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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一、小饼干是何物?

    对于孙老道的话,欧阳戎听完后,有些默然。

    总不能现在就坦诚的说,自己还真是一个他最讨厌的儒家门生吧。

    不过,此刻的欧阳戎,心里还是警惕了些,自我叮嘱要管住嘴巴,不能说的太多,不然会暴露身份,还是那种在孙老道等懂行者眼里的暴露,说不得五女君云想衣不比孙老道的敏锐感差。

    此刻,老道人两臂环抱,裹紧了些裘衣,那张似是返老还童的嫩童脸庞继续冷笑一声:

    “古往今来,不少儒家门生以圣贤门徒自居,遵循所谓的圣贤理念,大言不惭说要去救世,你不觉得可笑至极?

    “殊不知,正是因为有圣贤想要救世,又有人想当圣贤,才会有导致他们嘴里所谓的需要拯救的崩塌礼乐之世,才会有需要去救这所谓的世,同时,这所谓的世才绝对无法去救成。

    “道理很简单,若是没有这些圣贤跳出来说世道崩塌,世道又何来天崩地裂的灾祸?听起来或许有些绕,甚至不符合常理,小人,你们或许会觉得圣贤是对的,也被他们洗脑,觉得是先有了世道崩塌,才有了他们救世,不不不!

    “这世道起初明明是好好的,无所谓向下还是走向上走,一切都是最原始混沌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只要‘向上’,必然会向‘下’,只要向‘下’,必然又会向‘上’,因为这就是天道,没有任何后来玷污它的人道,所以对它的任何忧虑关心都是徒劳,甚至本就是莫须有的,甚至都不会有人刻意意识到。

    “可是,最初也不知道是谁,或许就是很多愚昧之人嘴里,第一个站出来的顶天立地的圣人吧,他指着遵循天道的世道,给出了一个向上向下的说法,才让人道介入,让所谓的世道坏了起来,像是一个不配当大夫郎中等人,指着一个健康之人说有病,徒增焦虑,其实,若是没病,难道这健康之人就不死了吗……

    “后面那些自称继承圣人遗志的门徒们,更是加剧了这种崩坏的趋势,但其实一切都是莫须有的,世道明明很好啊,向‘下’也是很好的,因为这代表马上要向‘上’了……但是道爷我不想因为和你们这些俗人解释,去做这种上下的比喻,因为这种说法本身,就是落入了和圣人儒生们同样的愚蠢境界。”

    孙老道皮笑肉不笑道:

    “总而言之,这世道这天道,一丝一毫都不需要你们多此一举的关心,试问,若是以前的蛮荒时代,刀耕火种,所有人都生活在丛林之中,所谓民智未开,只知冷暖肚饿,还会有这种可笑的忧虑吗,有一个词倒是很好,叫杞人忧天。

    “天之大,何须汝忧,同样,他人之生死,又何须你恼?”

    他朝着欧阳戎,再度质问道:

    “臭小子,隔壁这个病秧子,你觉得你配担心吗?他之生死,都是好事,你若过问,给他希望,反倒是害了他,还很显得假惺惺作态,令人欲呕。”

    水帘牢门前,欧阳戎注视着侃侃而谈的孙老道。

    心中暗道一声果然和以前一样啰嗦,看人不爽,喜欢辩经。

    欧阳戎其实一开始就吃准了,孙老道会忍不住“多嘴”,骂人愚蠢。

    其实,认真来说,孙老道所讲的道家道理,恰好是他也没有做到的,因为他“骂”了欧阳戎等人。

    真的得了逍遥的道门真人,是连骂都不会骂的,就像在一个十字路口遇到了一群火急火燎要去救世的圣贤儒生,道门真人只会视若无睹,擦肩而过。

    多说一句,多骂一声,都是对心中信念的不自信。

    欧阳戎心里笑了会儿,此刻,面上却装作了听不太懂的懵懂样子,眼神露出一些疑惑之色。

    木讷青年愣愣的盯着门内长篇大论的老道人。

    孙老道说着说着,似是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撇了下嘴,摆摆手驱赶道:

