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管运输的徐爷,叫钱家人这么欺辱,李家庄的爷们早憋了一肚子火。
可瞅见祥爷这一箭,李家护院和力夫们全给骇住了,连欢呼都忘了喊……
一箭把马车射爆了?
我的老天爷!
霸道,太霸道了!
尤其是包大牛,那双铜铃般的大眼里,满满是不可思议——他先前被逼着去新办的学堂坐了个把月,如今也能认几个字。
平常回宿舍,包大牛最爱跟那帮糙汉子显摆刚识的字,连日常消遣,都成了捧着《三侠五义》《赵子龙长坂坡》的画本看。
自然是认不全,可凭着上头的连环画,倒也能琢磨个大概齐。
日头正烈,顶着太阳,众人只能眯着眼,望着那站在光影里的大个子。
此刻,包大牛忽然冒出个奇怪念头——话本里那些英雄豪杰,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铁枪荡出凌厉气劲,就连光影都似变得扭曲朦胧。
祥子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奉大帅府令,宝林武馆令,李某人镇守丁字桥.”
“但有犯上作乱者.便是与大帅府为敌,与我宝林武馆作对!”
这话一出口,那几个振兴武馆的弟子全愣了,原本想上前帮拳的步子,也硬生生顿住。
他们都出身振兴武馆演武院,这次来,看是瞒着颜副院主偷跑出来的。
论“规矩”,当众抽徐彬鞭子,本就是他们不对。
可这几个素来桀骜的外门弟子,哪能想到——昨儿个看着性子沉稳的李家庄庄主,今儿个怎么这么横?
看他那架势,开口就让钱家二少爷跪下,哪是想息事宁人的样子?
反倒像是,这位李家庄庄主半点儿不怕把事闹大?
想到这儿,这几个振兴外门弟子心里直叫苦:早知道这样,就不答应跟钱星文过来了。
不就是揍了个气血关的武夫吗?怎么会惹出这么大动静?
这些人大多出身大户人家,在父辈耳濡目染下,早就懂了何谓审时度势和权衡利弊。
他们就算想破头,也不明白那大个子这会儿为啥剑拔弩张——当真是不智!
只是他们却不知,那个“颇为不智”的大个子,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好久了。
凡事都有个规矩。
拳头大,自然就是规矩——可这方世界,拳头最大的却不是三大武馆,而是使馆区那些修士大人物。
眼下小青衫岭北进,才是使馆区大人物关心的事——此刻,打通“大顺古道”便成了唯一的规矩。
而祥子手上这座李家庄,便是支撑宝林武馆,甚至未来支撑使馆区恢复矿区的指望。
这便是.最新的规矩!
只要有使馆区那些大人物压着,在打通大顺古道之前,谁坏这了“规矩”便是坏了使馆区的谋划。
于是,今日祥子便要借这规矩,彻底立住李家庄这杆大旗。
万师兄走时说过一句话:“做事既要果断,又不能留把柄其中分寸,还得你自己拿捏。”
这便是祥子领悟出来的“分寸”。
这是钱家二少爷自己找死,可不能怪他祥子下手太重!
——
此刻,祥子丹田气血催动到极致,
已九品圆满境的修为,远超寻常武夫的强横气血,再加上【车夫】的被动技能,他的身形在空中拉出道道残影,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几乎是钱星文刚站起身,祥子就已在数丈开外。
面对那凌冽大枪,钱星文却只咧嘴一笑。
“来得好我倒要瞧瞧你这狗东西有啥能耐!”
话音未落,两柄单锋剑从他左右袖管里滑出,
钱星文笑容冷冽——要是这大个子还使那吓人的箭法,自己还真不好办。
可惜,这傻大个偏要选近身搏杀。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立身的本事,就是一身强横的横练功夫?
别说九品外门弟子,就是三大武馆里的普通内门弟子,也绝不是自己的对手。
蠢货!
心念一动,钱星文脚下爆开一道凌冽气劲,迎了上去。
大枪与双剑,将要交锋!
气劲交织中,振兴武馆几个弟子,心神为之一慑!
