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行微怔,随即坦然点头:“是规划院那边,提供了一个副总的职位。不过我已经回绝了。”
“为什么?那个位置很多人求之不得。”
顾知行看着她,目光沉静:“这里的工作还没完成。而且,我更喜欢现在这样,能亲手把图纸上的东西一点点实现。”
何凝雪嘴角微扬:“我父亲看过阶段性报告,他很满意。特意让我转达,后续的内部展陈设计,也交由你负责。”
“谢谢何董信任。”顾知行顿了顿,声音温和了几分,“也谢谢你,凝雪给我找到这样的机会。”
“是你自己用自己的专业度争取到的。”何凝雪笑道,顾知行看得有些痴了。
“傻样!”
“啊,哦,不好意思,实在是.实在是.”
“什么。”
“凝雪你笑得太美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你能不能,呼呼呼,做我的女朋友!”顾知行磕巴了半天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深吸了几口气,说了出来。
“咯咯咯咯,看你表现吧。”
“那我们等会一起吃个饭?”
“不好吃的我可不乐意。”
“好好好。”
年底的时候,何凝雪负责的申城项目第一期顺利交付,市场反响出乎意料地好。她回四九城述职,顺便跟进博物馆项目的内部展陈方案。
顾知行提前一天就到了现场做最后检查。何凝雪推开修缮好的朱红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彻底焕发新生的庭院。原先破败的梁柱如今漆色沉稳,砖石地面平整如新,阳光透过擦拭一亮的窗格,在廊下投下清晰的光影。
“所有结构加固和屋面修缮都完成了,水电暖通这些隐蔽工程也全部到位,符合博物馆的安防和恒温恒湿要求。”顾知行走到她身边,递过一本厚厚的图册,“这是初步的展陈动线规划和几个重点厅室的布局设想。”
何凝雪接过图册,没有立刻翻开,而是沿着回廊慢慢走了一圈。她伸手摸了摸一根重新补配了雀替的檐柱,榫卯严丝合缝,漆色温润。
“手艺很好。”她说。
“请的是苏州的老师傅,带着徒弟干了两个月。”顾知行道。
走到正厅,何凝雪停下脚步,这里按照方案将来会陈列一些青铜重器。她抬头看着高大敞亮的空间,想象着射灯打亮展柜的样子。
“这里,”她指着一面空白的墙体,“预留多媒体设备的接口和荷载都考虑进去了?”
“考虑进去了,管线都预埋好了。承重也复核过,悬挂大型显示屏没问题。”顾知行翻开展陈图册的某一页,指给她看对应的设计节点。
何凝雪点点头,继续往前走。走到后院那棵高大的银杏树下,她转过身:“展陈方案我原则上同意,细节上你再和集团文化基金会那边对接一次。”
“好。”顾知行应下,看着她被冬日阳光勾勒的侧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这次能在四九城待几天?”
“大概一周。述职,还有几个年终会议要参加。”何凝雪看向他,“怎么,有事?”
“我父母……他们想请你吃顿便饭。”顾知行说得有些谨慎,“当然,看你时间方不方便。”
何凝雪微微挑眉,随即笑了笑:“好啊。你定好时间地点告诉我。”
顾知行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清晰的笑容:“那就明天晚上?我知道一家淮扬菜馆,比较安静。”
“行。”
这顿饭安排在一家不大但很雅致的私房菜馆。
顾建明和林晓君到的比约定时间稍早一些。
见到何凝雪本人,比他们想象中更加干练明亮,言谈举止落落大方,既不拿架子,也没有刻意亲近,分寸把握得极好。
席间话题多是围绕着建筑、城市发展,偶尔也聊些四九城的老典故。
顾建明发现何凝雪对城市建设并非一无所知,反而能提出一些颇有见地的看法,紧绷的神情渐渐缓和。
林晓君则细心观察到儿子看向何凝雪时,眼里是藏不住的欣赏和专注。
饭后,顾知行送何凝雪回家。车子停在胡同口,何凝雪解开安全带。
“你父母人很好。”她说。
顾知行看着她:“他们很喜欢你。”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温和而坚定,“凝雪,我爸妈的意思……如果方便的话,他们想和你父母见个面。”
何凝雪推车门的动作顿住,转回头看他,昏黄的车灯下,他的眼神认真而期待。
“这么着急?”她眼里带着一丝调侃。
“嗯,”顾知行老实点头,“怕你跑掉。”
何凝雪笑了起来,推开车门:“我跟我爸妈说一声。走了。”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胡同深处,顾知行才缓缓发动车子。
何雨柱和小满听了女儿的转述,没有太多意外。
小满笑道:“看来小顾是认真的。见面没问题,你看安排在哪天方便?”
