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道里有一股子异味,江时鼻子动了动,闻着像自家狗杂种吃剩的饭,馊了十几天的样儿。
他思索片刻,弯月轮在这种狭小的空间用着不方便,于是右手捏了一柄手术刀,大步流星地往楼上走。
两级台阶并作一级,很快便来到二楼出口处。
楼道里没有灯光,他却看得很清楚。
隔着门上的玻璃,他瞥见另一边是怎样的光景。
医院二楼破败不堪,杂乱染血的布料胡乱堆放着,一辆生锈的小推车停在楼道边。
可是,上次他离开时,这里并没有小推车。
他感觉这里发生了什么变化。
就像吞吃了人类的血肉,旧日的医院的全貌浮上水面,被滋养的越发真实。
正当江时准备推开大门时,这扇铁门“嘎吱”一声,竟然缓缓打开一条缝!
他捏紧手术刀,一旦背后的东西现身,就迅速扎出去。
即使不能一击毙命,也能打碎后面的玻璃窗,在那一瞬间造成数以千计的反光面。
只要将鬼拉入任何一重镜面内,此后就是他的主场。
毕竟手上还有不少摔炮没用呢,随便砸一个都是小型黑洞。
然而下一刻,对面突然亮起刺眼的灯光。
就是这一瞬的光源,让江时产生了短暂的恍神,暂缓了手上的动作。
他记得鬼和光不相容。
哪只鬼会发光?
还特么跟手机光源一样?
也是这短短的恍神,那扇门又“嘎吱”一声闭上,门后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隔着门上的玻璃,江时看见里面的黑影正在剧烈地颤抖。
“是人?”他将头抵在门框上,两只血红的眼睛幽幽地转动向下,观察着二楼的情况。
片刻后,他才发现门后是林思乔和刘建富。
“还活着?”江时感到有些意外,“这是祖上在阎王殿磕头磕冒烟了,真难杀啊。”
这对可怜的小情侣,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背靠着门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
现在他们身后,仅仅一门之隔,有一双诡异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几秒钟之前,但凡手机灯光开慢一点,其中一个人的脑袋就要落地。
刘建富声音有些沙哑:“你看到了什么?”
林思乔吞咽了一下口水。
“一个人。”
男人沉吟道:“真的是人吗?可是我明明只看到了一双眼睛,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
女人面色有些古怪,注视着他:“那个人很眼熟,我们肯定见过。”
“是谁?”
“我太没看清楚,但是气质不会错的,可能是今天的主治医生。”
如果十几分钟前,江时提前乘坐电梯来到二楼,一定会对这段对话感到熟悉。
因为他们两个在逃往楼梯道时,就曾经上演过这样的场景。
这是过去发生的一个片段。
并且下一刻,他们就会和坐着电梯上来的江时撞上。
如果楼梯道里的鬼影,是他本人造成的。
那么电梯里的……又是谁?
江时眯起眼睛看向旁边。
他对这些对话并不知情,但他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一些异样。
隔着一层玻璃,他发现隔壁电梯上的数字,正在缓缓跳动。
奇怪的是,这里是二楼,电梯上的数字却显示不断下坠。
1……
0……
-1……
……
这里有地下一层吗?
江时还在疑惑之际,电梯上的数字越跳越快,越来越急促,到最后糊满了一整个鲜红的显示屏。
透过不断闪烁的红色灯光,他看见了一个不稳定的电子哭脸。
生鬼的鬼印?
他心里一凛,浑身的神经都绷紧,因为他察觉到这次不一样,可能真的是那东西的本体要来了。
电梯货箱发出颤抖的呻吟声,听起来就像呱呱坠地的婴儿,发出轻微的猫儿一样的哭喊。
那声音由轻变重,一开始还是若有若无的哭声。
随着数字跌下-10,这声音就像铜锣一样,哭天抢地汹涌着,迅速淹没了整个楼层,每一面墙壁都张了嘴都开始哭,墙上的粉尘扯着喉咙喊。
“哇!”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个瞎子也能发现异常了。
林思乔扯了扯旁边的男人,身体往后缩了缩,紧张地咬着自己的虎口。
因为她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常,随着电梯数字的下降,她腹部胎儿的位置竟也开始往下滑落。
“老刘……”她痛苦地喊道。
就像瓜熟蒂落一般,她的羊水破了。
“啊?”刘建富看呆了,此时颤抖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是她这一声喊,都没察觉到自己媳妇的异常。
“我要生了!”
“啊?!”
就在这时,电梯上的数字竟突然停下。
凝固在“-18”这个楼层。
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所有的哭声骤然消失,世界回归了原初的静谧。
宛如宇宙诞生之初的安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在等待,迎接某个不得了的存在。
“叮咚!”
电梯门缓缓开启。
江时手中的弯月轮已然显现,须臾间便碎成满天飞溅的碎屑,死死扎入开启的缝隙中。
只是眨眼之间,他本人已经出现在电梯门口,将一柄长刀狠狠刺向电梯厢。
缝隙中流泻出光照。
没有血迹。
“不对,”感觉到空无一物的触感,他果断收回刀柄,身体迅速退后数十丈,“不在里面。”
此时江时已经退至数十重镜面中,警惕地观察着眼前的异样,随时准备撤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电梯门彻底打开……
里面……
空无一物。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声嘹亮而又蓬勃的哭声响起。
“哇!”
林思乔生了!
地上滚出来一个瘦骨嶙峋的畸形生物,长得跟刚出生的癞皮狗一样,浑身都是带着粘液的褶皱,张开嘴第一件事就是哭。
“卧槽!”刘建富惊呼道。
窗户里的江时捂住耳朵,同时大喊一声:“卧槽!”
剧烈的声音越过了耳膜,直接攻击人的心神,随着第一声“哇”的响起,江时感觉气血上涌,自己五脏六腑快被扯散了。
第二声哭声接踵而至,仿佛能直接动人心魄,在空旷的走廊里反复回荡。
刘建富感觉自己的灵魂像个面团一样,被反复揉搓成好几份,揪扯成一长条,被某个诡异的小孩抓起来跳皮筋。
距离声源更近的林思乔更加糟糕,此时处于一种神游的状态,七窍汩汩地往外冒黑血。
奇怪的是,江时对第二声哭没有任何不良反应,虽然知道这不一定是好事,但这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这他妈是要生个旧神?”
他心里暗道不妙,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的貌似婴儿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