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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晨间碎屑

    【第一章晨间碎屑】

    ——“完美妻子”第一次失手

    I

    凌晨4:47,城市尚未醒来,林晚已经睁眼。

    她在黑暗里数心跳,一、二、三……数到第七十下时,身旁的丈夫翻了个身,手臂习惯性地搭在她腰窝,像一条在夜里巡游的蛇,确认猎物仍在掌控。

    林晚屏住呼吸,直到耳边的呼吸重新变得绵长,才轻轻挪开那条手臂。掌心出汗,蛇皮冰凉。

    她赤脚踩在地板上,无声地滑进衣帽间,拉开倒数第三格抽屉——那里有一整排白色小药瓶,标签印着“复合维生素B群”,生产批号却是她自己用3D打印机伪造的。

    每粒胶囊里装着0.3微克高纯度河豚毒素,精准到足以在六个月内让心脏传导系统逐渐怠工,却不会在常规体检里露出马脚。

    她把今晚提前准备好的两粒新药放进陶瓷碟,碟子是丈夫去年送的结婚周年礼物,英国骨瓷,冰蓝色描金边,像一片被冻住的晨光。

    碟子边缘有一道几不可见的裂纹,是她上周失手摔的。裂纹会在今天早晨扮演关键角色——她计划让丈夫在吞咽时划破舌尖,制造一点血腥味,以掩盖河豚毒素特有的麻木感。

    一切完美,像过去两百一十个早晨一样。

    II

    5:30,烤箱里的可颂刚好膨胀到极限,黄油与糖分在空气里拉伸出金黄的网。

    林晚把温度调到上火170,下火熄火,让酥皮定型。与此同时,她按下咖啡机旋钮,深度烘焙的豆子发出爆裂,像远处传来的枪声。

    厨房窗户正对小区中庭,自动灌溉系统正旋转喷头,水雾在路灯下形成一道微型彩虹。

    她盯着那道彩虹,忽然想起小时候第一次看解剖教学视频:尸体肺部被划开时,也升起过类似的淡红色雾气。

    “晚晚——”丈夫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带着一点刚醒的沙哑,“今天我想喝美式,不加糖。”

    林晚回头,嘴角扬起标准的15度微笑,“好啊,但先吃药,昨晚你不是说胃胀?我加了益生菌。”

    她端起陶瓷碟,迎上去。

    III

    6:05,餐桌。

    丈夫今天穿浅灰色衬衫,第一颗扣子没系,锁骨下那颗小小的黑痣随着吞咽上下移动。

    林晚的目光像精密卡尺,丈量他每一次咀嚼的频率。

    第一粒胶囊被水送服,喉结滚动;第二粒在舌尖停了一秒——裂纹起了作用,一丝鲜血渗出,男人“嘶”地抽了口气。

    “怎么了?”林晚递过去餐巾,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瓷碟划了一下,没事。”他含住餐巾,白色布料瞬间吸出一朵暗红的花。

    林晚微笑不变,心脏却像被细线猛地一勒:河豚毒素最怕的就是血液加速循环,一旦舌尖有伤口,毒素会提前十五秒进入毛细血管,而十五秒,足够一个警惕的大脑觉察到异样。

    她迅速在脑海里回放剂量表——0.3微克,提前十五秒,峰值不会高于0.18,仍在安全阈值。

    可指尖还是渗出一点冷汗。

    IV

    6:12,意外发生。

    丈夫放下餐巾,顺手拿起遥控器,打开壁挂电视。

    本地晨间新闻频道,主持人用过分明快的声音说:“昨夜,一名女子在滨河公园落水失踪,警方正全力搜救……”

    画面切到监控截图,夜视镜头里,一个穿驼色风衣的女子站在桥头,长发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件衣服她认识,去年双十一,她亲手下单,收件人填的是“沈秀”,她失踪十年的姐姐。

    陶瓷碟在她手里发出轻微脆响,裂纹瞬间延长0.5厘米。

    丈夫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衣服挺眼熟,是吧?”

    那一秒,林晚听见自己颅内一根弦“嘣”地断了。

    V

    6:15,计划第一次脱轨。

    丈夫没有像往常一样喝完咖啡就起身,而是慢条斯理地卷起左臂袖口,露出一截银色表带。

    那不是他常戴的百达翡丽,而是一块老式运动手环,表盘闪着幽绿的光。

    “晚晚,”他轻声说,“你昨晚几点睡的?”