两家人的见面约在了一周后,地点是老何家。
何雨柱和小满态度平和,顾建明和林晓君也表现得体。
双方都没有过多提及家世背景,话题更多集中在两个年轻人本身,以及他们对未来的规划。
顾知行明确表示会继续经营自己的工作室,何凝雪也表达了对自己事业的坚持,双方家长都表示了理解和支持。
气氛比预想的要轻松融洽,这也让顾父打消了顾虑,人家老何家明显不是招什么上门女婿的。
顾建明为自己之前的想法老脸一红,然后主动举杯,向何雨柱和小满表示:“两个孩子投缘,能走到一起是他们的缘分。我们做父母的,希望他们以后能互相扶持,把日子过好。”
何雨柱也举杯回应:“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觉得好,我们就支持。”
这便算是默许了二人的关系,并将订婚事宜提上了日程。
离开时,小满和林晓君已经互相留了联系方式,约好下次一起去逛商场。
一九九四年元旦,南锣鼓巷九十五号院比往年更热闹。
大红灯笼早早挂起,廊檐下新贴了鎏金的喜字。
何凝雪与顾知行的订婚宴设在家里,没去外头酒楼——这是何大清和陈兰香的意思,说家里更显亲近。
何耀祖和何耀宗兄弟俩穿着一新,早早便站在垂花门前迎客。
最先到的是老方和老赵,两人都是一身深色中式棉服,精神矍铄。
“方爷爷,赵爷爷,您二位里面请,我爷爷和父亲在正房等着呢。”何耀宗笑着上前搀扶。
老方摆摆手:“不用扶,我俩还没老到那份上。”目光在院里扫了一圈,点点头,“布置得不错,喜庆。”
陆续有宾客登门。
香江的阿浪、白毅峰特地赶来参加何家小公主的订婚。
许大茂带着妻子,妹妹从特区赶回。
何雨水一家也到了,她拉着小满的手,低声说着体己话。
伍千里、梅生和余从戎是一起来的。
三人穿着便装,身姿却依旧挺拔。何雨柱闻讯从正房迎出来,与老战友用力握手,互相拍了拍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万里和熊杰实在走不开。”伍千里解释道。
“理解,都一样。”何雨柱点头,引他们进去喝茶。
老何家只有何雨垚和何雨焱因为工作关系回不来,其他众人全部回来了。
顾家人到得稍晚一些。
顾建明和林晓君显然精心准备过,衣着正式而不失亲和。
顾知行跟在他们身后,穿着合身的深色西装,神情略显紧张,直到看见从东厢房走出来的何凝雪,眼神才安定下来。
何凝雪今日穿了件正红色的改良旗袍,衬得人明艳大方。
她走到顾知行身边,自然地帮他理了理领带,低声道:“放松点,就是家里人吃顿饭。”
订婚仪式没有大操大办,就在正厅简单走了流程。
双方家长交换了聘礼和回礼,一对新人给长辈敬了茶。
何雨柱和小满给了红包,又额外拿出一对成色极好的玉如意,递给顾知行和何凝雪。
“往后的路,你们相互扶持,稳稳当当地走。”何雨柱看着女儿和准女婿,语气平和。
顾知行双手接过,郑重道:“谢谢伯父伯母,我会照顾好凝雪。”
宴席就设在院里,搭了暖棚,宴开八桌,杯碟交错,笑语喧阗。
席间,何耀宗拎着一瓶茅台,笑眯眯地揽住顾知行的肩膀:“知行,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这杯酒可得干了。”
何耀祖在一旁帮腔,亲自斟满了小酒盅:“对,咱哥俩先敬你。”
顾知行推辞不过,只得接过,一饮而尽。酒液辛辣,他忍不住轻咳了一下。
“好!爽快!”何耀宗大笑,又给他满上,“来来来,好事成双!”
