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李映桥本以为昨晚的挑衅会让他有些难以自持。但没想到他格外温柔,唯独坚持让她数到十二,在黏腻濡湿的水声里,连一刻都不允许她躲。
窗帘紧闭着,屋内气息紊乱而压抑,沙发上的人脑袋埋进坐垫里,脑袋顶着沙发靠背,俞津杨把手护在中间,身下动作又骤然加重。
直到她数到十二,他胸膛贴着她的后背,灼热的呼吸在她耳边,连着意味不明地“嗯?”了几声后,驾轻就熟地把她的湿发拨到耳后,低声问她:“还呸吗?男朋友用来呸的?你再呸一下。”
李映桥向来有求必应,呸呸呸。
蓦然一下。
她猝不及防叫出声,手指几乎嵌进沙发里。
那晚也只做了一次,分别这么久,反倒比在小画城天天见面时还克制些。
因为李映桥忍不住地想和他多说说话,她太怀念这样的时刻。
洗完澡,李映桥被俞津杨紧紧地抱在怀里,趴在他胸口上喋喋不休,听着他的心跳和自己的声腔共振。
不用他讲话表明态度,听他心脏平稳地跳动,安全感就倍增,似乎在有条不紊地收集她最近的想法,所以她要毫不保留地尽情表达。
俞津杨身上有股天然的木屑淡香,不是满大街的品牌调香,闻了让人安心,是独属于他的气息。
李映桥把脑袋贴在他硬实而温热的胸膛,专心陈述着这段时间在北京那些不得不克制在心头、天马行空、未经思考、那些在旁人听来可能会建议她去看看医生的想法。
只是两人没吃晚饭,一下班就直奔主题,哪怕夜晚这样漫长,月亮还没出来,有情人的时间总是不够消磨。明天他要去WG报道,还要和游晓矾去见其他合伙人,没有时间陪她。
俞津杨怕她饿,听她喋喋不休地讲到一半:“你知道吗?Villy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超雄,她烫了很温婉的波浪卷,张宗谐说很像拖把,害我开会的时候老走神——”
他把人抱起来给她煎了块牛排。说游晓矾报复,他又很贴心地为他们在冰箱里准备了满当当的食材,俞津杨的兄弟和他一样,天塌下来,吃饭最重要。
牛排来自澳洲,锅是法国的,灶台来自德国,还有来自俄罗斯的厨房刀具,再加上某位来自中国丰潭的厨师,李映桥无厘头地说俞津杨你真有面啊,当上联合国厨师长了。
“……”
他笑了下,没觉得无厘头。李姝莉说桥桥很早就很听话地开始吃药,干预得比较早,所以控制得很好,一直都没复发。但俞津杨没敢告诉她李映桥在北京得过焦虑症,ADHD患者在成年后确实比普通人更容易得焦虑症,但这些对他来说,都只是时间问题,李映桥会好起来。
李姝莉总有些担心,他走时也同她说:阿姨,我和我爸也说了,李映桥结婚前什么样,结婚后也是什么样。她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妻子,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儿媳妇,她就是她自己。
俞津杨从冰箱里拿出牛排,转头温柔问她:“几分熟?五分?”
她眼神雀跃地说了声“bingo”,他向来最知道她的喜好。
M9+级雪花和牛,一下锅几乎能闻到奶香。李映桥把脑袋挂在他肩上看着他娴熟地给牛排翻面,嘴里还在意犹未尽地嘟囔:“昨天收到营销副总发给我明年的预算和战略方向,他说Convey明年要实现全球化,国内市场都搞不明白还全球化,我说这笔预算在柬埔寨是够了,请问您的目标定位是?他说欧美。”
她自己先笑了下:“我转头就和许渠语说我这票真干不了,许渠语让我再忍忍,等过了年就开了他,他的工资够在纽约时代广场买一周的地广,不愧是资本出身,一下就找到解决方法了。”
不等他回答,她又喋喋不休地说:“我昨天和一个合作方吃饭,路过三里屯,你猜我看到什么了,你们WG的厂牌。游晓矾真鸡贼啊,他那广告牌打得跟补丁一样,就挂在耐克下面,像人家的二维码,一扫发现被骗了,欢迎加入WG+世界。”
俞津杨来之前大致看了下游晓矾的业务范畴,WG总部在北京,省城是分部,有个地下舞团训练基地。现在也是搞全球化的品牌战略,目前靠几个热门舞综合和街舞选手撑着门面。除了承办全球的街舞赛事之外,还有个线上“街舞+”的一系列产业服务,卖什么都有,什么名师授课、零基础在线街舞教学、明星选手的周边零售、咖啡茶饮五花八门什么都沾点,业务广泛,北上广和各类新一线城市几乎都有他们的线下饮品直营店,很受年轻人欢迎是真的。
俞津杨:“你扫了?”
李映桥不光扫了,还下单了一杯G+果茶,贵得她口舌生疮:“难喝,不过你现在和他是什么合作形式?”
“合伙人。”俞津杨偏过头看靠在自己肩头的她,边把牛排立起来,煎肥边吐油,边慢条斯理地说,“游晓矾想让我负责品牌全球化战略和breaking赛事这块。不过我打算把工作室开到北京,WG那边我只接赛事,工作室就做愚人乐园的STEAM教具系列,刚好甜筒明年也上中班,顺便看看她的兴趣是什么。”
“是不是那种儿童木头玩具,比如木制的拼图,可以拼世界地图,还有那种探索宇宙、建筑、物理学系列的模型套装?你是要设计所有行业的教具模型,让甜筒一一挑选吗?”得到他点头后,李映桥在他耳边简直忍无可忍地大叫说,“靠啊,俞津杨,你给孩子一个童年吧!”