    “十一点半。”林晚听见自己声音发干。

    “可手环显示,你凌晨两点还在客厅走动。”男人用叉子切开可颂,碎屑落在蓝色骨瓷碟上,像雪崩后的残骸。

    林晚的脑海飞速运转:两点,她确实在厨房,把河豚毒素胶囊重新灌装,可客厅没有摄像头,手环也不可能监测到她的轨迹——除非,丈夫昨夜在客厅安装了什么。

    她侧头,看向茶几上的绿植琴叶榕,叶片背面,一个针孔镜头正闪着0.5赫兹的红点,频率低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我起来喝水。”她听见自己说。

    “是吗?”丈夫把最后一口可颂咽下,舌尖的伤口已经止血,却留下一点麻酥酥的刺痛。

    他放下叉子,金属与瓷碟相撞,发出清脆的“叮”。

    那一瞬,林晚看见他眼底掠过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近乎怜悯的冷意。

    VI

    6:25,早餐结束。

    丈夫起身,扣好衬衫最后一颗扣子,动作优雅得像在系绞刑绳。

    “今晚我晚点回,不用等我吃饭。”

    “好。”林晚微笑,目送他走出餐厅,听见玄关处皮带上金属扣的轻响,然后是关门声。

    咔哒。

    世界重新陷入寂静,只有咖啡机蒸汽阀偶尔发出“嘶嘶”的叹息。

    林晚站在洗碗池前,水流开到最大,蓝色骨瓷碟在她掌心摇晃,裂纹处渗进一点血丝,像极细的红色藤蔓。

    她忽然意识到:今天,丈夫没有带走公文包。

    黑色牛皮公文包仍立在楼梯口,像忠诚却危险的犬。

    她关掉水龙头,擦手,走过去。

    拉链没拉,缝隙里露出一张折叠成方块的A4纸。

    抽出,展开——

    是一张照片,打印质量极高,画面里,她站在滨河公园的桥头,驼色风衣,长发猎猎,时间戳显示:昨夜01:57。

    照片背面,用红色签字笔写着一行小字:

    “Vitamin B tastes like river water, doesn’t it?”

    林晚的指尖开始发抖。

    她忽然明白,裂纹不是她上周摔的,而是今天凌晨,丈夫亲手敲的。

    陶瓷碟的脆响,不是意外,是开场锣。

    VII

    6:40,林晚做了第二件计划外的事。

    她打开冰箱,取出备用药箱,把那瓶贴着“复合维生素B群”的河豚毒素全部倒进水池,白色胶囊在水涡里旋转,像一场微型雪暴。

    然后,她拿起丈夫留下的运动手环,扣在自己手腕上。

    表盘绿灯闪烁,数字从0开始攀升,最终停在72——静息心率,她比丈夫年轻五岁,心脏却比他老十岁。

    林晚抬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女人脸色苍白,嘴角却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游戏开始。”她轻声说。

    VIII

    7:00,出门。

    林晚没有开车,而是步行穿过小区中庭,自动灌溉系统仍在旋转,水雾打在她驼色风衣的下摆,洇出深色水痕。

    她绕到物业值班室,借走昨夜1:00-3:00的监控硬盘,理由是“昨晚有人划了我的车”。

    年轻保安打着哈欠,没问更多。

    硬盘塞进包里,她转身,阳光刚好穿透水雾,那道微型彩虹再次浮现,颜色却比先前淡了许多。

    林晚眯起眼,想起解剖视频里,肺部切开后,淡红色雾气消散的时间——七分三十秒。

    她低头看表,6:58,距离丈夫离开,三十三分钟。

    距离她第一次失手,七分钟。

    距离真相,还有十万八千里。

    她抬脚,跨过彩虹,像跨过一条看不见的边界。

    风从河面吹来,带着微腥的水汽,也带着某种未知的、近乎兴奋的颤栗。

    林晚忽然意识到:从今天起,她不再是猎人,而是猎物。

    可猎物也有自己的牙齿。

    IX

    7:15,滨河公园。

    警戒线尚未完全拉起,搜救艇在河面来回,马达声像钝锯,一下一下锯着林晚的神经。

    她站在桥头,风衣下摆被风吹得鼓起,像一面残破的帆。

    民警拦下她,“女士,这里封锁了。”

