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八零读书 > 开局掌控魏忠贤,先抄他一个亿! > 第349章:陷之死地,则士无不勇

第349章:陷之死地,则士无不勇

    殿内的争吵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阿敏的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代善的脸上,而莽古尔泰亦是与几个主张防守的贝子推搡起来,眼看就要在皇帝的御前动起手来。

    人处绝境,其言也哀,其行也野。

    此刻的凤凰楼与其说是大清的崇政殿,不如说是一个即将散伙的贼窝,在为最后一点财物的分赃而争吵不休。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峰之际——

    “铮——!”

    一声裂帛般的金属锐响如同晴天霹雳,骤然炸响在凤凰楼内!

    那声音凄厉而决绝,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咆哮与谩骂。

    整个大殿刹那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停住了动作,循声望去,无不骇然变色。

    只见宝座之上一直闭目不语的皇太极不知何时已经站起。

    他那张铁青的脸上,一双眸子已然赤红如血,燃烧着令人心悸的怒火与疯狂。

    而在他面前那张名贵的金丝楠木御案之上,一把寒光闪闪的佩刀,正深深地插入桌面,刀身兀自嗡嗡作响,颤抖不休!

    皇太极赤红着双眼,如同地狱里爬出的修罗缓缓扫过殿下的每一个人。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无论是暴躁的阿敏,还是莽撞的莽古尔泰,甚至是年长的代善,都下意识地垂下了头,不敢与其对视。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但那字里行间透出的刺骨寒意,却比窗外的风雪还要冰冷千百倍。

    “够了!”

    “我大清的王爷贝勒,就是这样一群没头苍蝇吗?!”

    寥寥数字,却如千钧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坎上。

    凤凰楼内,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

    皇太极冷冷地看着阿敏和莽古尔泰,那眼神仿佛在看两个死人。

    “冲?”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充满了无尽的嘲讽,“拿什么冲?拿你们那些在马厩里饿得打晃连站都站不稳的战马,去冲击明军层层迭迭的阵地吗?还是用我们勇士们饿得发软的胳膊,去砍他们那新式样的精钢盔甲?”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刃:“你们告诉朕!你们到底是想为我大清建功立业,还是想带着你们麾下那些忠心耿耿的旗人弟兄去山海关外,给明军的功劳簿上添上一笔浓墨重彩的军功?!去送死吗?!”

    这一番怒斥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阿敏和莽古尔泰的头上。

    他们脸上的狂热瞬间褪去,他们可以不怕死,但他们不能带着自己的部众去做毫无意义的死亡。

    骂完了主战派,皇太极又将冰冷的目光转向了另一边,投向了满脸凄苦兀自颤抖的代善。

    他的语气稍缓,却更添了几分绝望的悲凉。

    “守?”

    “大哥,”他称呼着代善,眼中却无半分亲情暖意,只剩下冰冷的现实,“你看清楚,这一次,不一样了!彻底不一样了!”

    他踱步到代善面前,一字一句地敲碎着这位老亲王心中最后一点侥幸的幻想。

    “以前我们之所以能赢,能拖垮明军,靠的是什么?靠的是他们后方不稳,后勤不济!我们可以坚壁清野,拖到他们粮尽自溃!”

    “但现在呢!你看看现在!”他的手指向北方,“林丹汗那个混蛋已经被朱由检喂饱了!他现在是我大清北方的饿狼,随时会扑下来咬我们一口!我们的后背,已经彻底暴露给了敌人!”

    他又指向东方:“还有朝鲜!那个李倧,现在对我大清阳奉阴违,却对大明卑躬屈膝,铁了心了要跟大明走一条道!我们想从朝鲜再搜刮一粒米,都难如登天!”

    皇太极猛地转身,声音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最要命的是关内!即便我出比黄金还贵的高价,关内也没那么多商人敢跟我们交易了!

    即便是有人利欲熏心敢来,那该死的大明皇帝,那该死的什么劳什子‘举报政策’,只要举报一次走私,一般的货物,其价值都尽数赏给举报者!”

    “在这种严防死守之下,根本就没有粮食能从关内运出来!一条路、两条路、三条路……我们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大哥,你告诉我,我们耗得起吗?!”他的声音如同泣血,“等到这大雪封山,我们连树皮草根都挖不到了!明军有十五万大军,有山海关源源不断的补给,他们可以安安稳稳地过冬!而我们呢?”

    “饿死的,只会是我们自己!”

    皇太极回到御案前,双手撑着桌子,俯视着底下鸦雀无声的众人,那赤红的双眼中流露出看透生死的平静。

    “打,是找死;守,是等死!”

    “左右都是死路一条,你们现在告诉朕,我大清的路,在何方?!”

