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服青年高子逑凑近颠簸的马车,
目光黏在欢欢脸上,像打量一件刚从坊市淘来的奇珍异宝。
他指尖把玩着腰间那枚镶着赤晶的玉佩,玉佩随着他夸张的动作叮当作响,衬得他愈发轻佻。
嘴角勾起的笑容里,
贪婪与戏谑如同两条扭动的毒蛇,几乎要冲破那张精致的面皮:
"小娘子第一次来宝庆城吗?居然连我都不知道?"
"来,靠近点——"
他刻意压低嗓音,喉结滚动间喷出的酒气混着脂粉香,熏得欢欢不由自主地蹙眉。
那声音黏腻得像裹了蜜的毒针,每个字都浸着令人作呕的占有欲:
"在这城里,我高子逑想让谁笑,没人敢哭——"
说话间,
肥厚的手掌带着积年的酒渍与熏香,径直朝欢欢纤细的手腕抓去,指甲盖泛着不自然的青紫色,显然是常年养尊处优却疏于修剪。
就在这时,
一道黑光如陨星坠地般奔袭而来,"啪"地砸在高子逑手腕上。
那是一块棱角分明的玄铁石子,力道大得惊人,竟在青石板上犁出一道寸许深的沟壑。
高子逑瞬间吃痛闷哼,
伸出的手臂像被烙铁烫着似的猛地收回,腕骨处迅速浮起一片紫红淤肿,皮肤下隐约有青筋暴起。
"谁?!"
高子逑怒目圆睁,瞳孔因暴怒而收缩成针尖大小。
他循着石子来处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身穿旧式轻甲的魁梧男子正挟着劲风奔来——
正是李良。
他方才正要跟守城士兵说明身份,眼角余光瞥见欢欢被骚扰,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拉满的弓弦,哪里还按捺得住?
脚下发力时,
铠甲的铁片随着疾跑发出密集的碰撞声,如同暴雨敲打铁皮屋檐,又似一头暴怒的雄狮冲向城门。
"敢用石子打我?"
高子逑捂着红肿的手腕,脸色由白转青,继而涨成猪肝色。
他活了二十三年,何时受过这等折辱?
"找死呢!"
"打的就是你这个不长眼的狗东西!"
李良已冲到近前,胸膛剧烈起伏,轻甲下的肌肉贲张如盘绕的虬龙。
他怒视着高子逑,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对方吞噬。
"卧槽!"
高子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侮辱,顿时火冒三丈,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给我打!往死里打这个乡巴佬!"
他指着李良,对随从厉声下令,声音尖锐得像指甲刮过黑板,
"记住,那个女人留着!等我收拾了他,就在这城门口办了她——让这些乡巴佬好好看看,在宝庆城到底谁说了算!"
身后的四个随从立刻翻身下马,腰间的长刀"唰"地出鞘,刀身寒光凛冽,映照出他们阴鸷如狼的神色。
这些常年混迹市井的打手,最擅长以多欺少、以强凌弱,此刻闻到血腥味,顿时兴奋得双眼放光。
李良自然不甘示弱,回头对亲兵喝道:
"护住欢欢!"
自己则"呛啷"一声抽出腰间铁枪,枪尖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寒芒,直指高子逑咽喉。
亲兵们虽装备简陋,却也纷纷举起锈迹斑斑的兵器,与随从们厮杀起来。
一时间,
城门处刀光剑影交错纵横,金属碰撞声刺耳欲聋,仿佛有无数把小锤子同时敲击铁砧。
周围的行人吓得纷纷躲避,原本热闹的城门瞬间空出一片修罗场,地上很快溅满了碎石与血滴。
守城的小头目站在城楼阴影里,
远远看着这一幕,却只是摇了摇头,示意士兵继续守城。
他哪会插手?
高子逑的父亲是丹盟委派的五星丹师,连前任城主沈连城都要礼让三分,自己一个小小的城门校尉,何必去触这个霉头?
至于李良这群"乡巴佬",
看穿着就知道没什么背景,就算被打死了,也不过是多拖走一具尸体罢了。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冷漠与自私,只想着明哲保身。
两方缠斗片刻,
李良这边虽人多些,但亲兵们大多是庄稼汉出身,实战经验远不如对方。
很快,
就有亲兵被长刀划破手臂,惨叫着倒地,鲜血染红了青石板;
另一个亲兵的兵器被打飞,胸口挨了一脚,蜷缩在地不起,像只受伤的虾米。
李良怒喝着挺枪刺向高子逑,却被一个光头随从半路拦截。
那光头身手矫健,拳脚功夫极为狠辣,几个回合就抓住李良的破绽,右脚如闪电般踢出,正中李良腰间。
"噗!"