俞津杨笑了:“你知道她想要什么童年?你知道甜筒的梦想是什么吗?李映桥,当年你说我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是真爱学习。”
他放下料理夹,低下头去,用薄薄的嘴唇碰了碰那颗挂在自己肩头的脑袋,含糊地笑着“嗯?”了声,故意逼她承认:“李映桥,我是爱学习吗?”
她在他肩膀上翻了个面,不让他亲,闷声:“不是吗?”
他声音低沉地诱惑人:“我好玩吗?”
“不好玩。”
俞津杨眉梢轻挑,一副“这样还不讲实话”的似笑非笑表情:“不好玩你还玩这么久。”
李映桥发觉他在北京变得有点让人招架不住,“做饭呢,说什么东西。”
俞津杨再次笑出声,“脑子里想什么,李映桥,我问的就是字面意思。”他重新低下头,关上火,给牛排淋上黑胡椒酱,“小学毕业你就搬走了,梁梅找到我,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你说为什么?除了学习,那时候我想光明正大见你,还有别的理由吗?”
其实没有了。
梁梅的出现,改变了李映桥的人生轨迹,也改变了他们俩的轨迹。没有梁梅,他们在她搬家离开小画城那年,就彻底分道扬镳。没有初高中加起来近五年时间打下的坚实基础,对俞津杨就凭那个小学脆脆鸡印象,她心早就跑到爪哇国了。
俞津杨还会暗恋她?
“为什么不会,”在李映桥美美吃上那块二百五十克就要将近五百块钱的牛排之后,俞津杨捞起自己面前的意大利面认真回忆说,“小学的你最迷人了,我为你拼过命,流过血,你不会忘了吧?”
李映桥放着五百块的牛排没怎么下手,反倒在他盘子里一根根挑着意大利面吃,表情是愣住了。
?
俞津杨有些好笑,放下筷子,把整盘给她推过去,打算两盘都给她,吃不完剩下给他扫尾,嘴上却没饶过她:“感觉自从咱俩谈恋爱之后,我吃屎你都要跟着尝一尝。但是小时候我给你吃果冻,你还打我。鼻子被你在课堂上捅出血,你不会忘了吧?”
“俞津杨,我觉得你话里有话。”
“没有。”他看了眼不断跳出弹窗的手机,是淘宝的物流提示,刚在等她下班时,下单了很多双人用品,把手机扔到一旁,人往后一靠,状似无意,目光却直视她,“就随便聊聊,你喜欢过张宗谐吗?”
李映桥意味深长,终于明白他在绕半天,是想问什么。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李映桥毫不客气地把意大利面拨过来吃,“在丰潭怎么不问?”
明显能感觉,这个问题在丰潭,是他一直回避也不愿谈的,一直狂吃醋,但从没明确问过。
“要听实话吗?”俞津杨靠在那,其实没什么表情,似乎真就好像只是随口问问,“在丰潭不敢问,因为知道你要回来和他共事,我怕自己胡思乱想,到时候天天吵架,时间一长,我怕你烦我。但在北京,没这个顾虑,我想知道。”
“所以你一直等来了北京才问?”
他嗯了声。
李映桥也放下筷子,转移话题说:“对了,游晓矾怎么不考虑把你往明星选手上去打造啊?”
游晓矾确实考虑过,他长相身材摆在这,实力还这么强,不利用简直太可惜,加上节目播出后肯定圈粉不少,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还想和李映桥商量一下,打造一个青梅竹马的纯爱人设,颠覆一下观众对B-boy的刻板印象。人设确实很好立,后续再接一个厂牌推广、综艺,赚钱到手软咯。
但俞津杨深思熟虑两个晚上后还是拒绝了,他更倾向于做幕后。
“懂了。”
回避就是喜欢过。
他垂下眼睫,捞过桌上淘宝还不断发送发货提醒的手机,决定退掉她的浴巾,让她洗完澡干站着罚会儿站。
他绝对不会抱她。
李映桥:“对了,你知道吗?张宗谐以为自己要被派到非洲工作,下午问Lilith色诱许渠语成功的概率有多少,Lilith真当个事儿办,分析了一下午目前胜率是1%,并且随着年纪上涨而逐年降低,建议他尽快实行色诱计划。”
“……哦。”
“……我曾经尝试过。”她看着他说。
俞津杨抬起头看她。
“但没有成功,很奇怪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我才意识到,我好像忘不掉一个从小陪着我一起长大的人,我其实不确定是友情更多还是爱情更多,所以我决定回丰潭碰碰运气。”
他静静看着她,蓦然坐直,咳了声,“我没有生气。”
“得了吧你,”李映桥笑出声,“但我说的是真的,你呢?如果四一哥不出事,你会回丰潭吗?”
这件事只有钟肃知道。
在四一哥出事前一个月,他其实已经写了辞职信,在明确得知那位芝加哥驻中国区的负责人在中国结婚后,他近五年内都没有机会再凭借借调回国后的当天晚上,他就写好了辞职信,只是上司一直让他再等等,至少做完今年,有个机芯的区域供应商别人谈不下来。
那时钟肃还问他是不是疯了,放着有这么好前景的工作不要,要回国重新开始。
那时他在微信上回钟肃:我忽然很想见她,钟肃,我在丰潭有个特别好的朋友。
因为那天他接到高典的电话,高典在电话里如释重负地兴奋说:“喵喵,我债务还清了,我终于解脱了,我回丰潭了!还有三年就到三十岁之约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