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东西嚎得震天动地,按理说身为普通人的夫妇俩,压根无法在这种情况下存活哪怕一秒钟。
然而奇怪的是,尽管鼻子眼睛全在飙血,林思乔他们依然有生命特征。
只不过全身都在无意识地抽搐,皮肤上不断涌现出新鲜的肉芽,再这样下去恐怕就成了两坨无意识的烂肉。
“生死相悖,这东西在吊着他们的命。”江时迅速意识到这一点,“否则降临的就不是完全意义的生鬼,而是死鬼了。”
看这架势,一旦生鬼完全上浮,将会瞬间突破时间的限制。
而一旦它回到现代的节点,就会把接触到的一切生物转化成行走的午餐肉!
一哭拔筋,二哭抽魂,就像捏橡皮泥一样,重新塑造细胞乃至生命本身的概念。
生鬼只要你活着就行,至于活成什么样子……小孩会在乎自己捏的橡皮泥有没有脑袋吗?
隔着数重镜面,江时这边暂时没有受到任何程度的污染,正在脑海里寻找对策。
他推测镜子是死物,鬼是没有倒影的。凶神也好,旧神也罢,它们的力量无法渗透进来。
暂时……
想跑倒是随时都能溜边。
楼梯道就是出口,目前看来会在特定时间开启。只要他想,他能用镜子的反射,遛鬼遛上一整年。
何况根据之前的规律,一天之内通道就会打开,跑路轻而易举。
只是,镜像依存于现实而存在,如果现实都被扭曲了,他能确保自身的安全吗?
江时不确定。
所以他决定做点什么,不说干票大的,至少让这鬼东西卡在娘胎里一段时间,不会降生的那么顺利。
弄不死它,就想办法膈应它。
问题又回到了,怎样阻止生鬼的降世?
用相反的概念吗?
生死相克,他能想到的最佳方案,自然是借用尸鬼的力量。
可问题是,那玩意儿还在夏国封着呢,总不能他吼一声“死鬼,出来跟老子单挑”,然后尸鬼就破棺而出了吧。
至于尸鬼的物件……
江时的眼睛亮了一瞬,目光定格在窗外,在地板上的两人之间游移。
他将手伸进万花筒,抚摸着一块冰冷的石碑,脑海里的计划已经初具雏形。
这是不久前,他从成都鬼街刨出来的封印物,尸鬼坟头的生死簿。
一块写谁谁死的墓碑。
之前想着用来作为核威慑,啥时候跟官方翻脸了,就把想弄他的人写上去,结果到现在都没用上。
导致这块石碑现在还落着灰,上面粘着一长条名单。
话题跑远了,他摇了摇头,将思绪扯回到当前。
想阻止生鬼的上浮,其实很简单。
只需要将它的名字刻在上面即可。
这样尸鬼必死的规则,与生鬼的诞生产生对抗。
二者是同一位格的鬼神,很难第一时间分出胜负。
它生又生不出来,死又死不了,就成功卡出了BUG。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生鬼的名字叫什么。
他只知道尸鬼现在叫“江時”,就是刻上去之后,不知道是尸鬼先死,还是他先死了。
江时伸出手指剜下一些石泥,在碑上试探性地刻下“生鬼”。
外面的畸形生物没有任何反应,依然躺在地上嚎哭。
“这小出生,刚出生也没个名字啊。”他一时间犯了难。
就在这时,外面的鬼婴停止了哭泣,仿佛趋于生物本能,睁开两颗漆黑的布满整个眼眶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思乔。
也就是这具容器的“生母”。
它想干什么?
江时密切地观察着这家伙的动向。
生鬼如果要降世,便不可能杀了诞育自己的生母,这就是为什么他没有挪动外面的人。
就跟程序还能跑,就别乱动代码一个道理。
如他所料,这鬼东西并没有靠近两人,而是匍匐着在地上爬行,似乎神经紧绷地在嗅闻着什么。
“它在找我?”
“不对,它在找尸鬼的气味。”
这时候,江时突然意识到,人的名字起源于自己的母亲。
是否对生鬼同样适用?
这是否意味着,它需要一个符合现代身份的容器?就像尸鬼需要“江时”的身份,才能出现在现实一样。
或许生鬼曾经拥有自己的名字,这古老久远的名字本身就携带着污染,说不定连封存的历史资料都没记载。
但是,它位于现代的容器,在诞生之初就是一片空白。
换句话说,它妈还没给它取名儿!
不管过去有多么恐怖危险,生鬼它妈现在是林思乔!
想到这里,江时立刻采取了行动。
此时外面的两人陷入昏迷,也许是魂魄处于抽离的状态。
他只需要他们一瞬间的清醒。
一瞬间就足够了!
此时,鬼婴依然在地上嗅闻着,两只乌黑的眼睛,瞳仁就像水泡肿了一样扩大。
它察觉到了江时,准确的说,是他身上死亡的气息。
这是从它过去诞生之初,一切的源初开启之时,就与它相伴相生的,盘踞在头顶的死亡的阴霾。
千亿年来,它无法消灭死亡,就像死亡无法消灭它一样。
察觉到宿敌就在附近,生鬼显得尤为烦躁不安,迅速在整个走廊里搜查。
没人能看清它爬行的痕迹,唯有地上新鲜的血水,不断往上长着肉芽,显示这里有鬼来过。
偌大的医院里只剩下呼吸的声音,鬼不需要呼吸,它在模仿两个人类胸腔的起伏,呼出来的只有彻骨的冷风。
死亡的腐朽味越来越浓烈,就在它转过一个拐角之时。
鬼婴脚下一空,瘦削的躯体迅速跌入无尽的深渊中。
江时把镜面巧妙拼接起来,不出意外的话,它会在这个重复的空间无限下坠。
当然,生鬼并没有那么好对付,都已经超越时间了,自然也突破了物理规则的限制,他也不知道能困它多久。
所以他往里面丢了一把漆黑的碎玻璃,就像扔摔炮一样,黑洞在镜中轰然爆裂开,迅速吞噬了肉眼所见的一切活物。
他不确定这东西威力够不够,毕竟是小丑都能弄到的残次品。
就算炸不死它,也能恶心它一会儿。
做完这些,他迅速回到医院走廊,随后往两人脸上泼了些水,拿起杀生铃使劲地晃动起来。
没有什么特别的门道,既然他们是被声音震昏过去的,他觉得自然能被另一种频率的声音唤醒。
反正有生鬼的诅咒护着,只要摇不死,就往死里摇。
呼吸间,林思乔的意识短暂地回笼,瞳孔对光照产生了反应,简直是个医学奇迹!
江时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上的铃铛,心想他们祖上的坟头绝对冒青烟了。
他也不做任何耽搁,开门见山地说:“现在听我说,你生了个害人的鬼东西,想要从它手里活命,就照我说的做!”
女人先是一愣,还没从恍惚中醒过神,这时候脑子有些发懵,但还是明白事情的紧急,哀求道:“大师您说,我一定照做,我该怎么办?”
“好办,给它取个名儿。”
“取名?”
“对,随便什么狗儿,草儿,屎儿,是个名字就行。笔画少点儿,我看李狗蛋就不错。”
林思乔一时间慌了神:“李狗蛋儿?可是它爸姓刘啊。”
“随你,赶紧的,它要上来了。”
江时一边说,一边死死地盯着玻璃窗,手指紧贴着尸鬼的墓碑。抬头正是生鬼坠入的空间,里面按理说什么都看不见。
此时此刻,无尽的黑洞中有什么正在产生变化,就好像正在被某种血红色植物的根须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