    他的质问,如同鬼神的诘问,在凤凰楼内久久回荡。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无论是狂暴的阿敏,还是保守的代善,在皇太极这番血淋淋的剖析面前,他们之前所有的争吵都显得那么苍白而可笑。

    找死,还是等死?

    这是一个不需要选择的答案,因为结局早已注定。

    大殿之内,只剩下众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风雪呼啸的呜咽。

    绝望如同实质的潮水,淹没了每一个人的脚踝,并缓缓向上蔓延。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皇太极一步一步走向悬挂在大殿中央的那副巨大的辽东地图。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的身影移动。

    “你们都怕那个朱由检,怕他年少轻狂,怕他十五万大军压境。”

    皇太极背对着众人,用手轻轻抚摸着地图上“盛京”两个字,声音低沉,却透着异样的亢奋。

    “但朕却从这死局之中,看到了唯一的机会!”

    他猛地转过身,那双赤红的眸子里闪烁着的光芒,既有赌徒押上一切的疯狂,又有枭雄洞悉天机的极度兴奋,这两种矛盾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令人心神俱裂的恐怖魅力!

    “机会?”代善下意识地喃喃自语,他那张衰老的面容上写满了不解与茫然。

    在他看来,这分明是十死无生的绝路,何来机会之说?

    “没错!就是机会!”皇太极的声音震得整座凤凰楼都嗡嗡作响。

    他环视着众人,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看透了棋局的凌厉。

    他厉声怒吼道:“若是那大明当真以十五万大军,不计伤亡不惜代价,铁了心地一路平推过来,我大清除了倾国决战,确实别无他法!但你们想过没有?他朱由检凭什么?他凭什么敢这么做?!”

    皇太极指向殿下众人,特别是阿敏与莽古尔泰,他的话语如同一柄重锤,敲打着所有人的灵魂深处。

    “我大清的战士,”皇太极言语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骄傲,“哪一个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哪一个手上没有几十个明军的性命?哪一个不是马上的狼,林中的虎?!你们,还有你们麾下的巴牙喇、噶布什贤,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的勇士?!”

    “可明军呢?!”他的话锋猛然一转,充满了鄙夷与不屑,“十五万!好大的阵仗!可这十五万里面,除了孙承宗手底下那些打了十几年烂仗的辽东兵,还有满桂麾下那些见过血的宣大边军,还能有多少能战之士?

    他新练的京营?不过是一群穿着新号衣的农夫,手中的长枪怕是还没锄头握得稳!让他们上阵杀敌?他们闻过血腥味儿吗?他们见过肠穿肚烂的场面吗?!”

    这番振聋发聩的话,让殿内所有的武将,眼中都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

    是啊!我们怕什么?我们是狼,他们是羊!哪怕羊再多,也终究是羊!

    皇太极看到众人的神色变化,心中稍定,但他知道,光有匹夫之勇是不够的。

    他要给这群被恐惧冲昏了头脑的莽夫指明一条血路!

    “夫兵者,诡道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那朱由检自以为兵强马壮,稳操胜券,这便是他最大的破绽!

    他年轻,他没输过,所以他不懂得敬畏!

    他不懂得,战争,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人数相加!”

    皇太极的脚步在地图前游走,如同审视猎物的猛虎。

    “所以,到时候我们要视情况而定,谋定而后动!”

    他用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点在了辽西走廊最狭窄处。

    “倘若他孙承宗老成持重,步步为营,我们就引蛇出洞!用小股精锐不断袭扰他的粮道,挑衅他的侧翼!他不是要练兵吗?朕就让他的兵有来无回!用我们勇士的鲜血去浇灭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信!逼他分兵,逼他冒进!”

    他又猛地握紧拳头,砸在了“山海关”的位置。

    “倘若他朱由检当真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不顾孙承宗的劝阻,驱使大军长驱直入,那我们就给他来一次全力一击!”

    “聚拢我大清所有的力量,毕其功于一役!就在这辽西的荒原上与他明国分一个你死我活!让他知道,我大清勇士的马刀究竟有多锋利!”

    皇太极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整个天下,又仿佛要拥抱那即将到来的血色宿命。

    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悲壮的嘶吼:

    “朕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赌上的是我大清的一切!是我们所有人的身家性命!”

    “输了!什么都没有!这盛京是别人的,你们的牛录、你们的家奴、你们的妻儿,都将任人宰割!我们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这血淋淋的现实,让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但紧接着,皇太极的声音却变得更加高亢,更加疯狂!

    “但也正因如此!我们已经退无可退!我们的身后就是悬崖,就是冰冷的浑河!背水一战的是我们!”

