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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陛下,臣只能犯上了(5k)

    乾坤之内,无人能活。

    乾坤之外,无人不惊。

    这般多的修士里,甚至有不少名震一方的真正大修,竟全都没了踪影?!

    一时间,那些没被杜鸢收入袖中的修士,几乎人人呆立当场,心神俱震。

    片刻后,他们还发现了一桩更恐怖的事——不知多少人耗费无数心血,在京畿布下的种种后手,竟也跟着消失无踪!

    那些东西,说不得是多少山头的全部底蕴啊!

    个中意味,只需稍一细想,便让人冷汗涔涔,满头大汉!

    望着前一刻还层峦迭嶂的京都天幕,转瞬间便空无一物,仍立在崔氏府中的华服公子,眼中只剩复杂。

    他随即负手而立,连连摇头轻叹:

    “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啊.”

    这么大的事,三教如果没有单走,便只会齐出,这道理不是再明显不过吗?

    怎会偏偏觉得能借京都这方寸之地躲过去?真是蠢得可笑

    “明明昔日在青州时,我最该做的是寻一处无名之地,安分度日,静看这人间云起云落。可惜啊可惜,终究是执迷不悟”

    说着,想起了和佛爷第一次见面时的他又讥讽自嘲了一句:

    “我可能比那老僧都不如。”

    这番话里藏着多少苦楚与复杂,唯有他自己清楚。

    一旁的崔实录却按捺不住好奇,追问道:

    “表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你真能放下姑母她们,此生再不回京?”

    华服公子回头看了眼这位便宜表弟道:“老弟你不必多想,愚兄不过是随口感叹,没什么深意。”

    “对了,也请不要告诉母亲,叫她多想。”

    说罢,他又望向已然一空的京都天幕,语气复杂:

    “只是我也着实没想到,这落子无数、理应最是凶险的京都,竟会如此轻易便空了”

    从京都代表的意义,还有药师愿的种种表现,以及此前各家高人尤其是阴阳家的推论来说。

    京都是最可能藏了那个东西的地方,所以这里的斗法也该最是凶险难测。

    这一点上,无论是作为葬天凶地的青州,还是疑似大能即将坐化的西南,对他们山上人而言,都远远不如此间来的诱人。

    甚至就连他都必须承认,曾经畅想过会不会是自己得了便宜,才在诸般思虑之下,把最后一子投在了京都。

    可也真没想到,京都的所谓大局会如此轻易的落下。

    “虽然意外,但细想也在情理之中,三教大位都出来了,一群山上人还能怎么办呢?难道真能伐天不成?”

    如此看来,此前种种担忧,倒是全成了泡影。一时之间,他心中悲喜交织,难辨滋味。

    ‘唉’

    一声叹惋再度传来,只是这一次,没人听得见了。

    ——

    宫墙内外,纵见此等离奇之景,禁军们依旧坚守岗位,半步未退。

    自药师愿从高欢手中夺回权位,禁军的选拔任用便成了他眼中的重中之重。

    最初的禁军全是外调边军,与京都各大望族毫无牵扯。

    后来才逐步替换为他亲自筛选的州县子弟。至于禁军将官,更是个个由他亲手提拔——他不仅确保人人皆是良家出身,更杜绝了任何大族势力的渗透,以此保证了禁军极高的忠诚度。

    此外,禁军每年的钱粮供给,更是历朝历代之最。

    为的就是给自己始终握有一只能够在任何局面掀盘的铁军。

    若说这支部队有什么短板,大抵是未曾经历过真正的沙场厮杀。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城门守将已下令关闭宫门,他望着从下方缓步而来的高澄,虽未言语一句。

    可只要他从士兵身后走过,方才还因那奇景与妖法而战战兢兢的禁军士兵,便会立刻挺直脊背,惧色尽消,重归严明姿态。

    仅此一事,便知此人当得起“良将”二字!

