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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6章 别样的十字军大战

    路德维希等人投降的时候,其他人也在各自寻找出路。

    不少贵族被俘之后才知道,之前的那次失败的“伏击”,是让娜公主故意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打赢了明军前锋,可以长驱直入了。

    当时,所有人都没发现这其中有什么异常,因为这些人的表现太符合刻板印象了。不过让娜公主后来告诉他们,因为那些人本来就是她安排的法国骑士,所以表现肯定差不多。队伍里,只有那几个炮兵,是专业的明军。

    而法国骑士带领的农民,则是由当地农民扮演的。本来,当地人对于参加战斗兴趣不大。森林北部那些居民,和吴王控制区有一些贸易往来,但当地长期处于一盘散沙状态,各个村落、小镇都习惯了各自为政,并不太想随便参与大领主之间的战争。

    而南奥斯宁山这边,虽然是吴王手下官吏经营了两年的地方,但当地人比起作战,还是更想种田。而且现在,正是果园收获的时候,因此他们参军兴趣并不充足,只有一些骑士和山南平原上的小领主,可以脱产前来参战。

    结果,十字军到了山北,就大开杀戒,连修道院里的人都不放过。当地人对此十分震惊,纷纷跑来求助,希望能加入明军,保卫家园。但这边的明军,和他们印象中那种随便抓村民当兵的“封建军队”,已经区别很大了。

    对于正规化的明军主力来说,带上他们,看起来人多势众了,但细究起来,反而可能让他们伤心:因为对于这种程度的军队而言,突然多了一群训练不足、缺乏纪律,难以统一号令的人,不但没有多大助力,还会给大家拖后腿。

    不过,让娜公主很快想到了一个更适合他们发挥的机会,让他们参与佯攻。在布置任务的时候,她专门交待说,大家大声呼喊,装作人很多的样子,恐吓敌人。如果条件不合适,也不用急着交战。因为她担心,要是真打起来,这些匆匆武装起来的当地村民,很可能会遭到意料之外的严重损失,而且以他们的纪律水平,估计也做不到进退有序。

    西吉斯蒙德那边,还是有一些比较精锐的士兵,作为骨干的。要是被人家直接冲垮了,一路追杀,损失就大了。所以,与其要求他们完成什么战术任务,不如直接说明白,咱们就是去吓唬人的。敌人要是真打过来,大家各自跑路就行了,没指望他们杀敌。

    而从结果看,当地人的表现,甚至比她预计的还要好。村民们十分痛恨十字军,因此士气异常高涨,并没有交战后就被吓退,反而一度给敌人很大压力。其中有一些人,对于战斗,已经可以称得上熟练了,甚至可以掩护法国骑士后撤。

    让娜公主感到十分好奇,询问了一番之后,发现他们其实是山区的猎人。有一些是修道院雇佣的护林员,有一些则是当地村里的偷猎者。

    在这个时代,按照惯例,山川森林的产出,都属于当地领主,平民去林子里打猎,都算是偷猎行为。不过,因为领主们的管理能力普遍不太行,因此这种现象反而非常普遍。一些领主就会组织护林队——不是为了保护森林或者保护环境什么的,而是为了抓那些偷猎老爷财产的人。

    当然,护林人本身,也经常被要求去打猎,向领主上交皮毛和肉食,或者辅助领主的狩猎活动。因此,也有很多时候,这些护林员自己,就是诏安来的、熟悉当地环境的猎人。

    北山上的修道院,因为院长比较开明,不太管这些,因此这二者的边界也非常模糊。而且,因为北山附近林子很深,开发相对不够充分,担心动物会被人打完,属于非常奢侈的烦恼;相反,很多时候,处理害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这些猎人也经常集合起来,去对付野猪群、狼群之类的动物。

    城里人不一定能理解的是,在这个时代的乡村,这些动物不但不稀缺,反而经常泛滥成灾。甚至出现一些体型极大、普通人难以靠冷兵器进行猎杀的个体,危及人们的安全。在很多地方,都有巨狼和巨型野猪之类的传说故事,和著名的骑士、猎人与他们战斗的传说。哪怕在火枪的时代,都不乏这类案例,可见当地的情况有多么难以控制。