李良如遭重击,整个人横飞出去七八步,重重撞在马车侧面,车厢剧烈摇晃,车帘哗啦作响。
他挣扎着想爬起,光头随从已如影随形,一脚狠狠踩在他胸口,铁制的鞋头陷进衣襟,让他连喘息都困难,只能眼睁睁看着高子逑朝欢欢走去。
高子逑嘴角挂着冷笑,慢条斯理地翻身下马。
他走到马车旁,居高临下地盯着欢欢,语气充满戏谑:
"估计你在那些小镇里也算个宝贝,但到了宝庆城,就得懂规矩。"
他伸手就要去抚摸欢欢的脸颊,指尖还带着方才打斗时沾染的血腥气,
"别怕,跟着我,以后......"
话音未落,
欢欢俏脸上骤然闪过一抹杀机。
她手腕一抖,
藏在袖中的软剑"噌"地出鞘,寒光直刺高子逑面门——
那是李超送她的防身武器,她一直随身携带,从未想过会真的用到。
软剑出鞘的瞬间,剑身微微震颤,发出龙吟般的清啸。
高子逑完全没料到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竟会武功,仓皇间后仰躲闪,脸颊还是被剑锋扫过,
一道血痕立刻浮现,鲜血顺着下颌滴落,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泽。
"哟,还是朵带刺的花?"
高子逑非但不惧,
反而笑得更加狰狞,脸上的横肉因兴奋而扭曲,
"不过这样才更过瘾!"
他从随从手里夺过一把长剑,剑身在阳光下闪着森冷寒光,步步紧逼欢欢,每一步都踏得青石板咚咚作响。
几个回合下来,
欢欢毕竟修为尚浅,软剑被高子逑的长剑磕飞,"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溅起一片火星。
她退到车厢角落,面色煞白,看着高子逑逼近,对方甚至已经开始松动自己的锦带,那急不可耐的模样让她浑身发冷,牙齿不自觉地打起架来。
"放开她!"
李良在地上拼命挣扎,胸口的剧痛让他声音嘶哑,却带着决绝,
"这是宝庆城城主的女人!你敢动她,全家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高子逑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狂笑:
"还想骗我?沈城主的妻妾我哪个不认识?哪有穿粗布裙的?"
他笑得更大声,笑声中满是不屑,
"就凭你?也配认识城主?"
"现在城主已经不是沈连城了!"
李良嘶吼着,目光扫向城楼,
"我们是蓝田镇的人!她是李城主的女人!"
"蓝田镇?"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炸在守城小头目耳边。
他猛地从阴影里冲出来,脸色煞白——
这几日城里早就传遍了,
新城主正是从蓝田镇来的李超,手段狠辣,刚上任就清算了好几个旧部!
高子逑还在步步逼近欢欢,指尖即将触到她的衣袖。
"高公子,别冲动啊!"
小头目带着士兵飞奔而来,一把拦在高子逑身前,声音都在发颤,
"这位姑娘......说不定真的是城主身边的人!"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恐惧与后悔,后悔自己刚才的袖手旁观。
守城小头目心里打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果眼前这些人真和新城主有关系,自己却带着士兵袖手旁观,事后怕是会被五马分尸。
他硬着头皮拦在高子逑身前,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湿漉漉的衣衫紧贴着脊梁,寒意顺着脊背直往上蹿。
高子逑眼睛眯起,细长的眼缝里射出两道寒光,
话语像淬了冰的刀刃:
"你敢挡我?"
在他眼里,
一个城门校尉连给自家提鞋都不配,也敢来碍眼?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那笑容里满是对守城小头目的轻蔑和不屑。
小头目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急声道:
"高公子有所不知!如今城主确实已经更换,是从蓝田镇来的李超大人!稳妥起见,还是先查清他们的身份再说吧,免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眼神中透露出忐忑和不安。
什么?
高子逑和几个随从皆是一惊,脸上的嚣张瞬间僵住,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城主还真的换人了?
沈连城那老狐狸经营多年,怎么可能说倒就倒?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高子逑皱眉想了十几秒,心里虽不信,却也没再硬闯——
毕竟父亲常说"做事留一线"。
他冷哼一声:
"好!你去查!我倒要看看,这些乡巴佬能是什么身份!"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傲慢和不甘,觉得这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守城小头目这才长出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细汗,那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地上,溅起一小片尘土。
他赶紧问清李良和欢欢的名字,差两个腿脚最快的士兵快马加鞭往城主府报信。
那两个士兵接过令牌,翻身上马,扬尘带风,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城主府。
此时城主府内,
颜克武正捧着茶杯听账房汇报灵币清点情况,闻言"哐当"一声,茶杯摔在地上,茶水溅湿了衣袍。
那上好的青瓷茶杯瞬间碎成几瓣,茶叶和茶水在青石板上蔓延开来,像是一幅狼藉的画卷。
他哪还顾得上这些,翻身上马就往城门冲,心里把高子逑咒骂了几百遍:
这混球是活腻了?
