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的手掌还贴在晶碑表面,银光自掌心渗入碑体,如同细流汇入干涸的河床。刻印链在墙壁上蜿蜒亮起,节奏忽快忽慢,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地面轻微震颤。他能感觉到右臂内侧的纹路正在发烫,裂痕比之前更深,像是随时会碎裂的瓷器。
“回路有间隙。”洛九璃盯着墙上的光纹,声音冷静,“每次循环到第四节点时,能量会回落三分之一息。”
萧千绝立刻抬刀,在地面迅速划出一道符文轨迹。“我来破左翼,需要三息准备。”
“我掩你。”玄月撑着墙起身,指尖幻丝轻抖,几缕近乎透明的丝线贴地蔓延,瞬间在三人脚下织成一片虚影网络,“他们看不清真假动作,但只能撑十息。”
苏砚没有收回手。他知道再持续下去,经脉承受不住,可若中断共鸣,封锁就会立刻闭合。他咬牙,体内逆流之力强行逆转一周,掌心银芒猛然暴涨,整座晶碑嗡鸣震动,墙上的刻印链应声一顿,出现明显断层。
“就是现在!”洛九璃低喝。
萧千绝刀锋猛落,战印之力灌入符文,地面符阵亮起。与此同时,玄月双手一扬,三道幻影同时扑向不同方向,引得门外巡守者的气息出现短暂紊乱。洛九璃趁机结印,两指并拢划过空中,一道反向刻印力打入回路节点。
轰的一声闷响,石门上的封印纹寸寸崩裂。
通道开启,冷风从深处涌出,带着一股陈旧金属的气息。四人没有停留,迅速穿过残破拱门,进入后殿。身后石门再次落下,将巡守者的脚步隔绝在外。
通道不长,但地面铺着一层灰白色粉末,踩上去无声无息。尽头是一扇青铜巨门,表面浮雕双环交叠,中央凹槽形状与铜符完全吻合。
“这就是密室入口。”洛九璃走近查看,手指抚过门边铭文,“需要两重验证——信引与命轨契合者。”
玄月靠在墙边喘息,脸色苍白。她刚才强行催动幻术,体内气机已经紊乱。听到这话,她抬头看向苏砚:“你不能进去。”
“必须是我。”苏砚摇头,“只有我的刻印能激活原始碑文。”
萧千绝皱眉:“你手臂上的裂痕已经延伸到肘部,再动用力量,可能会废掉一条臂。”
“那就断了也得进。”苏砚从怀中取出铜符,放在掌心,“等在外面,只会被他们一步步逼入死局。”
他没再解释,直接将铜符嵌入凹槽。青铜门纹丝不动。
“血引。”洛九璃提醒,“以血为契。”
苏砚抽出腰间短刃,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指缝滴落,落在铜符之上。刹那间,双环开始缓缓旋转,门缝中透出幽蓝色光芒。
咔——
沉重的机关声响起,青铜门向两侧滑开。
密室内空旷寂静,中央悬浮着一块完整的晶碑,比外殿那块大出三倍。碑面流动着从未见过的古老文字,结构复杂,每一笔都仿佛蕴含某种律动。
洛九璃快步上前,取出玉简开始记录。萧千绝守在门口,刀未归鞘。玄月则靠着墙角坐下,悄悄将一根极细的幻丝探出,缠住一块碎石,轻轻一拉,石块滚入阴影。
苏砚站在碑前,掌心伤口仍在渗血。他抬起手,贴向晶碑。
光芒骤然炸开。
整块碑文重组,形成一段清晰序列:
【蚀渊之主,沉眠于地脉七重渊之下。其魂虽封,意未灭。待引路者归位,命轨重合,以逆命刻印为钥,启锁魂印,神躯可复,万灵当俯首。】
苏砚瞳孔一缩。
“他们不是要唤醒什么组织。”他低声说,“是要放出一个东西——一个被封印了很久的东西。”
“什么?”萧千绝转身。
“恶魔。”苏砚盯着碑文最后一行图录,那是一具盘踞在深渊中的巨大身影,八爪如龙,头生双角,而封印它的最后一道锁链,正是他右臂上的逆流环图案。
洛九璃记录完毕,脸色凝重:“逆命刻印不是天赋,是封印的锚点。你是当年镇压它的最后一道防线……而现在,他们想让你亲手打开它。”
“所以铜符是信引,我是钥匙。”苏砚收回手,碑光渐暗,但他脑海中的信息并未消失,“他们一直在等我觉醒,等我走到这里。”
玄月忽然开口:“你不该知道这些。”
三人同时看向她。
“你知道?”萧千绝眼神锐利。
玄月没有回答,只是慢慢收起幻丝,指尖微微发抖。“我只是觉得……太巧了。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所有线索都指向你?如果这真是封印,那你现在做的,不是接近真相,是走向陷阱。”
“那又怎样?”苏砚低头看着自己仍在流血的掌心,“我已经站在这儿了。退回去,不代表安全;往前走,至少还能看清敌人是谁。”
洛九璃合上玉简:“组织叫‘天痕会’,目的不是复兴刻印文明,而是利用苏砚的刻印,重启封印仪式。他们不需要战胜我们,只需要我们按他们的路线走完。”
“所以每一步都是设计好的。”萧千绝冷笑,“北境废城、南荒密档、青石渡茶铺……甚至连我们在驿站汇合的时间,都在他们算计之中。”
“但我们现在知道了。”苏砚握紧拳头,血滴落在地面,“知道和不知道,不一样。”
他抬头看向密室深处,那里还有另一道更小的门,半掩在石壁之间,门缝中透出微弱红光。
“后面还有东西。”
“别去。”玄月突然站起,“那道门后的气息不对,不是刻印之力,是活物残留的意识。”
“越是这样,越得看。”苏砚迈步向前。
洛九璃拦住他:“你现在的状态撑不了第二次共鸣。”
“我不用共鸣。”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石片,是之前在铭渊墟捡到的残碑碎片,“我可以用这个模拟信号,骗过内部警戒。”
萧千绝皱眉:“风险太大。”
“总比被人牵着鼻子走强。”苏砚已经走到第二道门前,将石片贴在门边凹槽。
咔哒一声,门开了。
里面没有碑文,只有一面墙,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皮卷。苏砚伸手取下,展开。
画中是一名身穿黑袍的男子,跪在一座祭坛前,双手高举刻印刀,头顶悬浮着一团扭曲的黑影。而在祭坛中央,躺着一个人形轮廓——面容模糊,但右臂上的纹路,与苏砚的一模一样。
画下方刻着一行小字:
【辰星入轨之日,引路者献身,蚀渊归位。】
苏砚盯着那行字,掌心的伤口突然剧烈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