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枫谷深处,一座刚翻新的大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殿门无声滑开一条缝,一道佝偻的身影,穿着洗得发白的黄枫谷外门弟子衣饰,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方宇找人喊来的向之礼。
向之礼浑浊的老眼抬了抬,望向端坐在殿首主位、一身月白法袍金光内蕴的方宇,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芒。
褶皱的嘴唇微动,似乎要依着身份,行那炼气弟子见元婴老祖的大礼。
“哎哟我去!”
座上那位“方老祖”的反应飞快。
金光一闪,方宇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几乎是“弹”下了宝座。
没等向之礼腰弯下去,方宇已经抢到他面前,那姿态,活像是见了领导视察的基层小科员。
紧接着,更让任何旁观者足以道心崩塌、三观重组的一幕上演了——这位新晋的元婴老祖、黄枫谷的擎天巨擘,居然对着一个炼气期的“老废物”,恭恭敬敬、结结实实地鞠了个大躬!
“使不得使不得!您老快请!快请这边坐!”
方宇嘴里忙不迭地说着,同时麻溜地侧身让开,极其自然地、甚至带点殷勤地,虚引着向之礼往旁边一张铺着软垫的紫檀木圈椅走。
那动作之熟稔,态度之谦卑,仿佛他方宇才是那个外门弟子,而向之礼才是端坐云端的元婴老祖。
这画面要是被李化元、钟灵道,或者随便哪个黄枫谷弟子瞅见,估计能当场吓疯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得怀疑自己中了高阶幻术,或者干脆是方老祖练功走火入魔精神分裂了。
方老祖给一个炼气期的废物搬凳子?
还鞠躬?
这已经不是离谱,简直是修仙界未解之谜的头条素材!
但方宇心里门儿清。
眼前这老货,哪是什么炼气期的废物?
这他妈是化神境的老怪物!
自己这个新鲜出炉、金光闪闪的元婴期,在人家眼里,恐怕也就是个会发光、稍微结实点的玩具,真动起手来,分分钟拆成零件。
向之礼被方宇这一套丝滑小连招整得有点懵,眼皮子跳了跳。
他依言在那圈椅上慢悠悠坐下,枯瘦的手指捻了捻自己那几根稀疏的胡须,浑浊的老眼上下打量着方宇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怪了,怪了方老祖您这对老朽一个小小炼气,是不是也太客气了点?老朽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您这一拜啊。”
方宇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姿态随意得毫无老祖风范,闻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摆摆手:
“行了老向,这儿就咱爷俩,关上殿门谁看得见?累不累啊?”
他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那点玩世不恭收敛了些,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兴师问罪的架势:“我问你,那血色禁地到底什么来头?鬼地方邪门得紧!还有,后面那株长了腿、会吃人的元婴食人花追我的时候,你丫跑哪凉快去了?看戏呢?就眼睁睁看着我被撵得跟孙子似的?好歹搭把手啊,老向你这化神大佬也太不仗义了吧?”
向之礼呵呵一笑,那笑声像漏气的风箱,浑浊的眼里却掠过一丝精光:“老朽不轻易出手,况且”
他顿了顿,看着方宇丹田处那即便收敛也依旧能感觉到的磅礴力量,“我知道你小子命硬得很,死不了,那点小风浪,对你来说算个屁。”
“嚯!您老倒是对我信心十足!”方宇撇撇嘴,一脸嫌弃,“合着看我被撵得上蹿下跳您老挺乐呵?”
向之礼没接这茬,捋了捋胡子,慢悠悠反问:“今日特意叫老朽来这没人的地方,就为了问这个?兴师问罪来了?”
“哪能啊!”方宇立马换上笑脸,搓了搓手,那表情活像个想套话的奸商,“问罪?不敢不敢!我啊,是想向您老请教点儿.元婴之上的事儿。”
“元婴之上?!”
向之礼那一直稳如老狗的表情瞬间崩了。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从椅子上弹起来,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写满了“你他妈在逗我?”的惊悚。
那几根稀疏的山羊须都气得无风自动,抖得跟通了电似的。
“你小子!知道老朽当年从一介凡俗布衣,摸爬滚打,历经千辛万苦,熬过无数生死劫难,才爬到元婴期用了多少年?!吃了多少苦头?!掉了多少层皮?!你他娘的你他娘的”
老向气得胡子直翘,指着方宇那发着金光的丹田,手指头都在哆嗦,“你这元婴的味儿都还没捂热乎呢!板凳都没坐稳!就惦记上化神境的门槛了?!你当这是吃糖豆呢?吃完一颗就想下一颗?!贪心不足蛇吞象!你你简直.岂有此理!”
方宇看着向之礼那副气急败坏、仿佛世界观都被自己一句话干稀碎的模样,非但没怂,反而乐得哈哈大笑起来,身体在椅子上笑得一颤一颤:
“哈哈哈!急了急了!老向你急了啊!哈哈哈.”他抹了抹笑出来的泪花,指着向之礼,“你看你看,露馅了吧?‘爬到元婴期’?啧啧啧,老向,您这算是不打自招,亲口承认自己个儿是化神老怪物了吧?”
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格外刺耳。
向之礼被他笑得老脸一阵红一阵白,指着方宇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最终化作一声深深的、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长叹,整个人都像是缩水了一圈,瘫回椅子里:
“唉真真是.拿你这滑头小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抬起眼皮,浑浊的眼底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困惑和探究,死死盯着方宇,“你你到底是如何看破老朽的?这绝无可能!老朽自问这匿气藏形的功夫,便是同阶化神也未必能轻易勘破.除非”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惊疑不定:“你小子,真是哪个沉睡了万古岁月的老怪物转世重修不成?!”
方宇的笑声渐渐止住,他随意地摆了摆手,动作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慵懒,仿佛拂去眼前并不存在的尘埃。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那双融合了净眼的轮回九勾玉写轮眼中,似乎有星河流转,映照着大殿内清冷的月光:
“省省吧,老向,甭瞎琢磨了,这答案啊.你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
向之礼摆手,“行了,每个人都有秘密,你有,我也有,我就不打听了.”
他话锋一转,“不过,你可不能因为自己走了好运,窜到元婴,就简单认为这世间你已无敌。”
方宇拱手,“那我自然是知道的,向老才是人界巅峰。”
向之礼摇头,伸出手指,比了个‘耶’。
方宇笑了,“老向,整这么跳脱啥意思?拍照呢?比个耶是啥意思?”
向之礼冷哼一声,“两位数能够杀死你的人,在这人间,至少还有两位数。”
“所以.”
“加油吧,小子。”
就在凡人方宇懵逼之时,他脑海中的老君笑道:“一个苦苦寻找飞升之道的可怜人罢了,他的话,你听听就行,必要时”
‘必要时什么?’
“必要时,你就知道自己有多强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