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
吴琦指着陈锋,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憋出一句。
“真是够损的!”
说完,他自己反倒先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我喜欢!”
吴琦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
“行了,事儿也谈完了,我就不耽误你这个大老板发财了。”
“地皮报告尽快交,我给你盯着。”
“好嘞,吴哥慢走。”
陈锋起身,将吴琦一路送到了厂门口。
看着吴琦的吉普车消失在街角。
陈锋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收敛。
他转过身,望向厂区旁边那片广袤的荒地。
用不了多久,这里,就将矗立起一座震惊世界的电子帝国!
陈锋的VCD制造厂要扩建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
飞速传遍了整个四九城。
尤其是当那片荒地上。
一台台推土机和起重机开始轰鸣作业。
一座座崭新的现代化厂房拔地而起时,整个四九城都沸腾了。
对于那些在下岗潮中惶惶不可终日的工人们来说,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
轧钢厂,一车间。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厂子要解散的消息,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人心惶惶,谁也无心干活。
厂长郑守益最近火气极大,看谁都不顺眼,逮着个工人偷懒。
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当啷!”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响起,易中海烦躁地扔掉了手里的卡尺。
又废了一个。
这已经是今天上午他报废的第三个零件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他总是心神不宁。
手里的活儿也变得格外不顺手。
车间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机油和铁锈混合的压抑味道。
周围的机器虽然还在运转。
但声音却透着一股有气无力,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厂子要解散的消息,早就像乌云一样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都磨磨蹭蹭地干什么呢!不想干了就早点滚蛋!”
厂长郑守益铁青着脸,从车间门口路过。
看到几个聚在一起偷懒的年轻工人,顿时火冒三丈,破口大骂。
工人们缩了缩脖子,悻悻地散开。
郑守益骂完,重重地哼了一声,背着手走了。
整个车间的气氛,愈发沉闷。
就在这时,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在易中海身后响起。
“哟,这不是咱们的八级钳工易师傅嘛?”
“怎么,老眼昏花了?”
“这零件都快被你磨成麻花了。”
易中海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李副厂长。
易中海强压下心头的火气沉声解释道。
“这零件精度要求高,得慢点来。”。
弯腰捡起那个报废的零件。
“呵呵,我看不是零件要求高,是人老了吧?”
李副厂长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说道。
易中海不想搭理他。
李副厂长却不依不饶,绕到他面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我说老易啊,人贵有自知之明。”
“这厂子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
“都这把年纪了,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了。”
“早点给年轻人让让位子,回家抱孙子不好吗?”
这话说的,极其难听。
易中海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握着锉刀的手,青筋暴起。
“你!”
易中海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零件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他为轧钢厂奉献了一辈子,到头来,竟然落得如此羞辱!
“怎么?不服气?”
李副厂看着易中海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样。
长斜着眼,满脸的鄙夷。
“你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谁都要敬三分的易师傅?”
“醒醒吧,老东西,时代变了!”
说完,他得意地哼着小曲,扬长而去。
易中海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胸口剧烈起伏,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他想发作,可看看周围人或同情或麻木的眼神。
再想想自己如今的处境。
最终还是把所有屈辱和愤怒,都咽回了肚子里。
是啊,时代变了。
他这个八级钳工,如今在人家眼里,就是个赖着不走的老废物。
正当他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之际。
一道急促的呼喊声,猛地从车间门口传来。
“老易!老易!大好事!天大的好事!”
只见刘海中满脸通红,一路小跑着冲了进来。
那激动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捡了几百斤粮票。
他一把抓住易中海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
“陈……陈锋那小子的厂子,落地招工了!”
易中海正烦着呢,被他晃得头晕,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陈锋?”
“就是咱们院那个陈锋的VCD厂。”
“新车间盖好了,今天正式对外招工!”
刘海中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更大了几分。
“什么?!”
“真的假的?消息可靠吗?”
易中海猛地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消息千真万确!现在外面都传疯了!”
刘海中兴奋地搓着手。
“好多人都准备去应聘呢!”
“快,咱俩现在就去!”
说着,他就要拉着易中海往外走。
易中海却迟疑了。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李副厂长离开的方向,有些顾忌地说道。
“这……这还在上班呢,李副厂长还在附近巡查。”
“万一我走了,这边的活儿出了乱子,责任算谁的?”
“哎呀,我的老哥哥!”
刘海中急得直跺脚。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他那个鸟副厂长!”
“再说了,有王主任作证呢!咱们去看看,又没什么损失!”
两人正在拉扯,几个年轻工人拎着饭盒,嘻嘻哈哈地从旁边走过。
“听说了吗?陈锋那个厂,招工简章都贴出来了!”
“我看了,我的天,最低的普工,一个月都给百十多块钱!”
“不止呢!还说食堂顿顿有肉,红烧肉、白面馒头管够吃!”
“真的假的?这待遇也太好了吧!”
“下午我就请假去看看,这破厂子,谁爱待谁待!”
年轻工人们的议论声,一字不落地飘进了易中海的耳朵里。
百十多块?
红烧肉、白面馒头管够?
他听着这些话,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一边是李副厂长那张刻薄的嘴脸和轧钢厂日薄西山的冷遇。
一边是陈锋厂子那高得离谱的薪水和诱人的伙食。
易中海站在原地,心思活泛起来,可脚下却像生了根。
他这辈子,讲究的就是个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