另一边,何凝雪被乐惠珍和陆书怡一左一右拉着说话。
“凝雪,你这身旗袍真好看,在哪定做的?”乐惠珍摸着料子问。
陆书怡也笑:“是啊,这颜色衬得你气色特别好。”
何凝雪嘴上应着,眼角余光却瞥见顾知行那边又空了一杯,眉头微蹙,随即又被嫂子们的话拉回注意力。
暖棚里热闹非凡。
老方和老赵坐在主桌,看着年轻人闹腾,脸上带着笑。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玩法。”老方抿了口酒。
老赵点头:“看着他们,就想起咱们年轻那会儿。”
何雨柱和小满陪着顾建明、林晓君夫妇说话,气氛融洽,偶尔也看向被围住的准女婿,但并未出言阻止。
几轮酒下来,顾知行脸上已泛起红晕,眼神也有些迷离,但依旧努力保持着端正的坐姿。
何耀宗凑到他耳边,声音不大却带着戏谑:“还行不行啊,妹夫?不行就认输。”
顾知行努力聚焦视线,摆了摆手,舌头有点打结:“没没事,哥,我还能喝.”
何耀祖笑着按住何耀宗又要倒酒的手:“差不多了,真喝趴下,凝雪该心疼了。”
何凝雪这时终于脱身走过来,看到顾知行的样子,叹了口气,对两位哥哥道:“你们呀尽胡闹。”语气里却没有多少责怪。
她倒了杯温茶递给顾知行:“喝点茶,缓一缓。”
顾知行接过茶杯,仰头对她露出一个有点傻气的笑容:“凝雪.我没事.”
宴席接近尾声,宾客陆续告辞。
顾知行勉强站起来送客,脚步有些虚浮,何耀宗和何耀祖一左一右架着他。
“叔、姨,你们慢走.下次再聚”他努力维持着清醒,口齿却不太清晰。
顾建明和林晓君看着儿子这样,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跟何雨柱夫妇道别后,先回去了。
送走大部分客人,何耀宗和何耀祖把顾知行扶到厢房的炕上。
顾知行几乎是沾炕就着,呼吸变得平稳绵长。
何凝雪跟进来,给他脱了鞋,盖好被子,看着他熟睡的样子,摇了摇头,嘴角却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她走出厢房,看到两位哥哥还在院里。
“这下满意了?”她故意板起脸。
何耀宗嘿嘿一笑:“考验通过,酒品见人品,咱这妹夫,实在!”
何耀祖也点头:“是个实诚人。”
夜色渐深,院子里恢复了安静,只有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几天后,《关于进一步深化对外贸易体制改革的决定》正式颁布。
消息传来时,何雨柱正在书房与老方、老赵研究一份半导体产业动态报告。
小满拿着刚到的文件复印件走进来,放在书桌上:“柱子哥,政策下来了。核心是改革汇率制度,取消外汇留成,还有逐步放开进出口经营权。”
何雨柱拿起文件迅速浏览,目光在“创造条件,推动各类企业直接进入国际市场”等处稍作停留。他放下文件,看向老方和老赵:“二位叔,你们看?”
老赵沉吟道:“汇率并轨,取消外汇券,这是大事。意味着以后出口结汇更方便,但汇率风险也大了。”
老方手指点着桌面:“关键是进出口权。以前咱们很多出口要挂靠外贸公司,层层剥皮。以后如果能直接做,利润空间和主动权就大不一样了。”
何雨柱点点头,拿起内部电话,直接接通了正在特区的许大茂。
“大茂,看到新政策了吗?”
“刚看到,哥!正想跟你汇报呢!这可是大利好!咱们的交换机、手机,以后是不是能自己直接往外卖了?”
“先别急。你立刻组织人手,研究清楚申请进出口权的具体条件和流程。特别是通讯设备这类产品,有没有特殊管制。摸清政策边界。”
“明白!我马上办!”
