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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喜欢一个人(4k)

    认真听过之后,邹子抬手指向杜鸢,笑意中带着几分了然道:

    “若非他当时执意将你送往它天一遭,想来也不必再后来,要与悟出这四句绝句的你相争了!”

    身为昔日天上人之一,邹子再清楚不过——这四句话一旦被人悟透,会是何等泼天的风光。

    更何况此刻,他不由得想起先前为杜鸢所卜的那一卦。

    后生仍圣再配上这四句真言,几乎是明明白白昭示着:他眼前之人便是为儒家承接大任而来的后生圣人。

    如此一来,别说如今这善恶阴阳两缺的局面,即便他本我尚在,怕也会束手无策。

    邹子更敢断言,便如当年李拾遗南下递剑、身逢大劫时,直面劫数、背对苍生的那一瞬间下,连三教祖师都无法阻拦的无敌之姿一般。

    而今杜鸢悟透这四句话,又踏碎虚空而来,此刻与他相对之人,亦是会知天下无敌四字何意!

    修士之道,修为固然重要,心性却更为关键;而当人能这般悟透天理、明见本我,真正做到知行合一的时刻,那便是真正的人间无敌!

    这般时候,他甚至都有过,那便是,他悟透阴阳,堪破天理之时!

    只是那个时候,他不如李拾遗那般对上了唯一无法战胜之敌,也不如杜鸢一般真的有个强敌立在对头,要争一争生死,论一论大道。

    他那个时候,没有任何敌手拦路,因为他只是在一野荷之前,望着叶上之鱼忽然开悟。

    记得初时,他只觉有趣,可随后又恍然变色,因为他看出这就是他自己!

    作为人,他知道这鱼儿困在必死之地,只待日上三竿,它便难逃一死。

    鱼儿也知如此,继而不断脱逃,可却不见河泽,只能徒劳的躺立荷叶之上,继而狼狈逃回。

    同样作为人,他知道鱼儿只要往前一二,便可逃出荷叶,掉入池中,至此天高海阔!

    但困在荷叶之上的鱼儿,却看不到。

    如此看来,这不就是,他们这些立在天地中,困在凡尘里的人吗?

    那一刻,他枯坐荷叶之前,冥思无数,那荷中之鱼,也随着他一并枯荣。

    待到山河变色,天地改颜,他依旧得不出生路。

    正待困于枯荣,行将坐化之际,随着一孩童忽然抬手打落荷叶,放了鱼儿归水。

    他才猛然惊醒,继而顿悟大道,开创了阴阳家一脉!

    天道藏于偶然,超己可见生机,于此便需明阴阳之变,察变数之机,通天人之理!

    在孩童打落荷叶,救下鱼儿的那一刻,他便是天下无敌!

    虽然,也就那么一瞬就是了

    念及此处,邹子不由得轻轻一叹。

    忆及往昔峥嵘岁月,心底实在翻涌难平。

    话音刚落,他复对杜鸢道:

    “只可惜我这生平际遇,远不及你。终究是没能如你这般,活出一段风华绝代的光景。”

    杜鸢闻言一怔,面露疑惑:“前辈此言,晚辈不解。”

    邹子摆了摆手,眼底掠过一丝怅然,却仍带笑意:

    “没什么深意,不过是想起往日旧事,难免对你生出几分艳羡。想当年,老夫也曾有过‘聊发少年狂’的意气,可如今老了,那股子少年心气,是真的散了。”

    稍作停顿,他又将那番杜鸢听过数次的话再度道出:

    “后生,你和我们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不同。你还年轻,不该日日被担子、包袱压着。该找个时候把这些都放下,真真正正做一回少年人。”

    “别等活到我们这把年纪,才像我这般后悔,悔当初最该峥嵘意气的年岁里,既没能活出峥嵘,也没能留住意气。”

    杜鸢默默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却又轻轻摇头:

    “前辈的心意,晚辈懂。只是晚辈觉得,眼下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挺好。您说的那些道理,晚辈能明白,却实在没法感同身受。”

    邹子闻言笑了笑,先指了指杜鸢腰间那柄依旧锈迹斑斑的老剑条,又抬手指向窗外的万里江山:

    “若是实在想不通,我倒能给你指条路。你腰间有剑,手中有术,心中有气,何不学那少年人日夜向往的侠客模样?”

