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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生死碑界生死,连环夜锁连环

    下一刻,窗户里陡然生出一只婴儿的胳膊,“咣当咣当”地拍打着玻璃。

    那只手顺着窗户往下滑,“次啦”的皮肉摩擦声响起。

    究竟是一条怎样的肢体!如同干柴一般枯瘦,青褐色的皮黏在骨头上,凸起的血管分明,就像污染的溪流一样盘根错节。

    随后是一颗硕大的脑袋,漆黑的眼睛布满了整个眼眶,根本看不见一点眼白。

    隔着一层窗户,那婴儿张开黑洞洞的嘴,肉眼可见地又开始嚎叫了。

    只不过声音被封在镜子里,没有传出来一点响动。

    但是在这哭嚎声的影响下,玻璃已经开始爬满裂纹,碎屑如同雪花飘零四散。

    “快点!”江时催促道,同时身形后退着,随时准备返回镜像中另做打算。

    鬼知道这玩意被轰成渣了,居然还能这么快复原。

    没有任何道理跟你讲,就那么平白无故地逃逸黑洞,然后突然出现在你眼前。

    这次机会错过了,等生鬼摸清了镜像的门道,下次想困住它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女人尖叫了一声:“我想到了,就叫刘生!”

    她对玻璃后的生鬼高声喊道:“你叫刘生!”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整个走廊的玻璃窗轰然碎裂,每一扇窗户里都伸出肉手。

    这条走廊赫然演变成了血肉的长廊,生鬼开始悲怆地哭喊,声音的矛头直指江时这个闯入者。

    到处都是眼睛嘴巴,它们齐齐地张开巨大的口子,发出生命痛苦的悲鸣。

    在被声音击中的一瞬间,江时的身体仿佛被巨浪拍中。

    他双臂交叉护住胸口,趁机往身后甩了一把玻璃渣,随后躯体摔入数重镜面。

    短短的几秒钟仿佛被无限延长,在借力缓冲的过程中,他的脑袋里闪过无数想法。

    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五阴炽盛,人间八苦。

    为何生也是苦?

    人从生下来那一刻起,第一件事学的就是哭泣,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人生,苦痛将如影随形。

    饥饿、瘟疫、贫困、死亡。

    若是一切皆不如意,不如从未开始。

    他听见有人长叹,既然与生俱来的是穷苦,为何母亲要生下他。

    既然生而痛苦,我们为何要出生?

    就在这时候,江时大笑一声:

    “你跑赢了成千上亿的兄弟姐妹,现在问我为什么要出生?”

    他骂道:“你个小出生,不想活就把你妈的肚子让出来,你不活有的是人活。”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手指迅速动起来,在怀里的石碑上深深地刻下几道沟壑。

    “刘生。”

    下一刻,哭声戛然而止。

    随之而来的是瘆人的惨叫,这声音是千万的伥鬼在尖叫,它们的喉咙叫裂了开来,血沫滚滚地从洞口涌出。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整个医院,就像黑色的鸦群张开了羽翼。

    江时心里门儿清,一个普通人怎么能给旧神命名?

    但凡换个人来,都已经死了八百遭了。

    可是生鬼要想诞生,它位于现代的生母便不能死,否则就是逆了因果。

    只要它一只脚还没踏进现实,林思乔就不会因为诅咒而死。

    她不死,她的命名就会生效。

    尸鬼的力量与生鬼开始抗衡。

    一些东西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楼梯道周围盘桓的血肉开始凋亡,逐渐褪去血色,像秋天的树叶一样掉在地上。

    唯有医院深处的声音还在继续,它们发出“噗通”“噗通”的心跳声,意味着某个存在陷入沉眠。

    江时一只脚踏在地上,“嘎吱”一声踩烂了血管,发出清脆的响动。

    什么都没有发生。

    林思乔和刘建富在地上倒的四仰八叉,似乎跟着医院一起睡着了。

    他知道这里已经“死”了,生鬼再想降生,除非尸鬼完全下沉,或者它俩跑出来打一架。

    可是尸鬼也在沉睡,此消彼长,一饮一啄,生死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至于他手上的石碑……

    江时拿出来对着光线,上面只刻了一个“刘生”的名字。旁边有着深深的被涂改的痕迹,那里原本属于“江時”。

    原本是一块死石头,这件事后与石基底座脱落,周围竟长出了青苔和藤蔓,石头缝儿里冒出了芽,显得它更像坟头的碑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东西可能原来封印着尸鬼。

    在鬼街那段时间,那只鬼用了江时的名字,和他的命格连到了一起,他为了自救给名字抹了。

    尸鬼出来后被生棺封印,但它的上浮产生了连锁反应,此消彼长,与之相对的生鬼也发生躁动。

    兜兜转转一圈下来,石碑现在又封印了生鬼,整件事才算平息。

    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阴阳调和。

    唯一的变化是,江时和两边都产生了密不可分的联系。

    “不知道效果会不会变,”他沉吟道,“以后就叫它‘生死碑’好了。”

    转头一想,尸鬼要是知道了它坟头长了草,说不定睡得更死了。

    整理完思绪,他将生死碑收回万花筒,随后带着地上的两人,准备重新踏入通往现实的楼梯道。

    临走前,他留意了一下墙上的日历,发现这家医院比他想的更古老。

    1926年,几乎和成都鬼街在同一时期,跟“江時”的死隔不了一两年。

    他脑海里没由来地想到:

    尸鬼葬而生鬼生。

    “那段时间,旧神集体上浮?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多事情来不及细想。

    随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清晨六点的鸡鸣声响起,新的一天已然到来。

    江时属实没想到,在暹罗城里还有公鸡。等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旅社门口,看见菜市场有人拎着鸡笼子在叫卖。

    雪白的毛在泥里染成了黄的,鸡冠也蔫不拉几。

    据说公鸡打鸣会驱散邪祟,实际上不是公鸡的作用,而是太阳在这个时候差不多要升起来了,夜行狗一类的鬼怪销声匿迹,更厉害一些的鬼也收敛起来。

    旅社门口摆着的阿曼童坏了一大半。陶的都碎了一地,布缝的也开了口子,老板娘的训斥声传来,导游李阮点头哈腰的声音也时不时响起。

    江时注视着天边亮起的红晕,实在无法想象,如果哪天太阳消失了,世间的鬼会有多猖獗。

    骗你的,即使是白天,某些人比鬼更猖獗。

    想到这里,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帮我登记一只鬼。”

    “好的,江先生,”治安署接线员轻松地询问道,“请问预估是什么等级的呢?我们会根据评级颁发奖金。”

    他踢了踢脚边的石头:“等级?凶神之上吧。”

    江时没说“旧神”,因为他记得这个词是禁止传播的。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接线员不敢说话,他猜对方可能找更高层级的人去了。

    过了一会,换了个更沉稳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且话多。总之一堆话总结下来,就是江时作为第一个发现的人有命名权。

    “是的,生老病死的生鬼。”

    “你问它叫什么?”他思考了片刻,毫不犹豫地答道,“李狗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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