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亲王离京这日,不仅几位在京的兄弟,还有几家亲家并亲近属人也来相送。
索绰罗家来的是老太爷与朝盈父亲两代当家人并妻子,还送上了朝盈的针线,一只里外发烧织锦缎面绣青竹绣纹的银鼠手焐子。
索绰罗老太太笑盈盈的,“这原是那孩子做着,预备日后孝敬您的,前儿听说您要动身往塞外,没准得等行围之后才回来,奴才念叨两句,说那时节冷,这会过去,必得把毛衣裳带着,她便听进去了,特地找出来叫奴才们转交给您。”
虽然知道多半是客气话,听着还是叫人舒心,宋满笑着收下,夸奖一番,朝盈手艺确实很好,索绰罗家老太太和太太听着都笑,又客气说不敢当。
宋满道:“虽然女子以纺绩针黹为业,但年轻孩子,青春烂漫的时光能有几年,倒让孩子多松快松快要紧,你们不必忧心,紧着叮嘱催促她。回来我可要见的,若叫我瞧着为那一个选秀和预备婚事,把咱们好好的孩子都熬憔悴了,我可不依!”
二人连忙答应着,又觑她神情,见十分认真,知此言不虚,然而她虽如此说,索绰罗家也不敢听进十分,哪家婆婆不喜欢媳妇规规矩矩的?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只要有五分真,已是万里挑一的了。
又随着宋满的打趣笑两声,说说笑几句,外头人进来道:“王爷外书房那边已经预备出门了。”
宋满便安排最后一件事,朝盈母亲和朝盈生辰都在六月,赶不上了,提前将礼物给了。
宋满使人将礼物交给朝盈母亲,道:“我给太太的一份儿可格外要丰些,免得咱们格格的被太太昧下。”
朝盈额娘不禁笑了,索绰罗老太太在旁凑趣道:“她要这么昧下,奴才可不能依——没得封口费呀!”
看出宋满对朝盈的重视,她们到底更安心一些。
随着弘昫被康熙钦点随驾,京中不免也有人动了心思,觉得索绰罗家不过中等偏上的门第,远算不上头一等高门,雍亲王当日选他家,或许是无奈之选,如今若再有好门第伸出橄榄枝,雍亲王岂有不为阿哥谋好姻缘之理。
索绰罗家便有些不安,幸好雍亲王看起来并无此意,阿哥的额娘宋福晋对朝盈更是一如既往的重视疼爱,看起来并无改弦更张之意,这才安心起来。
这边众人拥簇着宋满从内院出来,顺安定亲的兆佳氏也有人来请安送别,宋满亦赏了礼物,方才宋满那番话说完,她们家女眷也有感应,以为是敲打她们。
自然唯有笑着附和,都说得疼女孩儿云云。
原本今日洵亭也该来的,但她前阵子刚刚诞下一子,故只有宋建宇前来相送。
她这次生得倒是很顺利,宋太太目前对小儿子最为倚重,这孙子更是她期盼已久的,自然欢喜,就要抱回自己屋里养育,被宋老太太拦住了。
最后还是春柳云柳带着宋满对洵亭的问候翩然而至,宋太太又悄悄地老实了。
宋满走出来时,宋建宇也在府门处送雍亲王,见到她连忙请安,她点点头,低声道:“于公务之外,你待家里的事情也多上些心,老太太年迈,你媳妇坐着月子,太太是拿不住事的人,别叫家里生了乱子。”
宋建宇自然明白她是向着谁,忙答应着:“姐姐放心,建宇明白。”
能在朝中平平稳稳混到今天,他是个聪明人,宋满看他的神情,知道宋家那边可以放心了。
云柳在宋满身边多年,为避免出问题,宋满一般不用她在近身侍奉,确定她的能力之后,就让她负责府外走动沟通的事情,她做得果然也干脆周到。
宋满此次出门,带着春柳冬雪,将她和佟嬷嬷一起留下看家,也并照管府内家务。
这边雍亲王、宋满等一行人上了路,那边索绰罗家两代人回到府中,先在正房中说了会话,而后索绰罗大人仍回衙门中,太太服侍着婆婆歇下了,方回自己院里。
朝盈正在额娘房中做针线,针线是从小做到大的,一针一线闭着眼睛也不会出错。
今年选秀,婚期就在近几年,嫁妆里预备酬送夫家亲友下人的针线活计得尽早开始准备。
嫁到雍亲王府去,上头各位额娘,下头还有小叔、小姑,还有亲近亲戚,这些人的针线都得她自己亲手做;再疏远的亲戚并打发下人的,则可以由府中针线女人并她身边的仆妇们代劳。
索绰罗夫人走进房中,见朝盈正做针线,便莞尔一笑,朝盈被侍女提醒,回过神来,起身道:“额娘回来了。”
“歇歇眼睛吧。”索绰罗夫人温柔道,又一扬下巴,“宋福晋赏给咱们娘俩的生辰礼物,她事情那样多,还能这么惦记咱们,真是顶难得的了。”
朝盈也不由一笑,未来婆婆的善意总能叫即将许婚的小姑娘安心一些,娘俩将礼物打开看,索绰罗夫人的礼物无非是中规中矩的缎匹、补品等物。
朝盈的礼物则轻盈精致一些,有些内务府造的套杯、把件等精巧玩意儿,又有宝石珠花一套、珍珠钿口一只,很适合年轻小姑戴的东西。
索绰罗夫人不禁笑起来,又柔声对女儿道:“宋福晋真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道:“其实咱们家门第平常,和一般王府宗亲议婚也罢,议给这样受万岁爷重视的皇孙、未来王府的世子,就显得有些高攀了,宋福晋还对咱们家以礼相待,又这样厚待你,可见她是一个温柔厚道的人,这样的人做婆婆,远比过分精明的人好许多。”
朝盈认真地点点头,索绰罗夫人又道:“但越是这样的人,其实更加聪明,只看宋福晋一路走来,如此稳妥,便可知她绝不是没有算计的人,你决不能因她善待你,便看轻她。”
“额娘。”朝盈失笑,“我怎么会呢?宋福晋是厚道人,愿意善待我,这是我多大的福气与运气,我若因此倒骄傲起来,那真是不知好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