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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生命之树无心,唯信念生花

    战火,是克莉丝汀童年唯一的摇篮曲。

    在魔法学院尚未诞生的年代,魔塔是贵族子嗣们唯一的去处,她也曾在天枢魔塔冰冷的石室中,接受过魔导的启蒙。

    同期的见习生中,无人能望其项背。

    “罗歇尔的秘传魔法,其根源来自元素,冰乃水的变种。而在三元论的古老法则中,水系魔法的本位,是‘天’。”

    父亲的死讯将她从魔塔拽出,掷入真正的课堂——

    一片尸骸堆积如山、蛆虫饱食腐肉、亡灵昼夜嘶吼的血肉泥潭。

    魔导的真谛,恰恰在这样的绝境中显现。

    因为魔法并非诞生于理论,而是在无数次的生死领悟中臻于至境。

    她的枪尖,再也不是那些戴着歪斜头盔、动作笨拙如挥舞连枷的少年兵所能比拟。

    它淬炼出了死神的锋芒,每一刺都精准、致命,带着冰冷的杀意。

    当某位英雄斩下魔王头颅,为连绵的战争画上句点时,她已是家族秘法唯一的继承人,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大公。

    “但它并非寻常的冰系魔法。恰恰相反,我们的魔法,是从绝大多数元素使所忽略的‘生命之树’——以‘人’为本的坐标原点,向外绽放。”

    树,即是人。

    生命之树的魔法,施术者的精神境界远比任何晦涩的术式都更为关键。

    这并非意味着魔法阵毫无用处,它只是一个框架,一道轮廓,真正填充其中的,是魔法师自身的灵魂与觉悟。

    有人将那份觉悟,比作枝头绽放的花与新芽。

    “重点在于,我们与其他魔法师不同,我们没有心脏。树上,本就没有可供绽放的蓓蕾。那么,你认为成就罗歇尔秘法的是什么?是千锤百炼的信念。”

    “信念……?”

    “没错。是哪怕心脏被活活剜出,那撕心裂肺的剧痛也无法磨灭分毫的执念,是夙愿,是使命。”

    那便是——灭绝魔族。

    这,就是阿黛拉·西尔维斯特需要了解的,关于秘传魔法最根本的认知。

    克莉丝汀优雅地挽了个枪花,枪柄“咚”的一声顿在地上。

    她相信,这番话足以凿开顽石。

    “现在,你明白了吗?”

    “那个……”

    “嗯?还有疑问?”

    至今为止,所有试图改变阿黛拉的学院教授和朋友们,也都曾有过和她此刻同样的想法。

    “可是……三元论到底是什么呀?”

    ※※※※※

    “岂有此理!为了一套粉饰太平的鬼话,竟敢耽误本人的宝贵时间!堂堂罗歇尔,简直与市井之徒无异!”

    罗万登门拜访鲁希兰子爵府时,正巧,琳恩也在。

    也不知是哪件事触了她的霉头,那穿透门板的怒吼声,连会客厅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比尔朝罗万递了个歉意的眼神,而后像只受惊的兔子,数次奔走于会客厅与内室之间。

    “那么,这份龙涎香……是否要退回,家主大人?”

    “哼,谁说不收了?人有罪,香无罪。况且东西都送进府了,再退回去像什么样子?”

    “那么,罗歇尔那边提出的请求……”

    “传话过去,她们若安分守己,我准许她们在帕伦西亚逗留。但是,正餐的邀请与伯爵的礼遇,想都别想。”

    “那……该如何回复为好?”

    “就说我忙!随便找个由头打发了!”

    看来她的确很忙。

    门缝里,一抹猩红的裙摆与雪白的手套一闪而过——她显然正急着出门。

    “嗯?小卖铺老板?”

    “您好,子爵大人。”

    罗万起身,微微颔首。

    琳恩见状,停下匆忙的脚步,径直走到他对面落座。

    她摇响桌上的小铃,唤来管家,吩咐再备一份茶点。

    “你来得正好。气象学表明,下午两点是品味下午茶的黄金时刻。”

    “您不是正忙吗?”