钱星文的强悍,他们自然是晓得——这位以一身横练无敌手的钱家二少爷,可是四九城公认的外门第一人!
可那大个子,怎么也有这么猛的气劲?
有几个眼力好的,更是倒抽一口凉气,隐隐觉得不对——那大个子,好像还要更厉害几分?
至于李家那些护院,身为凡夫俗子自然不懂这些,
可这些日子下来,在所有李家庄人心里,那大个子就是“天神”似的人物。
咱李家庄的祥爷,怎么会输给那小子?
一时之间,李家庄众护院皆是齐声高呼呐喊起来,连路边那些力夫,也挥着拳头喊“祥爷威武”。
只有徐彬心头一沉,强忍着伤,把包大牛扯过来,凑在耳边说了几句。
包大牛听得一愣一愣的,但也明白徐爷的担心,赶紧派人跑回李家庄报信,又偷偷领着人,举着火药枪把那几个振兴武馆的弟子围了起来。
徐彬撑着身子,脸上露出几分阴沉沉的神色——方才挨了那么多鞭子,也不过是想求条活路。
且不说钱家和振兴武馆,单说这钱家二少爷,也是四九城公认的拔尖人物,如今的外门第一人!
九品圆满境,距离八品锻筋境也只一步之遥,
在四九城混了这么久的徐彬,自然知道这分量——正因为知道这分量,他才能忍住那么多鞭子。
这年头,拳头硬的说话才算数,忍气吞声求条活路,不寒碜!
不过倘若祥爷真出了啥岔子!
徐彬轻轻咳了两声,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狠劲——
大不了,谁都别想活!——
事情的走向,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就在钱星文化作一抹流光迎上去时,众人只听得“砰咚”一声。
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
也没有人晓得那大个子使出了啥招式。
在所有人看来,那大个子不过轻飘飘一枪挥了过去。
对面那个白衣飘飘的天才少年,那个四九城公认的外门第一人.就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摔飞了出去。
没有招式,
没有技巧,
只有力量最纯粹的力量碾压。
一招,就把钱家那位少年天才扫趴下了。
死一般的寂静,在这小小的路口,时间都仿若被冻结住了。
不仅是振兴武馆几个外门弟子,便连徐彬亦是呆若木鸡。
败了?
不是说好的三大武馆外门第一人呢?
说好的横炼无敌呢?
就这般轻飘飘败了?
毫无还手的余地?
恰在此时,李家庄那头,升腾起一抹绿色的烟花。
旋即,整齐的脚步声遥遥传了过来——还是徐小六机敏,瞧见祥哥一言不合就动手,赶紧跑回去给还在李家庄的赵沐报信。
今日不是运输日,赵沐原本正带着学徒们练功,陡然听到这消息,顿时怒发冲冠,喊上所有人往这边跑。
一水的武馆学徒灰衫,最前面是几个穿着黑衫的九品大成境武夫,其中还有人举着一杆宝林金线大旗,更显气势逼人。
他娘的,振兴武馆竟然打上门来了?这还了得!
可等所有人赶过来的时候,却瞧见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场面。
连赵沐这种素来沉稳的人,脸上的火气也骤然僵住,瞪大了眼睛:这这是咋了?
只见十多个李家护院,在包大牛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围着那几个振兴外门弟子。
而那位钱家二少.却蜷缩在一柄大枪之下,奄奄一息。
祥子转头,待瞧见是赵沐,神色便是一愣。
摸了摸脑袋,祥子尴尬地把铁枪收回来,脸上挤出个笑:“呃……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不经打,就一枪,就成这样了。”
祥子用靴尖踢了踢钱星文。
钱星文睁开眼坐起来,脸上尚且是茫然一片,而他的胸口早已塌陷了一大片,
“我我.竟然败了?败给了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宝林外门弟子?”
钱星文眼里,渐渐回过神来。
他神色恍惚,并没有所谓的不甘和颓丧——反是迷茫.无尽的迷茫。
太快了.