    换作往日,这般良将统御的劲旅,纵使来敌十倍于己,也绝无可能撼动他们脚下坚阵分毫。

    只可惜,如今来的,早已远超人力二字的范畴!

    禁军们方才搭起强弓,一道白光便骤然闪过。下一刻,城墙上的士兵便尽数倒伏;就连早已封堵严实的宫门,也被连带门头墙砖一同劈碎,露出一道巨大豁口,狰狞可怖。

    宫墙之后,上千披甲精锐目睹这一息之间便告破的宫墙,即便早有准备,也依旧被吓得两腿发颤,几乎要溃散奔逃。

    就在这军心将乱之际,一名年轻将领挺身而出。

    他骑在战马上,高举长矛厉声喊道:

    “我投军前,本是官奴,是任人践踏的草芥!是天子给我良籍、赐我官身,让我知道我也是个人!你们之中,和我一样受天子恩惠的,至少还有半数!”

    “如今国难当头,正该我等以死报天子之恩!随我杀!”

    话音落,他便悍然催马前冲,全然不惧生死。

    有他带头,余下禁军顿时气血上涌,齐齐高呼:

    “报天子恩!!!”

    声浪震彻宫闱,众人紧随其后,蜂拥向前。

    可结局并未改变——又是一道白光骤然闪过,冲锋的禁军便悉数倒伏,无一能立。

    唯有那名年轻将领,还在挣扎着想要爬起身,试图拦住高澄的去路。但一切都是徒劳,他与高澄的距离太远,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从自己身前缓步走过。

    最终,他红透双眼,嘶声怒斥:

    “高澄!你高氏上下皆是国贼,一直都是尸位素餐、贻害家国之辈!如今天子中兴,举国欢腾,你当真要为一己私仇,将天下万民弃之不顾吗?”

    高澄脚步未停,依旧一路向前,只留他一人在原地被无尽悲愤裹挟,动弹不得。

    华盖之下,药师愿望着高澄那无人能挡的身影,陷入了深深的恍惚。

    负责执掌京都安危,天子安康的殿前司指挥使,此刻心急如焚。他抽剑出鞘,急声对药师愿喊道:

    “陛下!请您暂退一二!末将定与这妖孽死战到底,半步不退!”

    可药师愿没有应答,只是怔怔望着那全然超脱人力的高澄,眼神发直。

    见天子失神,殿前司指挥使心一横咬牙喊道:

    “陛下,末将得罪了!来人,护送陛下离开皇宫!”

    话音刚落,几名禁军便要上前搀扶药师愿,从后方脱身。如今谁都清楚,高澄这索命恶鬼,绝非一群凡夫俗子能拦得住的。

    可禁军的手刚触到药师愿的衣袍,却被他猛地挥手喝止:“慢!”

    天子的威严,在这皇宫之内本就远胜旁人。他这一声出口,禁军们下意识便停住了动作,僵在原地。

    “陛下?”殿前司指挥使以为药师愿终于回神,急忙上前一步,语气更急,“妖人势大难敌,您乃万金之躯,万不可有分毫闪失!还请陛下速速退让啊!”

    就在他们拉扯之际,高澄身前仍有年轻将官带着人数不等的禁军,前赴后继地向他冲杀,试图拦下一程。

    可这些人连高澄的衣角都碰不到,更别说留住他半步。

    眼看高澄离皇帝越来越近,几乎要杀到跟前!

    可就在这生死关头,药师愿忽然如释重负地笑了:“他们没骗朕!”

    紧接着竟仰头放声大笑,声音里带着压抑许久的莫大畅快:“他们没骗朕啊!!!”

    这些时日,药师愿心中最大的症结,便是自己苦心经营的大好局面、亲手提拔外派各地的良臣强将,为何一到地方便尽数与他反目。

    更甚者,他们还编造出“仙人下凡、天下大变”的荒唐说辞,仿佛他成了昏聩至极,毫无所能的庸主。

    从前,他只能暗自惆怅,道自己有眼无珠,连识人的本事都没有。

    直到此刻见了高澄,他才终于明白——原来那些人根本没骗他!