    “把什么儒家礼法、天下安危、大道教条全抛在脑后,去闯一闯江湖,去见一见山河,或许还能遇着一段红颜知己的缘分。”

    “说不定,等你走一趟回来,就全明白了。”

    可说到此处,他目光落回窗外的天下,语气里添了几分怅然:

    “只是如今这方天下,看样子是不太适合你四处游历了。也罢,老夫如今还有些余力,也攒下些本事和门路。”

    “日后你若是想通了,觉得待不住了,便来寻我。我设法把你送到别的天下看一看。”

    “到那时,你就把脑子里那些三教规矩、大道理念、天下责任全丢了。痛痛快快做些事,做些你这个年纪,本该想去做的事!”

    说到此处,邹子忽然收声,继而无比严肃的看向左右,随之对着杜鸢招招手道:

    “我还有一二交代,乃是生平仅此我之大道的顿悟!你靠近点,我细细说给你听!”

    杜鸢肃然,随之万分好奇,究竟是什么道理,能被一家祖师这般对待?

    一时之间,杜鸢都有些新潮澎湃,浮想联翩。

    但又马上忍住,小心凑上去,听见邹子凑到耳边说道:

    “我在某日看着窗外,突然悟出,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杜鸢一愣,可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又听见邹子凑的更近,用着更加谨慎小心的声调说道:

    “可喜欢两个人,就一定要藏住了!”

    这一刻,杜鸢万分愕然的看着眼前的邹子。

    良久之后,杜鸢终于看着邹子道了一句:

    “啊?!”

    不是,您就给我说这个?

    邹子却嫌弃的点了点杜鸢道:

    “你啊什么啊,以后你就知道我究竟多对了!常言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懂不懂!”

    杜鸢揉了揉眉头,这话他总觉得在什么地方看过。

    但片刻之后,也还是拱手道:

    “前辈的交代,晚辈会记住的。”

    “记住可不行啊,得记在心里,落在实处,不然,有你愁的去!”

    杜鸢越发揉眉,不过还是道了一句:

    “您说您要送我去往它天,但您如今的状况,未免?”

    邹子笑道:

    “我还当什么呢,原来是这个,以前是挺麻烦,但现在不同了。你看外面的天!”

    待到杜鸢抬眼看去,只见,天幕虽然还和此前一般无二。

    可在他和邹子二人眼中,却是能清晰看见,一圈又一圈的清气正在涤荡人间。

    “天宪越发松动了,你和那两个,算是把大世彻底提前了。所以,如今我们会比此前轻松很多。”

    到这儿,邹子又对着杜鸢意味深长的道了一句:

    “你再不乘着现在,往后,多半就没什么机会了!”

    ——

    杜鸢辞别了邹子,邹子说,他之后,就会在这个酒肆等他。

    离开了酒肆之后,杜鸢便向着皇宫走去。

    破裂的宫墙还明晃晃的立在哪儿,高澄那一剑怕是得让这个王朝记一辈子。

    守在此间的禁军,看见又一个拿着剑的人过来了,下意识的就是心头一跳。

    正欲呵停和呼唤同伴,却被上司一把捂住嘴巴。

    随之就听到一句:

    “疯了你,没看出来那就是救了我们整个京都的仙人吗?”

    被捂住嘴巴的禁军有点冤枉,那位仙人从出现到结束,基本就没露过面,听说,也就那老妖怪被仙人老爷收拾了的时候,在天幕上,有过惊鸿一现。

    可他一个小兵,哪有那个机会刚好看见的?

    禁军很快让出道路。

    守城将官快步上前,抱拳道:

    “仙长,您是来见陛下的?”

    杜鸢点点头道:

    “有件事情,我要赶紧和药师愿说说。”

    直呼天子名讳,但没什么人觉得不对。

    他们只是纷纷让路,继而说道:

    “末将马上派人通知陛下,您也不用等,末将直接引着您去。”

    皇宫之内,一些宫人正在忙着搬走因为天地震动而散落的瓦片,碎砾,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玩意。

    而在清理出的大殿中央,药师愿正召集了群臣,吩咐各种善后事宜。

    “国事重大,诸位爱卿还请戮力而行!”

    现场依旧十分凌乱,天子的吩咐却有条不紊。

    从皇宫内到整个京都,乃至随后对地方的回应,每一件事都事无巨细,又面面俱到。

    让诸多本来还十分慌乱的大臣,慢慢的也就跟着安下了心。

    恰在此刻,一名禁军快步闯入其中,喊道:

    “陛下,那位仙人老爷来见您了!”

    一名大臣下意识问道:

    “那位仙人老爷?”