    修道院被摧毁的时候,一些值班的猎人也被杀害,其他人逃了出来,很快让事情传遍了山区。其他猎人对此十分愤怒,因此作战时也很主动。

    西吉斯蒙德等人一直认为,“明军”是一支农民军,而这些人的表现,更加坚定了十字军高层的态度,因为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这些人确实就是一群欧洲挺常见的、愤怒的农民。虽然有地利优势,比普通农民要能打一些,但依然无法对抗大贵族的正规军。这也导致他们虽然多次交战,但最后也没能得到正确的结论。

    这个欺骗过程,因此进行得非常顺利。唯一一次出问题,是法国骑士们自作主张玩了起来,导致计划开头就差点出问题。

    按照让娜公主的规划,农民们会首先发起进攻,四处造势;等十字军进行反击,骑士们就需要出场,冲击敌人。这样,一是让坚持认为吴藩背后是法国支持的西吉斯蒙德等人,进一步认定,这边确实是明军主力;另一方面,也是作为保底,如果当地居民发挥不好,被仓促击溃,也可以给敌人一些压力,迫使他们放弃追击,然后再撤走。

    结果,骑士们明明知道,敌人已经快到眼前了,却依然还在饮酒作乐。甚至不知通过什么方式,带了几个舞女到战场上,在那儿聚众跳舞。连西吉斯蒙德都学聪明了,知道先派人侦查道路两边的可疑地点;他们却一点戒备意识都没有,被敌人直接摸了上来。

    佣兵们跑到树林里的时候,本来应该执勤的骑士,甚至没有携带武器,而是拿着乐器在唱歌。好在那些佣兵战斗力也不强,因此才没有闹出更大的问题。但是,这个结果,依然使得让娜公主脸上很没光。毕竟,她带来的嫡系人马,不但没能发挥出战斗力,甚至最后要靠农民和猎人来掩护,才得以跑掉。别说明军里头了,哪怕是让其他国家的贵族和骑士们知道,也肯定要嘲笑他们的。

    为此,让娜公主只能严厉整顿纪律,领头出主意的几个骑士,和那几个舞女,都挨了鞭子。从拉海尔以下,聚集起来玩耍的人,都遭到了严厉训斥和处罚。就这样,赶在决战之前,总算把这帮事多的人给按了下去。骑士们也颇为尴尬,因此后来才这么卖力。

    至于这次作战,起到关键作用、迫使西吉斯蒙德转向回头的主力明军,早在一周多之前,就从其他道路,分头前往目的地。在让娜公主的计划中,北山山口地区,肯定是西吉斯蒙德等人警惕心最高的地方,因此反而不适合设伏——当然,完全没有伏兵或者哨兵也不行,那样就显得太假了。

    因此,她安排了一些精干士兵,在那边值守,碰到十字军主力,稍作抵抗就离开了。而按照他们报上来的时间,其他各路军队,从两山之间的森林里,避开西吉斯蒙德的斥候们,成功绕到他们后方。

    而这个行动,最大的功臣,就是那些知道山间小路的伐木工和猎人。虽然这片山并不算陡峭,但欧洲这边的森林,就没有好对付的。正是有他们带路,明军才得以隐蔽地通过这片地区。因此,作为报答,随军的文官当众宣布了吴王的命令,给这片山区的所有人,免除三年税收。

    此外,贵族们还得知,按照塞里斯传统,“山泽之利”也是属于君主所有,设有“虞官”进行管理。不过长期以来,这个规则也在逐渐放开,到汉朝的时候,已经演变成按时令进行管理,只要交税就行了。

    按照吴王的新规定,条顿堡森林之中,原本应该属于皇家的“山泽”类产出,也特许向当地百姓开放。被俘的贵族们,比当地百姓还惊讶,不过考虑到人家有功劳,好像也可以理解……