    “真是对牛弹琴,倒是道爷我着相了,和你这蠢人说这个作何,去去去,别打扰道爷我睡觉……”

    旁边的丙字号牢房内,躺在门边的病怏怏青年,应该是有听到孙老道和欧阳戎交谈的话语,然而他脸色无动于衷,似是一点也不恼火,依旧有些出神的望着头顶钟乳石上五颜六色的光芒,不知在想些什么。

    觉得没意思的孙老道,准备返回水牢深处,不再理会这个找死的小年轻。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牢房传来动静。

    是胖乎乎老和尚对面的“己”字号牢房。

    因为八间牢房是分布在甬道的两侧,两两相对着的。

    丙字号水牢和丁字号水牢相对。

    胖乎乎老和尚所在的戊字号水牢,也和己字号水牢相对,这也导致了己字号水牢也离得很近,角度问题,能看清楚丙字号水牢和丁字号水牢这边的情形。

    此刻,己字号牢房内,光头庄稼汉从地上站了起来,吐掉了嘴里竹签,懒洋洋的走到了水帘门边,瞥了眼发出动静的欧阳戎那边,然后,他先是偏过头,朝着另一边对角线上的辛字号牢房方向,做了个挠裤裆的丑陋动作,邪笑说:“大美人在吗,给爷瞧瞧。”

    辛字号牢房那边没有回应,似是牢房内的那位漂亮女人不住水帘门边,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光头庄稼汉笑了笑,继续掏着裆,回过头来,朝欧阳戎那边笑道:

    “小子,心这么善啊,感动死老子,来,你也来帮下老子,老子也得了个怪病,得摸下你腰上的牌子,乖,你把你腰上那枚破牌子丢进来先……”

    察觉到外面动静的一些牢房罪囚,冷眼看着这一幕。

    胖乎乎老和尚犹豫了下,似是准备温馨提醒;另一边,孙老道冷笑了下,继续背身走人,似是懒得多管外面的闲事;病怏怏青年艰难转头,有些担忧,结结巴巴开口:“阁、阁下莫……”

    就在这时,被众人注视的木讷青年突然回过头来,看向光头庄稼汉,一脸好奇的问道:

    “请问,你算哪块小饼干?”

    此言一出,整条甬道上的气氛寂静了下。

    众人一脸疑惑的看着欧阳戎。

    光头庄稼汉的脸色也愣了下,嘀咕:

    “小饼干是什么东西?”

    不过他也不傻,反应过来些什么,脸色阴沉下来,一字一句的问:

    “小子,你这什么语气?”

    其他人亦是不知小饼干为何物,好奇的打量着一言不发的欧阳戎。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丁字号牢房内,老道人突然停顿脚步的背影。

    孙老道缓缓回头,看了看欧阳戎的木讷背影。

    全场只有他,听到“小饼干”三个字,没有露出疑惑新奇的表情。

    欧阳戎与光头庄稼汉对视,没有回应后者的话,此时此刻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光头庄稼汉身上。

    欧阳戎终于听到背后的丁字号牢房内传来一阵靠近的脚步声。

    本来没了兴趣准备走人的孙老道去而复返。

    他来到水帘门边,朝着外面背对着他的欧阳戎,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

    “真是对牛弹琴。”

    老道人没由来的复述了一句刚刚说过的话。

    欧阳戎像是没听到一样,没有回头与他对视。

    附近的胖乎乎老和尚偏头打量了下狱友老道人。

    有些熟悉孙老道的他,感觉这位狱友此刻好像有些不同,说的话语气也怪怪的,这是一种特殊的直觉,老和尚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是也搞不懂到底是什么,胖老和尚抬起手,习惯性的揉了揉肥大的耳垂。

    光头庄稼汉脸色愈发凶狠,欧阳戎却是不理,带着食盒,转身朝甬道入口走去。

    孙老道眼睛盯着木讷青年渐渐走远的背影,没有说话。

    目的达到的欧阳戎,脚步有些轻松。

    谌佳欣只是让他和孙老道搭话,等待后续安排,欧阳戎却有自己的打算,正好趁着这段空窗期,办他自己的事情。

    至于谌佳欣那边要求的事是什么,欧阳戎不管,回头再说,至少眼下这段空窗期,不能浪费了时间。

    欧阳戎心中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刚刚孙老道靠近水帘牢门,对着他内说的那句话,他其实听到了,但是却装作不知,先行走人。