    他猛地抽出那柄插在御案上的佩刀,刀尖直指苍穹,寒光映照着他那张扭曲而又坚毅的脸。

    “陷之死地,则士无不勇!我们已经被逼到了死地!所以我们不用再害怕死亡!恐惧,是明军的!

    他们有大好的江山要去享受,有数不尽的财富可以继承!他们怕死!而我们除了这条烂命,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告诉朕!还有什么?!”

    “没有了!”莽古尔泰第一个吼了出来,他那双环眼之中,恐惧已然被绝望的凶狠所取代。

    “没有了!”阿敏也跟着嘶吼,他手中的酒杯被捏得粉碎,锋利的瓷片割破了手掌,鲜血淋漓,他却恍若未觉。

    “没有了!!”

    “没有了!!!”

    凤凰楼内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如同野兽般的咆哮!

    皇太极高举着佩刀,将所有人的情绪都推向了顶峰。

    “好!既然一无所有,那便用这一战,去赢回所有!困兽犹斗,况于国乎?置之死地而后生,陷之亡地而后存!”

    “我大清的勇士们从来都是在绝境中求生!在血与火中铸就荣耀!想我太祖皇帝以十三副遗甲起兵,何其艰难!我们今日之困,难道比太祖当年更甚吗?!”

    “想那楚霸王项羽,破釜沉舟,九战九捷,大破秦军!我们今日,亦当有此决心!”

    “所谓的绝境,只是懦夫的终点!却是勇士的起点!”

    “哀兵必胜!此战,必胜的也只能是我们!”

    “必胜!必胜!必胜!”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彻底驱散了笼罩在凤凰楼上的死气。

    那压抑的恐惧,那令人窒息的绝望,在皇太极这番半是激励半是催眠的疯狂倾说下,尽数化作了同归于尽的决绝与暴戾!

    看着底下群情激奋,重新燃起斗志的诸王贝勒,皇太极缓缓地放下了手臂,那张亢奋到通红的脸在阴影中逐渐恢复了冰冷的平静。

    他成功了。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那颗冰冷的心脏深处,盘踞着怎样一股让他彻夜难眠的寒意。

    皇太极缓缓转过身,重新看向那副巨大的地图,目光不再停留在辽西走廊,而是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扫过一个个他曾经或重视,或不屑的地方。

    他的脑海中,一幅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画卷正缓缓展开。

    他真的没想到……他做梦也想不到!

    仅仅两年!

    不过是短短的两年时间!

    那个被他和他手下的汉臣们一致评为“黄口小儿,性情急躁,不足为虑”的年轻皇帝朱由检,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编织出了一张如此缜密的罗网!

    皇太极仿佛能看到朱由检那张年轻而冷酷的脸,正隔着千山万水,在紫禁城的深宫里,冷笑着看着在网中垂死挣扎的自己。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皇太极在心中无声地叹息。

    他看着山西的方向,那里曾经是为他输送铁器粮食和情报的生命线,如今,晋商的累累白骨,已经彻底堵死了这条路。

    朱由检用最血腥的手段,斩断了他伸向关内的钱袋子!

    他的目光又移向北方,那片广袤的蒙古草原。

    曾经与他称兄道弟、共同劫掠大明的科尔沁盟友,尸骨未寒。

    而林丹汗,那头桀骜不驯的草原狼王如今却成了朱由检豢养的猎犬,用他锋利的马刀,死死地钉住了自己的后背!

    再看朝鲜。那个被他一战打服、被迫称臣纳贡的李倧,如今却如同墙头草一般阳奉阴违,暗中断绝了粮草交易,反而将大明的旗帜插遍了鸭绿江边。

    毛文龙更是变成了断绝自己东面补给的又一把利刃!

    最后,他的目光落回了辽西走廊。

    孙承宗的壁垒如同铁闸,坚不可摧。

    满桂的铁拳,在宣大一线虎视眈眈,随时可以东出增援。

    晋商的钱袋、林丹汗的马刀、朝鲜的粮仓、毛文龙的袭扰、孙承宗的壁垒、满桂的铁拳……

    这一个个看似毫不相干的点,如今被朱由检用一根看不见的线完美地串联了起来!

    这分明是一条缓缓收紧的,环绕在他脖子上的死亡之绳!

    而他皇太极,此刻,正感觉着这条绳索一寸一寸地勒进自己的血肉,让他无法呼吸。

    他刚才对众人所说的一切,那些引蛇出洞,那些全力一击,那些哀兵必胜……不过是他这个被逼到绝境的赌徒最后的嘶吼。

    因为他环顾四周,审视全局,是真的……再也找不到第二条路了!

    皇太极的手,再一次握住了那柄插在御案上的刀柄。

    这一次,刀身不再颤抖。

    他的人,亦然。

    因为一个死人,是不会颤抖的。

    而一个决心向死而生的人,更不会!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