加入酱油、葱、姜等调料,加水进行烧制。
矿点上那么多人,等到吃的时候,一人吃上一小块都勉强,一大锅鱼汤也被喝得干干净净,但不妨碍众人记住这大红鱼的鲜美口感,也算是一天开始劳作的美好开始。
眼看天气越来越热,周景明开始盘算着前往西海的事情。
上辈子坑得他在劳教农场待了整整五年的吴福生和那个女人,一直是他的心病。
既然已经知道他们大概的落脚地,周景明就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他们。
天气暖和起来,西海的天气环境也好了很多,毕竟要去的地方海拔挺高,若是天气冷,还要忍受高原反应,那就有些要命了。
现在这个时候去,正合适。
不过,在去之前,还得多作一些准备,矿点上的事情,也该好好安排。
周景明现在倒是不担心矿点上是否出现贪墨金子的问题,三个月下来,矿点上每个月产出的金子大概能有多少,他心里有数。
而且,守着溜槽捡收金豆子的事情,交给白志顺,他也放心,其余活计,交给李国柱、彭援朝他们领着,也没什么大问题。
主要还是各种物资的准备,得安排妥当了才行。
周景明从隔天开始,叫上武阳开着拖拉机,前往铁买克,先是采购了大量毛毡送回矿点。
嫌弃这样就靠一辆拖拉机来回跑耽搁时间,他又去找王佑平,寻了另外三辆拖拉机,在铁买克买了成车地米面、清油、茶砖、蔬菜之类的东西,还专门去找了一趟孙怀安,让他帮忙,弄了两洋桶的柴油,这些物资全都送到哈熊沟,在帐篷里堆放起来。
看到周景明短短两三天时间,弄回来这么多物资,彭援朝有些奇怪:“兄弟,怎么突然弄那么多东西回来,以前不都是什么东西快完了,你才去买的吗?你这是准备干什么?”
周景明也不瞒着他:“我准备和武阳外出一趟,估计至少也要去半个月。”
“那么久?”
彭援朝有些好奇地问:“是去办什么事儿?”
“趁着天气好,到别的淘金河谷转转,我得为来年淘金准备一下。”
周景明找了个借口。
跟吴福生的事情,只有武阳和白志顺知晓。
听周景明这么说,彭援朝冲着他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能干大事儿的人,想什么事儿,总是能赶在前头。这个淘金季还有几个月时间,就已经想着明年的事儿了,你不发财谁发财?”
周景明白了他一眼:“彭哥,你是越来越贫嘴了。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好好想想,明年还跟不跟我混。”
“跟,必须跟,我特么淘金那么几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一天在矿点上晃晃悠悠,就能分钱分金子。”
对此,周景明只是笑笑,没有跟他继续掰扯。
晚上吃过饭,周景明特意将几个领头的叫到一起,说了要跟武阳外出一趟的事情,让他们照顾好矿点上的事儿,当然,借口还是一样的借口。
李国柱等人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
只是周景明在跟刘老头交托苏秀兰的时候,刘老头显得有些犹豫:“我觉得,你还是晚几天再走!”
周景明不解地问:“怎么了?”
刘老头看了看对面山岭:“这两天,我闲着没事儿,在周边山里溜达,两天都在林子里看到三人。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那三人就在矿点对面的山头上,朝着咱们矿点张望,似乎是在打探情况。
今天也看到了,在矿点后面的草山的山沟里,凑在一起啃干粮,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他们昨天一见到我就往林子里去了,今天我还特意靠过去问了问情况,只说是过来沿河淘金,顺便找矿点的。
他们是带着金斗子背着包不假,是淘金客的装扮,可就即使打游击,也该是顺着河谷,而不是在山里躲躲藏藏,鬼鬼祟祟,我觉得更像是观察周边地形的。”
彭援朝大大咧咧的说:“只是三个人而已,难道还有本事儿动咱们上百号人的矿点?放心的去吧,我们几个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要是敢打咱们矿点的主意,让他们有命来,没命回。”
李国柱向来沉稳,他拍了拍彭援朝:“援朝,这种包票也就只有你敢打,我是不敢的,这淘金河谷里的事情,谁也说不清。很多时候,明着干不过,就玩阴的,偷摸着给咱们来一下,一样能让人受不了。”
周景明听他们说了一阵,脑海里一直在思考,什么人最有可能打自己矿点的主意。
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应该是陈庆林那帮人,毕竟,前些日子,很霸道地去讨要物资。
但这种事情,有理有据,又没有动刀动枪,算不上多大仇怨,而且,陈庆林这人,还不至于没理智到凭借十来号人,就来跟自己干的程度。
另外一个,比较有可能的是梁麻子,毕竟放过狠话。
但好歹也是清山队的人,又刚得了十五公斤的金子,他要动自己,完全可以凭着清山队的权利进行。
那还会是谁?
是转让矿点后心有不满的人?
周景明一时间也没有头绪。
但既然可能有状况,贸然离开矿点,显然是不应该的,好歹该弄明白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立马做了安排:“武阳,咱们暂时不走了,明天你跟大爷去转转,如果再遇到那三个人,想办法跟一跟,弄清楚他们的底细。”
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事情还是弄明白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