    眼前这一幕,让殿前司指挥使彻底慌了神。都这时候了,陛下还说这些做什么!高氏余孽都要杀到跟前了!

    “陛下,您快走吧!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他急得想强行将天子架走,可无论怎么递眼色,身后的禁军却纹丝不动。

    天子的威望远在他之上,以至于这般危急时刻,他连自己带来的人都使唤不动。

    这是好事,毕竟这代表着,京都之内,根本没有人能靠着所谓兵权,虎符,就能领着军队造反。

    但也是坏事,就比如眼下.士兵们根本就是盲从天子!

    药师愿缓缓转过头,看向急得满头大汗的殿前司指挥使,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走?朕为何要走?”

    “陛下?”

    “朕乃天子,这皇宫是朕的朝堂,这京都乃天下之根本。我药师家历代君王,有谁是从皇宫逃了的?”

    “我今日若是逃了,若是在他高氏逆贼的面前逃了,这天下该是谁的天下?百姓,又如何相信朕不会如今日一般,忽然在某天把他们也丢下了?”

    “传令下去,让余下禁军莫要再动,朕,亲自去会会这早就该死的高氏余孽!”

    “陛下?!!”

    殿前司指挥使几乎要跪在皇帝的面前了。

    但药师愿去意已决,径直掠过他便朝着高澄而去。

    当年面对高欢,他要委曲求全,如今怎能再让?

    自从知道了天下未曾负他之后,药师愿曾经丢的差不多的心气,便是在这一刻重回巅峰!——

    更在此刻,一个骑在怪异坐骑之上,喝着小酒摇头晃脑的修士,忽然脸色一变的急忙抓向腰间介子物。

    可下一刻,一口仙剑便径直撕破他的介子物,继而直冲京都而去。

    望着化作长虹而去的鼎剑崤铗。

    他只得立在原地,彻底傻眼。

    “这回我是亏大了啊!”

    明明他都离开京都了,怎么还是亏了个底朝天?

    ——

    “高澄,朕就在这儿,你要何为?”

    天子踏高而望,龙相尽显。

    高澄持剑居下,满眼复杂。

    这也是他第一次停下。

    凝视片刻,高澄说道:

    “高澄来为高氏讨个公道。”

    闻听此言,哪怕深知眼前这妖人可能下一刻就会叫自己横死。

    药师愿也还是嗤笑道:

    “笑话!你高氏专权擅政,残杀忠良如草芥,糟践万民若敝屣,早将天下视作自家私产!朕灭你高氏,上承天意,下顺民心,乃是拨乱反正之举。你又有何颜面在朕面前提‘公道’二字?”

    说罢,他向前半步,目光如炬,直直逼向高澄,字字铿锵地质问:

    “朕且问你,你父高欢谋夺朝政、欺君罔上,该不该诛?”

    高澄便是高欢之子,这一点,几乎没有百姓知道。

    他们只知道高澄姓高,且应该是高氏的嫡系。但他们从没想过,与太子几乎没有差别的高欢之子,会来一个穷乡僻壤扎根。

    面对药师愿的质问,高澄与他对视,目光未闪,没有半分迟疑:

    “权臣高欢,祸乱朝纲,其罪当诛。”

    这句话,倒是叫药师愿有些错愕。

    高澄居然认了他父亲该杀?

    但他没有停顿,只是继续道:

    “哪你高氏上下沆瀣一气,贻害家国,糟践百姓,理应当诛,你又认不认?”

    高澄继续点头:

    “我高氏一族,上至族老,下至旁支,多是嚣张跋扈之辈,空占高位却无半分实绩,甚至还以糟践地方为乐,可谓祸国殃民已久。此等罪孽,确实当诛。”

    至此,便是药师愿都忍不住问了一句:

    “哪你,为何还要来说你是给你高氏讨个公道?”

    既然知道自己一家全都当诛,那为何还要这般不要脸面?