    禁军赶紧指着金銮殿外的几道身影道:

    “回陛下和诸位大人的话,就是救下了整个京都的那位仙人老爷啊!”

    一听这话,群臣急忙看向药师愿,药师愿也是面容一肃,随之正了正衣冠道:

    “速速随朕去拜见真仙!”

    真仙二字,药师愿咬的很重,何为真仙?

    护佑天下,当为真仙!

    旁余人等,不过淫祠野神之流,不管艰难险阻,都得全部打掉!

    这就是药师愿在先前,给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敲定的国策。

    群臣急忙拱手让路:

    “臣等遵旨!”

    很快,哗啦啦一大片人便跟在药师愿的身后,朝着那道扶着长剑的身影迎了上去。

    待到近前,药师愿直接拱手大拜道:

    “当朝国主,药师愿携满朝臣工,拜见仙长!”

    拜完起身,天子又再次下拜:

    “仙长不辞辛劳,力斩邪魔,救下京都万民,实乃当世楷模,还请再受臣一拜!”

    群臣连忙跟着下拜。

    面对天子携群臣这两拜,杜鸢并未闪避,只立在原地,郑重受下。待到礼毕,方上前扶起药师愿,道:“如此便够了。”

    直到这时,杜鸢才好好打量了一眼这位早有耳闻的当朝天子——与自己相比,药师愿自然算不得年轻,却也正值壮年,眉宇间满是意气风发。

    看过之后,杜鸢笑道:

    “你比我想象的要年轻许多!”

    药师愿亦是看着杜鸢道:

    “您也是!”

    二人都曾想过对方的样子,杜鸢觉得药师愿应该是胡军版朱元璋那样的人,但实际上,看着比胡军版要年轻不少。

    而药师愿则是想当然的觉得,杜鸢应当是个白发苍苍,仙风道骨外加慈眉善目的老神仙。

    毕竟便是天子,也是自小听着这类话本故事长大的。

    怎料,杜鸢却是一个比他看着都年轻无数的谪仙人。

    这甚至还是他的阿姐,每晚抱着他给他讲的。

    想到阿姐的药师愿,眼中微微一黯,但这一抹黯淡也迅速消失,随之归复如常。

    杜鸢闻言,笑笑后,说道:

    “有件事,我想单独对你谈谈,不知可否有空?”

    药师愿赶紧拜道:

    “仙长言重了!”

    不用药师愿吩咐,群臣和禁军们,便是自觉远远散开。

    除开必要的人留着外,旁余都去忙着各自的事情了。

    京都历经此等大难,要办的事,不是一般的多!

    待到此间只剩下了两人时,药师愿问道:

    “仙长不知要说什么?”

    杜鸢认真的端详了一眼药师愿的双眼,随之看向他腰间两口仙剑道:

    “你可对这两口仙剑,看出了点什么?”

    哪怕杜鸢在不懂政治,也该知道,此时此刻,对这个皇帝乃至这个国家而言。

    天子所持的两口仙剑,已经是近乎精神支柱一样的东西了。

    毕竟自己这个仙人,在和善,也是外力,只有天子持有重器,才能叫他们安心。

    所以,他说的也比较斟酌,怕让他们觉得这两口会改变人心的仙剑是和邪物一般的存在。

    虽然,某种意义上,的确没差就是了。

    药师愿闻言,他深深低头看向这两幅腰胆。

    在以前,他的天子九卫是他的腰胆,如今则是这两口神兵利器。

    凝视许久,药师愿出乎了杜鸢意料对着杜鸢反问了一句:

    “仙长可知道我最害怕的一刻,是什么时候吗?”

    不等杜鸢回答,他便自问自答道:

    “是我昔年亲手捶杀了高欢的时候!”

    世人都以为,那一刻的药师愿最是意气风发,少年天子。

    甚至后来的无数世家公子,都对此赞誉不绝,更是私下引为榜样。

    因为傀儡天子的绝地翻盘,真的太过传奇。

    可实际上,对于药师愿而言,那却是他最害怕的时候。

    不是因为杀了人,而是因为他惊讶的发现。

    哪怕是高欢这个已经成为了实质国主,掌握了天下间所有权势,能够把天子当作摆件般玩弄的人。

    居然能够如此轻易的死掉。

    既然高欢能这般随意的死掉,那他呢?

    甚至杀了高欢的,不过是一个拿着铁锤的少年而已。

    所以知道了权力也不会让他有多少安全的那一刻起,药师愿就陷入了此生最大的恐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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