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盯着那行小字,掌心的血顺着指缝滑落,在地面上积成一小滩。皮卷上的画面仿佛活了过来,黑袍人跪在祭坛前的身影在他眼前晃动,右臂上的刻印纹路开始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从深处拉扯。
“别看那画。”洛九璃一步跨到他面前,手指迅速点过他手腕三处脉络,一道淡青色光痕封住经络。苏砚猛地喘了口气,视线恢复清明,额头已布满冷汗。
“它想让我看见。”他低声说,“不是记忆,是召唤。”
萧千绝站在门边,刀尖抵地,目光扫过墙角。“我们已经知道他们在等什么。问题是,他们怎么敢赌我会走过去?”
玄月靠在石壁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一根细线。她没说话,但眼神微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洛九璃展开玉简,将碑文内容逐条对照。“辰星入轨之日,还有三十六天。仪式地点必须位于地脉交汇点——目前符合条件的只有东海裂渊、北境断脊岭、南荒古井台三处。”
“哪一个是?”萧千绝问。
“不知道。”她合上玉简,“但他们不会让我们查下去了。”
话音刚落,玄月突然抬手,袖中幻丝一颤,随即断裂。她瞳孔微缩:“我埋在外面的线断了。”
“什么时候的事?”苏砚问。
“就在你看到画的时候。”她看着他,“有人顺着我的丝反向追踪,切断了联系。不是巡守者的手法,是更高阶的清道队——专杀知情者的那种。”
萧千绝立刻转身,刀锋贴着石门缝隙划过,一丝暗红符文浮现出来,嵌在岩层深处。“门已经被动过手脚,强行破开会引动地基塌陷。”
“他们不急着进来。”洛九璃靠在晶碑旁,声音冷静,“他们在等我们出去,或者……等里面的气息泄露。”
“所以现在不是逃的问题。”苏砚低头看着自己包扎过的手掌,“是我们已经被锁定了。”
屋内陷入短暂沉默。晶碑余光映在四人脸上,忽明忽暗。
萧千绝忽然开口:“你的刻印不能再用了。”
苏砚抬头。
“刚才你看到幻象,身体已经出现应激反应。如果他们是冲着‘引路者归位’来的,那你每一次激发刻印,都在向他们传递位置。”萧千绝盯着他,“接下来的行动,必须限制你的力量输出。”
“那谁来破阵?”玄月冷笑,“你忘了外面那八个人是怎么围我们的?没有他在前面顶着,我们连第一道门都出不去。”
“那就绕开正面。”萧千绝不退,“我们可以用假信号引开他们,比如用残碑碎片模拟共鸣频率。”
“可那样只能骗过底层巡守。”洛九璃摇头,“清道队有感知命轨的秘术,伪造不了真正的刻印波动。”
“所以问题还是回到他身上。”萧千绝看向苏砚,“要么压制,要么……被利用。”
苏砚没反驳。他慢慢坐到地上,右臂贴在地面一块凸起的晶石上。闭眼片刻后,睁开时眸色沉了几分。
“它在动。”他说,“不是往上,是往侧面。七重渊的封印链正在偏移,像是被人从另一端拉动。”
“什么意思?”玄月问。
“封印不是静止的。”他声音低了些,“他们不需要抓我过去,只要我继续觉醒,逆命纹就会自动牵引地脉变化。等到了那一天,哪怕我不出现在祭坛,锁也会松。”
洛九璃眉头紧锁:“也就是说,你越使用力量,越接近真相,就越接近他们的目标。”
“所以逃避没用。”苏砚站起身,从怀中取出那块黑色石片,“但他们以为我会按他们的节奏走。我可以让他们以为我要去,实际上……改掉仪式的条件。”
“怎么改?”萧千绝问。
“封印需要‘献身’。”他说,“但如果‘引路者’没有死,只是让外界以为他死了呢?”
三人同时看向他。
“你要假死?”玄月声音微颤。
“不止。”苏砚将石片放在掌心,用力一压,边缘割破皮肤,鲜血渗入裂缝,“我要让他们以为我完成了命轨,但实际上,我把钥匙……留在外面。”
洛九璃沉默片刻,忽然走到晶碑前,指尖划过一段未激活的铭文。“如果要骗过清道队,我们需要一个足够真实的替代信号——比如,一段完整的刻印共鸣记录。”
“你有办法复制?”萧千绝问。
“可以截取他刚才触碰晶碑时的能量残留。”她回头,“但只能用一次,而且必须在他再次激发刻印前完成。”
“那就现在。”苏砚伸出手,直接按向晶碑。
“等等!”玄月冲上前一步,“你现在经脉还没稳,再强行共鸣,可能会伤到神识!”
“我没别的选择。”他看着她,“你们也没有。”
他掌心落下,银光自伤口蔓延而出,瞬间注入碑体。整块晶碑剧烈震颤,墙上刻印链急速流转,空气中浮现出一圈圈波纹状的能量场。
洛九璃立刻结印,两指并拢在空中划出一道回环轨迹,将扩散的波动一点点收拢进玉简之中。她的额角很快渗出汗珠,手指微微发抖。
“快了……”她低语,“再坚持三息。”
苏砚咬牙,体内逆流之力疯狂涌动,右臂上的裂纹一路延伸至肩胛,皮肤下隐隐有血丝浮现。
萧千绝握紧刀柄,随时准备打断共鸣。玄月站在一旁,手指紧紧攥住衣袖,指节泛白。
“够了!”洛九璃猛然收手,玉简咔的一声合上,表面浮现出一道与苏砚刻印完全一致的波频印记。
几乎在同一瞬间,苏砚踉跄后退,单膝跪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拿到了。”洛九璃喘息着,“足以模拟一次完整觉醒过程。”
“那就够了。”苏砚抹去嘴角的血,抬头看向那扇半掩的小门,“接下来,我们要让他们相信,我已经踏上了归途。”
“可你怎么保证他们会上当?”萧千绝问。
“因为他们从头到尾都在等一个结果。”苏砚站直身体,目光沉定,“而我现在,要给他们那个结果——只是时间、地点,全都由我来定。”
玄月忽然开口:“你打算去哪儿放这个信号?”
苏砚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墙边,拿起那幅皮卷,仔细看着祭坛的位置布局。
片刻后,他说:“北境断脊岭。”
“那是最近的一个交汇点。”洛九璃点头,“也最容易被监控。”
“正因如此,才像真的。”他将皮卷卷好,塞进怀里,“我去引他们注意,你们趁机查清另外两个地点的真实结构。尤其是东海裂渊——如果那里才是真正的主祭坛,我们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你一个人去?”玄月声音冷了下来。
“我不是去赴约。”他看着她,眼神平静,“我是去打乱他们的时辰。”
屋外,远处传来一阵极轻微的震动,像是地底深处有东西缓缓移动。密室内的晶石微微发亮,映得四人影子在墙上扭曲晃动。
苏砚抬起右手,看着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血还在渗,一滴落在黑色石片上,缓缓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