    他若说是为了自己而来,药师愿其实都不太好回答。

    毕竟高氏是反贼,但他高澄却是良臣

    可他偏生又是高欢之子,是而当年将其抓捕入京之时,朝堂内外,明里暗里,商议许久之后。

    还是将其隐诛。

    高澄怅然的看着屹立高台之上的天子道:

    “陛下,我是来为那些明明不姓高,却被当作高氏诛杀之人而来。”

    一言道出,天子怒目。

    “不姓高,却甘为高氏爪牙,依附权奸、助纣为虐;非高氏亲族,却做高氏走狗,残害忠良、鱼肉百姓!高氏当诛,这群帮凶更该株连!”

    高澄没有急着反驳,只是愈发怅然的低头问了一句:

    “那陛下,那些人里,还有我们高氏内外的诸多孩童呢?已经懂事的尚且不论,可那些连话都不会说、甚至连睁眼看清这浊世都做不到的襁褓婴孩呢?”

    “他们.也该一同随我高氏诛杀殆尽吗?”

    这一次高澄略显期待的看向了天子,试图看见自己想看的某种事物。

    但他失望了,因为天子只是立在天上,冷冷的道了一句:

    “依旧当诛!”

    高澄落寞垂首,旋即拱手朗声道:

    “既如此,陛下,臣只能犯上了!”

    他手中的至圣佩剑,第一次弥漫开凛冽杀意。

    而高澄一路坚守的澄澈心境,亦随之激荡,催生出冲天气焰。这一刻,药师家的龙脉被彻底惊扰,在惶乱中剧烈震颤——只因这柄剑,当真拥有斩龙之能!

    “纵使你今日杀了朕,朕也只有一句话:你高氏当诛,朕亦无半分过错!”

    面对那股凡人肉眼亦能窥见的无上威势,药师愿却无半分退意。

    他挺立于原地,全然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君王气度。

    只是如此的他都早已做好闭目赴死的准备。

    他心中明白,高澄既能死而复生,更凭强悍术法杀入皇宫,自己的天下,早已保不住了。

    但这一次,他心境不同往昔。

    先前的不甘,源于他自认已交出超越历代先帝的治世答卷,最终却落得众叛亲离、天下皆敌的结局,无法接受毕生雄才大略沦为一场笑话般的空梦。

    可如今,他终于知晓,并非自己施政有误,那些被他派往地方的贤才,亦始终对他忠心耿耿。

    只是,这天下真的变了而已。

    所以,他能坦然接受了。

    若药师家今日当真失了天下,那便非人力所能逆转,实乃天定命数!

    既如此,他这个末代君王,便要为药师家挣一个体面收场。

    大幕终将落下,登台之人或生或死皆可,但绝不能做那贻笑万年的丑角。

    他要叫后世百姓记得,药师家亡国非是无能,实是无奈!

    就在此时,一柄仙剑裹挟无上威势,径直冲破高澄的冲天气焰,稳稳悬停在药师愿身前。

    正是鼎剑——崤铗!

    看着眼前这柄拥有滂湃威势的仙剑。

    药师愿在短暂的错愕后,即使是他都忍不住狂喜,继而拔剑指天道:

    “朕就知道,朕非是亡国之君!”

    随之,落剑下指,对向高澄道:

    “高澄,今日天都助我,以至降下神兵,你可还要说朕错了?”

    高澄毫不退让道:

    “陛下之功绩,古今难寻,自当天佑,今日得此际遇,臣恭贺陛下。只是陛下,错就是错,对就是对,陛下心中无仁,臣自然只能犯上!”

    说罢,高澄抬步而上。

    持仁剑,言天理。

    见状,药师愿亦是持剑而下。

    持鼎剑,言王霸。

    二人皆不会用剑,所以只是非常简单直接的剑锋对撞。

    毫无招式可言,但两条大道对冲之下,瞬息便叫天地变色。

    也叫依旧还在观望的各家修士心惊胆战。

    后世之人,竟也如此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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