连李城主的人都敢动,是想把全家都坑死吗?
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担忧,生怕李超会因为此事大发雷霆。
不过半炷香功夫,颜克武就奔到城门口。
看到眼前的情景——
李良嘴角带血,亲兵们躺了一地,欢欢脸色煞白地攥着衣角——
他额头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还好没出人命,欢欢的衣服也还算完整,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庆幸,同时也为李良的安危感到后怕。
他几步冲上前,
先把李良扶起来,又一把将高子逑扯到一旁,压低声音,语气急得发颤:
"高公子!你可知这是谁?这是新任城主的家眷!你都敢打?这次是真的惹上大麻烦了!"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双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守门小头目见颜克武这副模样,也暗自后怕——
幸亏自己拦得及时,要不然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恐惧和庆幸,觉得自己刚才的决定是多么明智。
什么?
高子逑有些诧异地看向欢欢和李良,皱着眉自言自语:
"这群乡巴佬……还真和新任城主有关系?"
他心里虽惊,
脸上却依旧挂着不屑,那不屑的神情就像是在看一群蝼蚁。
颜克武眼皮直跳,赶紧摆手:
"高公子,慎言啊!李大人的脾气可不像沈城主那般好说话!"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警告和提醒,希望高子逑能够收敛一些。
高子逑却呵呵一笑,拍了拍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人所难了。你回头替我和新任城主道个歉,就说我高子逑有眼不识泰山。"
说着翻身上马,对随从扬声道:
"进城!回府!"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傲慢和自信,觉得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新任城主不会与他计较。
他平素在宝庆城为非作歹惯了,
最张狂时,
连沈连城的小妾都敢当众调戏,沈连城看在他父亲是丹盟五星丹师的份上,事后也只不了了之。
在他看来,
这次不过是揍了几个士兵,连那姑娘的手都没碰到,主动退去已算给足面子,新任城主再横,还能不给丹盟几分薄面?
他的心中充满了侥幸和自大,觉得丹盟的背景足以让他为所欲为。
"高……高公子!"
颜克武看着他策马就走,急得大喊,可对方连头都没回。
颜克武的眼神中透露出焦急和无奈,觉得高子逑实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哎!
颜克武叹了口气,
转身赶紧查看李良等人的伤势,见都是些皮肉伤,骨头没断,这才放下心来,让人去叫大夫。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欣慰,同时也为这场风波感到后怕。
"老颜,这家伙是什么来头?这么牛气?"
李良吐出一口染血的唾沫,望着高子逑的背影,眼里满是怒火。
他的拳头紧紧握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在克制着自己想要追上去的冲动。
老颜?
颜克武愣了下,
随即也没纠结称呼,苦笑着解释:
"他爹是高文武,丹盟派来的五星丹师,在城里开着最大的丹铺,连以前的沈城主都得让他三分。"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对丹盟势力的敬畏,觉得丹盟确实不容小觑。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是丹盟。
那可是横跨数十大城的庞然大物,别说宝庆城,就是龙皇城都得给几分面子。
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欢欢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望着李良和颜克武道:
"回去后,这件事千万别告诉小超哥。"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坚定,眼神中透露出对李超的保护和担忧。
李良有些疑惑:
"为什么?凭超哥的本事,还怕他一个丹师?"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不解和自信,觉得李超有能力解决任何问题。
欢欢摇摇头:
"丹盟势力太大,盘根错节,我不想给小超哥招惹麻烦。他刚坐稳城主之位,正是需要安稳的时候。"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希望李良能够理解她的用心。
这话一出,
周围人都沉默了。
是啊,
李超虽能拿下宝庆城,可丹盟背后是无数城池的修士和资源,真要闹起来,怕是会掀起惊涛骇浪。
以前的沈连城百般迁就,不就是忌惮这点吗?
他们的脑海中都浮现出沈连城对丹盟小心翼翼的样子,觉得这件事情确实棘手。
颜克武点点头:
"欢欢姑娘说得是。这事……先压下来吧。"
只是他心里清楚,以李超护短的性子,这事怕是瞒不住。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觉得这场风波可能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