    不过现在,大部分当地居民,其实都不在这边听布告。战场的主要部分虽然结束,但还有很多散兵游勇在四处逃窜。而当地人也在竭尽所能抓捕他们,一方面是为了报仇,一方面也是免得留下祸患。

    不久之后,他们就看到,让娜公主手下的几个骑士,押着哈布斯堡家族的鲁道夫伯爵,来到了营地。

    鲁道夫一身盔甲都灰不溜秋的,上面还凹陷了几块。他之前天天穿的那件从大都购买的丝绸外袍,已经不知去向,连胡子都被烧掉了几块,显得很是滑稽。相比起来,路德维希等人因为投降及时,还是衣甲鲜亮的意思,看起来就十分体面。

    他们也并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而觉得不好意思,反而跑去看了看鲁道夫,然后还嘲笑他狼狈的样子。

    路德维希等人都会拉丁语,很快和带队的小贵族聊了起来。

    那个“百户”级别的骑士队长告诉他们,自己是洛林那边来的。这次,作为战争的最关键一击,让娜公主集结了自己之前招募的二百多名法国骑士和重骑兵,从洛林地区的军户骑士里,又选拔了三百多人的精锐。再加上跟着南路军来的二百多个德意志和波西米亚骑士,才凑出了这一波攻击。

    这也让路德维希等人最后松了口气——这说明,他们还是被骑士们击败的,不是被农民给打翻车了。最关键的面子问题,可算是稳了。

    至于鲁道夫的情况,队长告诉他们,鲁道夫其实成功逃出了明军的包围。但他没有意识到,相比于正规军,更外围那些前来助阵的当地人,反而更加危险。

    在战前,让娜公主已经给军队上下告知,如果有可能,尽量抓活的,这样可以索取更多的赎金,用来进行战后的建设。不过,远道而来的明军士兵能听进去,当地民兵却很难遵守这个命令。他们和十字军有直接的仇恨,很多人都杀红了眼,根本不顾上头的命令,见到四散逃跑的敌人,就先干掉再说。

    鲁道夫带着亲兵逃跑的时候,被明军冲散了。他一个人晕头转向,跑到了林间,被几个山民给抓住了。一开始,山民准备用砍刀杀死他,但鲁道夫的盔甲,是找了米兰的大师傅专门定制的,这几个山民也没有经过训练,不知道怎么去找甲缝,也不会拆那些固定皮带,一阵乱砍,把劣质铁刀都砍坏了,也没能把他怎么样。

    见锐器好像不好用,他们只好去找钝器。但之前佯攻的时候,他们把手里的链枷和粪叉都丢掉了——按他们自己的说法,哪怕这些农具,都算是比较珍贵的生产工具了,因此本来其实是不想丢的。但假装撤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慌乱起来,结果所有人都开始一通乱跑。虽然仗着熟悉地形,没有被十字军追上,但他们的粪叉之类、多少可以克制骑士老爷的武器,也都稀里糊涂丢失掉了。

    没办法,他们只好捆住鲁道夫,然后用石头砸,结果发现这个铁罐头不是一般的硬,石头也砸不动,只能砸出几个凹陷来。一气之下,他们索性生气火,准备把鲁道夫烧死。但火焰在点燃衣服的同时,把绳子也给烧断了。鲁道夫到处乱打滚,农民们一时之间都拦不住,导致现场异常混乱。

    等他们终于扑灭这些火焰,有人想出个办法,拿出之前村里和吴王交易的时候,购入的大铁锅,准备把鲁道夫煮了。但是锅刚架起来,让娜公主就顺着这巨大的动静,找了上来。

    村民们坚持说这是他们的俘虏,让娜公主也没想到要带钱,于是同行的人,凑出来43个格罗索银币,表示可以把鲁道夫买回来。这样,才让村民放了他。也是因此,他才那么狼狈不堪。

    讲到这里,骑士队长都忍俊不禁,而贵族们听了这个数字,更是大笑起来,说他可能是赎金最低的贵族了。

    在大家的嘲笑声中,一场别开生面的十字军大战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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