    林晚掏出证件,微笑,“我是失踪者的妹妹。”

    民警愣了一下,侧身放行。

    桥下,河水浑浊,流速不急,却深得看不见底。

    林晚盯着水面,忽然想起十年前,姐姐失踪前夜,也是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水温。

    她蹲下身,指尖触碰栏杆,金属冰凉,粘着一点褐色黏液——血迹,尚未完全氧化。

    “沈秀……”她轻声唤,像唤一个遥远的梦。

    身后,传来马达熄火的声音,搜救艇靠岸,队员抬上一条担架,白色塑料布下,轮廓纤细,长发湿透,驼色风衣紧紧裹在身上。

    林晚起身,走过去,伸手,却在即将掀开塑料布的前一秒停住。

    她忽然害怕,害怕布下的脸,会和自己一模一样。

    “请确认身份。”搜救队员说。

    林晚深吸一口气,指尖微颤,掀开——

    一张被河水泡得发白的脸,五官模糊,却仍能辨认:

    那不是沈秀。

    那是林晚自己。

    林晚的呼吸骤然停滞,世界在那一刻静音,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像困兽,像雷鸣。

    “确认完毕。”她听见自己说,“是我。”

    搜救队员露出疑惑的表情,“女士,您说什么?”

    林晚回过神,低头,塑料布下的脸不知何时又变了,变成一张完全陌生的、年轻女人的脸。

    “对不起,我认错了。”她轻声说,转身,脚步虚浮,像踩在云端。

    风从河面吹来,带着死亡的腥味,也带着某种诡异的、近乎嘲讽的凉意。

    林晚忽然明白:从今天起,她不再只是猎物,而是镜中人。

    镜子的另一面,站着她的丈夫,她的姐姐,还有——

    她自己。

    X

    7:45,回家。

    林晚没有打车,而是沿着河堤走回,风衣下摆滴着水,像一条从深渊爬出的鱼。

    小区门禁识别到她,自动打开,保安亭里,年轻保安正在看晨间新闻,画面里,滨河公园搜救现场,主持人用过分明快的声音说:“据悉,失踪女子已确认身份,为某知名企业高管夫人……”

    林晚低头,快步穿过中庭,自动灌溉系统仍在旋转,彩虹却已消失,只剩下满地水渍,像被撕碎的镜子。

    她回到家,关门,反锁,拉下所有窗帘,室内瞬间陷入昏暗。

    然后,她走到楼梯口,拿起丈夫的黑色公文包,拉链拉开,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一张折叠成方块的A4纸。

    展开——

    是一张照片,打印质量极高,画面里,她站在滨河公园的桥头,驼色风衣,长发猎猎,时间戳显示:今天01:57。

    照片背面,用红色签字笔写着一行小字:

    “Welcome to the second dose.”

    林晚的指尖开始发抖,却不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

    兴奋。

    她抬头,看向镜子,镜子里,女人脸色苍白,嘴角却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第二剂。”她轻声说,“如你所愿。”

    XI

    8:00,洗手池。

    林晚打开水龙头,水流开到最大,把那张照片撕成碎片,扔进漩涡,纸片旋转,像一场微型雪暴。

    然后,她拿起陶瓷碟,裂纹处仍沾着一点褐色血迹,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铁锈味,带着微麻,像河豚毒素的预告片。

    “味道不错。”她对着镜子说,“轮到你了。”

    XII

    8:15,客厅。

    林晚打开电视,晨间新闻仍在播放,画面里,主持人用过分明快的声音说:“本台刚刚收到消息,滨河公园发现的女尸,身份已确认,为某知名企业高管夫人——”

    林晚拿起遥控器,静音,世界瞬间安静,只剩下心跳,像战鼓,像倒计时。

    她低头,看向手腕上的运动手环,绿灯闪烁,数字从72开始攀升,最终停在120——

    静息心率,瞬间爆表。

    林晚微笑,嘴角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游戏开始。”她轻声说,“这一次,我是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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