太可怕了
对方气血之强横,几乎是他数倍。
自己这一身汤药打熬出来的横炼功夫,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这世道.怎么会有如此强横的九品武夫?
这还是人吗?
这时候,他胸口肋骨处的剧痛涌上来,
一大口腥甜的血,从钱星文嘴里喷了出来。
祥子看着他,只轻笑了一声,从他身上迈过去,慢悠悠地走向振兴武馆剩下的几个弟子。
那几个振兴武馆的弟子看见祥子的动作,当时就慌了,下意识想拿兵器,可手刚碰到兵器,又停住了——眼前这一招就击飞钱星文的绝顶武夫,让他们连半点反抗的胆子都没有。
所有人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脸上满是惊恐。
这一战,很短
准确来说,祥子只出了一枪。
但就这一枪,便彻底摧毁了这位公认四九城外门第一人的武道之心。
顺道也击碎了这几个振兴武馆精英弟子的骄傲。
“祥爷威武!”
也不知是谁先喊这一声,刹那间,整个路口都沸腾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尖啸声,仿若飓风海啸般漫卷全场。
而祥子,便是飓风海啸的中心。
就连宝林武馆那些学徒,亦是敛容屏气,用一种无比敬畏的目光,望着那位昔日同窗。
才过了半年不到,这大个子竟然有这么高的修为了?
就算是以前不服气的,这会儿也只剩惊叹了。
而姜望水和徐小六两个,还跟以前一样,干脆利落地站到了祥子身后。
——
“还不快滚.”
只轻轻一句话,便让几个振兴武馆外门弟子如蒙大赦,以一种“抱头鼠窜”的姿势,远远逃开。
也许是觉得不对劲,这几个人跑出去几丈远,又停住了脚步——毕竟,钱星文还在那儿呢。
这.这凶神,莫不是要杀了钱星文?
祥子扶住徐彬,望着他前胸斑斑血迹,却是神色一沉:“少东家可还扛得住?”
“小事一桩,些许皮外伤而已,”徐彬挤出个笑,却死死按住了祥子的手,“祥爷,莫要冲动。”
祥子自然能懂这位惯是世事洞明的少东家此刻的心思,当下也不多话,喊了两个护院过来,扶着徐彬下去了。
旋即,他却是朝着剩下的钱家几个家仆,笑眯眯说道:“是哪位伤了我家徐爷?”
这几个家仆哪敢说话,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场中一个拿鞭子的中年武夫身上。
那中年武夫“扑通”一声,仿若老狗一般跪在地上,哀求道:“爷……爷……我……我也是没办法啊……”
祥子嗤笑一声,却是对包大牛轻声说了句:“大牛.你手上火药枪是烧火棍?徐爷被人欺到这份上了,你还端着枪玩呢?老子发给你的俸禄,就是养着你手下这群废物?”
包大牛一张大黑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牛.给你们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祥子轻轻指了指那中年武夫,向下挥了挥手,嘴角含笑:“毙了他!”
话刚说完,一阵急促的枪声就响了起来。
那中年武夫.堂堂一个九品小成境的九品爷,便被一群流民出身的汉子,射成了筛子。
枪声不断,硝烟弥漫,场中一片杀气。
这下,不仅是振兴武馆那几个弟子,便是宝林武馆的学徒们都被震住了——谁都没想到,这位出身宝林武馆外门的李家庄庄主,还真敢用火药枪,杀了钱家的一个武夫护院。
而且是当众枪杀。
这般狠辣手段,实在闻所未闻。
祥子洒然一笑,袍袖一翻,对着赵沐拱了拱手:“有劳赵师兄援手,咱回去喝一顿大酒。”
旋即,祥子对乌泱泱的学徒们抱了个拳,高喊一声:“有劳诸位学徒师弟了,今儿个所有人皆有两斤入品妖兽肉!”
一时间,欢呼声震天响!
而振兴武馆一行人,面如死灰。
赵沐望着昔日这徒弟,神色却是愣住了——不知怎地,他隐隐感觉到这大个子似是有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比起以前,这大个子的性子,好像少了几分圆滑谨慎,多了几分锋芒和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