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48年12月27日下午，风琛公寓内。
虚拟屏幕的幽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屏幕上定格着那几个令人心惊的词语——“种子”、“素体”、“孵化”。
指尖在空气中虚点，那些字符便如活物般扭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星河战纪》的登录界面。
但他没有立刻进入游戏，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片深邃的星空背景，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要穿透这虚拟的表象，看到背后隐藏的狰狞真相。
就在这时，桌面上的个人终端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震动，屏幕亮起，显示有一条来自凌霄的加密信息。
风琛眉头微蹙，伸手拿起终端。凌霄的信息向来言简意赅，这次却有些不同。
“有个叫陈默的独立游戏记者，刚联系我。他手里有创世神殿的一些内部消息，似乎和‘长在线’玩家有关。
他不敢直接接触官方，点名希望能和你见一面。
地点他选，时间你定。我已经初步核实了他的身份，背景干净，动机……看起来像是纯粹的新闻理想。”
独立游戏记者？风琛指尖在终端边缘轻轻摩挲。
这个职业在2048年已经相当边缘化，尤其是敢于调查“创世神殿”这种庞然大物的，更是凤毛麟角。
要么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要么……就是掌握了足够分量的筹码。
结合凌霄提到的“创世神殿内部消息”和“长在线玩家”，风琛心中已有决断。
他回复：“时间，今天下午四点。地点让他选，选好发给我。
告诉他，我只给半小时。”
下午三点五十五分，风琛站在“旧书巷”深处一家名为“墨香斋”的古籍书店门口。
这里与其说是书店，不如说是一个堆满了泛黄纸页的仓库，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特有的霉味和干燥的尘土气息，与外面光怪陆离的科技都市仿佛是两个世界。
陈默选在这里见面，倒是颇有心计，隐蔽，且不易被电子监控。
风琛推开门，门上的风铃发出一阵清脆但略显沙哑的响声。
店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老式的白炽灯泡悬在头顶，勉强照亮了堆积如山的书架。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连帽衫、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正站在柜台后，手里拿着一本线装书，似乎在仔细研读。
他看起来二十七八岁，身材中等，略显单薄，镜片后的眼睛很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警惕。
听到门响，年轻男人抬起头，看到风琛，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快速地扫视了风琛全身，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他放下书，快步走了过来，伸出手：“风琛先生？
我是陈默。”
风琛没有立刻握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陈默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自嘲地笑了笑，收回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更像个埋头书斋的学者，而非一个追踪真相的记者。
“抱歉，我有点紧张。请跟我来。”
陈默引着风琛穿过狭窄的过道，来到书店最里面一个用屏风隔开的小角落。
角落里摆着一张老旧的八仙桌和两把太师椅，桌上放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紫砂茶壶和两个茶杯。
“这里是我平时整理资料的地方，相对安全。”
陈默示意风琛坐下，自己则拉开对面的椅子，身体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拘谨。
“说吧，你的发现。”风琛没有端起茶杯，开门见山。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陈默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心情。他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属盒子，放在桌上，轻轻按了一下侧面的按钮。
盒子顶端弹出一个微型全息投影仪，一道柔和的蓝光投射在桌面上，形成了一份文件的影像。
“创世神殿，表面上是游戏公司，但实际上，它的业务版图非常庞大，涉及生物科技、人工智能、神经科学等多个尖端领域。
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陈默的语速不快，但吐字清晰，“我关注他们很久了。
大概一周前，我通过一个……嗯，一个内部的信息源，意外截获了他们近期的一份资金流动报告和一份对应的物资采购清单。”
他用手指在全息影像上滑动，文件页面随之切换。
“您看这里，”他指向其中一页的资金流向图表，“这笔，编号为‘冥府-07’的专项资金，总额高达127亿星元。
资金的最终流向，是一家名为‘新人类生命科学研究院’的空壳公司。
这家公司注册地址在开曼群岛，法人代表是个查无此人的傀儡。”
风琛的目光落在那串数字上，127亿星元，这绝非小数目，足以支撑一个相当规模的秘密项目。
陈默继续滑动页面，调出了那份采购清单。“这是与‘冥府-07’专项资金对应的部分采购物资。
大部分是高端的医疗设备和精密仪器，比如‘颅内压监测仪’、‘脑电波频谱分析仪’、‘多导睡眠监测系统’……这些还算是常规的神经科研究设备。
但是，”他的手指停在清单的某一项上，语气变得凝重起来，“这个，‘神经元耦合剂’，型号X-9。”
风琛的目光聚焦在那几个字上，瞳孔微缩。神经元耦合剂X-9，他知道这种东西。
这是一种极度危险的违禁药物，能够在短时间内极大幅度地提升人脑神经元的活跃度和同步性，理论上可以用于深度脑机接口的实验，模拟或增强神经信号的传输。
但它的副作用也同样致命——严重的神经损伤、永久性认知障碍，甚至脑死亡。
因其巨大的危害性，早在十年前就被全球范围内明令禁止生产和销售。
“创世神殿采购这种东西做什么？”风琛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嗒嗒声。
“我不知道。”陈默诚实地摇头，镜片后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但结合最近《星河战纪》里出现的各种异常，尤其是那些‘长在线’的玩家……风琛先生，您比我更清楚游戏里发生了什么。
创世神殿在进行某种与大脑、与意识相关的实验，而实验的对象，很可能就是那些深度沉浸的玩家！”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我查过这家‘新人类生命科学研究院’，它的实际控制人，指向创世神殿的首席科学家，一个名叫艾伦·韦伯的神经科学权威。
这个人，一直主张‘意识上传’和‘数字永生’的理论。”
风琛沉默了。陈默提供的信息，像一块关键的拼图，嵌入了他之前的推测。
巨额资金、违禁药物、神经科学设备、主张意识上传的科学家、失踪的高沉浸玩家……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
“你想要什么？”风琛抬眼看向陈默。
陈默似乎没料到风琛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了一下，再次推了推眼镜。
“我？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是一个记者。我相信每个人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那些玩家，他们可能是别人的朋友、家人。他们的消失，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
我只求您能利用这些信息，做些什么。如果……如果最后真相能够公之于众，希望能署上我的名字。”
风琛看着眼前这个略显青涩的记者。他的眼神清澈，没有贪婪，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理想主义。
在这个信息爆炸却也充满谎言的时代，这样的人，已经不多见了。
风琛心中那片因“种子”、“素体”而冰封的角落，似乎被这一点点微弱的光芒触动了。
他没有说什么感动的话，只是伸出手，指尖在全息影像上快速划过，将那份采购清单完整地复制到了自己的个人终端里。
“清单我收下了。”风琛站起身，“你提供的信息很有价值。
至于真相……我会找到它。”
陈默也跟着站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谢谢您，风琛先生。如果……如果您还需要更多的信息，我会尽力去查。”
风琛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走到屏风边缘时，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创世神殿，不是你能招惹的。”
陈默看着风琛的背影消失在过道尽头，才缓缓坐下，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杯，一饮而尽。
镜片后的眼睛里，除了紧张，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后的坚定。
风琛走出“墨香斋”，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抬手挡了一下，同时打开个人终端，调出那份采购清单。
目光再次扫过“神经元耦合剂X-9”那一行，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线索越来越清晰了，但真相也越来越恐怖。那些被困在虚拟世界里的玩家，他们的意识……难道真的成了艾伦·韦伯实验的“材料”？
他必须尽快找到证据，找到那些玩家被囚禁的具体位置。
风琛加快了脚步，身影很快融入了旧书巷外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后不久，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墨镜的男人也走进了“墨香斋”，径直走向了那个屏风后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