    今日他在水牢内停留太久了,不能再继续耗下去了。

    而且刚那副情形,他虽然冒险说出了某些心照不宣的暗号,但是也惊动了其它一些罪囚,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太引人注目了不好,有些话,需要私下里和孙老道说。

    所以欧阳戎没有继续逗留,去和孙老道搭话了,先行返回,至少今日的主要目的达到了,计划有了进展,另外,他对谌佳欣那边也能有对应的交代。

    欧阳戎心底已然满足,走出甬道,他心情自若,脸色保持木讷的走下来楼梯道台阶。

    他看了眼有些漆黑的楼梯道,不管是多少次经过它,还是会感觉这条反直觉的楼梯道有些怪,给人一种不像是通往外面、而是通往水牢更深处的既视感。

    欧阳戎轻轻摇头,沿着楼梯道走了下去。

    就在这时,前方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道女子的轻柔嗓音:

    “小饼干是何物?”

    女子声线温柔,带着有些好奇语气,像是个好学的好学生。

    除此之外,这道女子嗓音还有些令人熟悉。

    欧阳戎听到它的第一时间,浑身紧绷起来,旋即立即松弛下来,装作似是被吓到的吃惊表情,后退了一步。

    “谁……”

    漆黑楼梯道中,一位肤白如雪的白衣女子拾阶而上,朝欧阳戎走来。

    那张美艳容颜从黑暗中露了出来,宛若芙蓉出水,雨过天晴。

    木讷青年望了望前方,似是才看清楚快来人,脸色又惊讶又欣喜道:

    “五神女,您回来了!”

    不知何时返回的云想衣,沿着台阶往上走,经过低头避让的木讷青年身旁,偏头看了看他的脸庞表情。

    少顷,才发出一道可有可无的鼻音:

    “嗯。”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头不回的问道:

    “小饼干是何物?”

    欧阳戎微微低头,老实答道:

    “回禀五神女,此物是我家乡一样风味小吃,那句话算是家乡俗语。”

    云想衣轻轻点头:

    “你这家乡倒也有趣。”

    欧阳戎抬头看了看她,肚子里早已满是准备好的借口,欲要解释。

    云想衣却没有给她机会,问也没问,直接丢下一句话:

    “原地等候。”

    云想衣继续拾阶而上,丢下欧阳戎,走入了水牢。

    欧阳戎定在原地,脸庞一如既往的木讷,只是旁人不知道的是,见面后短短几息的交流,他的背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欧阳戎回头看了看白衣女君消失的背影。

    很显然,刚刚欧阳戎在水牢里和罪囚们说的话,云想衣听到了。

    只是他目前尚不确定,云想衣是何时返回的,具体又有多少话语落入了她耳朵中。

    反正“小饼干”这一句话,肯定是听到了的,是在他说这句话之前,云想衣就已经在楼梯道这边站着了。

    不过,欧阳戎此前返回屋子里取水桶的时候,是没有碰到她的,那就是说,她是在这个时间节点之后才来的。

    不管如何,云想衣回来后没有直接进来,必然是对他这些逗留水牢的举措,有所审视……只是,不知道她是否已经怀疑了。

    除此之外,欧阳戎不确定外面的谌佳欣她们知不知道云想衣的归来,总不会是绕过了她们……虽然以云想衣的能耐,可以简单办到……

    就在这时,欧阳戎听到下方楼梯道传来一些动静。

    他转头看去,顿时在楼梯道尽头处,看见了谌佳欣和恩婷的身影。

    二女似是也被云想衣吩咐,等待在外面那间屋子里,此刻,她们有些好奇的探头,看向楼梯道中驻足的欧阳戎。

    双方无声之中对视了会儿。

    特别是谌佳欣,她看了眼欧阳戎,视线短暂交错了片刻,二人默契的同时挪开了目光,像是陌生人一样。

    不过,眼神移开后的欧阳戎,心底却微微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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