接着,何雨柱又联系了香江的何耀祖。
“耀祖,政策有变。国内出口门槛降低,黄河通讯和电子制造板块,未来可能逐步转向自营出口。你那边要做好衔接,香江公司的角色可能需要从主导转为辅助,重点转向资金调度、国际风险管理和离岸服务。”
“爸,我明白了。我会重新评估香江各公司的定位。”
几天后,黄河集团高层会议在四九城总部召开。
战略发展部提交了一份初步分析报告,指出新政策下,集团在通讯设备、电子元器件、部分精密机械和服装皮革等领域,已具备直接出口的条件和优势。
许大茂汇报:“我们初步摸了下底,申请自营进出口权的门槛不低,但咱们集团完全达标。关键是产品认证和目的地市场的准入标准。”
何耀宗补充道:“通讯设备这边,GSM系统在欧亚多国已经拿到准入,障碍不大。但一些特定市场,可能还会遇到非关税壁垒。”
何雨柱听完汇报,做出决策:“成立集团进出口公司,统一负责权限申请、报关物流、退税结算等事宜。各产品公司设立国际业务部,负责市场开拓和客户维护。双线并行,专业分工。”
他看向何耀宗:“你们通讯公司打头阵,用GSM系统和‘大麦’手机,先试水东南亚和东欧市场。记住,初期不求量,关键是跑通流程,建立渠道。”
“明白。”
“精工和重工那边,继续依托现有渠道,但也要开始接触终端客户,了解直接需求。”
“微电子研究所的芯片,暂时不直接出口,以配套整机为主。这个领域太敏感,看看风向再说。”
决议迅速下达,黄河集团这台庞大的机器开始调整方向。
一个月后,黄河贸易公司正式改名黄河集团进出口公司,总公司在特区、津门是分公司。
首批以自营名义出口的GSM基站设备和五百台“大麦”手机,从特区装船,发往波兰。
何雨柱没有出席发运仪式,他在书房听着许大茂的电话汇报。
“哥,手续都办妥了!比以前快多了,省了好几道环节!”
“嗯,后续跟紧物流和客户反馈。”
“放心!”
与此同时,何耀宗带队参加了在东欧某国举办的通讯展。
展台上,“黄河通讯”的标识首次独立出现在国际展会上。凭借性价比和现场演示的稳定性,他们当场与一家当地运营商签下了首个直接出口订单。
消息传回,集团内部士气大振。
老方和老赵在院里下棋时,聊起这事。
“这一步,算是走对了。”老方落下一子,“自己攥着渠道,心里踏实。”
老赵点点头:“不过树大招风。以前躲在代理后面,现在站到前排,盯着的人就多了。”
他们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不久后,欧洲某国就以“安全审查”为由,暂缓了黄河通讯部分设备的入网许可。几乎同时,北美一家竞争对手,针对黄河GSM系统的一项底层专利,提起了侵权诉讼。
何雨柱在书房接到何耀宗的越洋电话。
“爸,他们这是有备而来。专利是绕不开的,但诉讼可以拖。市场准入的问题更棘手,可能需要高层沟通。”
“专利官司,按程序打,该反诉就反诉。市场准入,让驻外机构帮忙斡旋。必要的时候,可以同意联合成立技术审查小组,证明我们的设备没有后门。”何雨柱语气平稳,“记住,我们是按国际规则做生意,不惹事,也不怕事。”
“明白。”
放下电话,何雨柱沉思片刻,又拿起电话打给香江的何耀祖。
“耀祖,通过我们在北美的投资公司,搜集那家起诉我们的竞争对手的市场信息,特别是他们是否存在垄断行为或者不符合当地法规的情况。另外,接触他们的主要零部件供应商,看看有没有合作可能。”
“爸,您是想……”
“两手准备。商业竞争,不能只守不攻。”
不久后,那家北美竞争对手突然面临其国内监管机构的反垄断调查,同时,其两家关键零部件供应商提出涨价要求。
虽然不足以让对方伤筋动骨,但也牵制了其部分精力。黄河通讯这边,则通过积极的技术澄清和第三方检测报告,最终获得了欧洲那个国家的入网许可。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