    “莱恩艾恩商人联合会的定期会议,刚刚被我取消了。”

    莱恩艾恩,意为黑麦与铁,是横跨帕伦西亚,影响力辐射王国中南部的庞大商业同盟。

    难怪酷暑当头,她还穿得如此一丝不苟,原来是有如此重要的会面。

    “我只是来办点小事,您不必拿我当借口,请自便。”

    “我可没撒谎。会长本人缺席,会议自然告吹,这不是很顺理成章吗?”

    “……”

    “不说这个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罗万无奈地收敛心神,取出了那只小熊玩偶。

    本打算直接交给比尔,但转念一想,既然要调查商团的底细,这件事迟早会传到琳恩的耳朵里。

    “在西边森林发现的。”

    “礼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我就不客气……”

    噼啪!

    “啊,看来不是礼物呢。”

    玩偶入手的一瞬,一声轻微的爆鸣,琳恩颈间的项链骤然焦黑,散发出一缕呛人的烟。

    她捻起那截断裂的链坠,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那是一件用于抵御诅咒的魔导器。

    即便算不上魔法天才,她为自己准备的护身符也绝不算少,而这,仅仅是其中之一。

    “西边的森林?”

    “是的。外表是玩偶,内核却是魔神像。”

    “魔神像……”

    “想必,设计生产这东西的厂商,总会留下自己的商标。”

    罗万话未说完,冰雪聪明的她已然心领神会。

    侍从端上茶水,琳恩却叹了口气,从座位上站起,将刚刚搁在膝头的礼帽重新戴正。

    “小卖铺老板,我突然有急事了。”

    “莱恩艾恩商人联合会的急事?”

    “正好。那里大陆商贾云集,顺藤摸瓜,总能揪出些线索。”

    西边森林,魔神像。

    这两个词精准地触碰到了她的逆鳞。

    他确信,她必会将此事一查到底。

    平日里总爱来小卖铺寻衅的琳恩,此刻专注的神情,竟透出几分独特的魅力。

    只是,她站直了的身高,竟与沙发上安坐的罗万相差无几,那份煞有介事的威严感便打了折扣。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

    “不,完全没有。”

    更何况她现在单手拎着一只小熊玩偶,那模样简直……

    “小卖铺老板?”

    “没什么。”

    ※※※※※

    丽芙今天依旧泡在图书馆。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高窗,在空旷的图书馆里投下巨大的光斑,尘埃在光柱中浮游。

    学生大多已经返乡,静谧的空间里,只剩下翻动书页的微弱沙沙声。

    这里本是学习的绝佳环境,她的桌上却空无一物,只有父亲的遗物——那根法杖,在指间无意识地来回滚动。

    巴德尔梦魇的残影,如不散的幽魂,日夜在她脑海中纠缠。

    虚幻与真实交织,化作一根根看不见的尖刺,扎得她心神不宁。

    “唉……”

    那场大战改变了她太多。

    秘传魔法的伟力背后,是沉重如山的责任,以及对魔导永无止境的敬畏。

    与父亲的重逢抚平了她心头的部分创伤,却也让她失去了探寻真相的最初动力。

    而亲历无数死亡的残酷,让她的灵魂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锋利、也更加脆弱。

    她尚未察觉,自己此刻的状态,与战后的罗万何其相似。

    “姐、姐姐!好痛!别揪我头发!!”

    “给我去看书,你这蠢货!大老远跑到学院来,这半年来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我、我去看就是了!快放手!我这就去看!!”

    正当丽芙百无聊赖地拨弄法杖时,一阵熟悉的吵嚷声划破了宁静。

    突如其来的骚动,让图书馆里零星的几个学生瞬间沸腾起来。

    “喂,那位……该不会是冰雪公吧?”

    “天啊,是罗歇尔家族的人,特地来探望学生的吗?”

    “我就说吧!假期也应该留校学习,机会这不就来了!”

    刹那间,所有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般汇聚过去。

    丽芙也不由自主地投去了视线。

    平日里,不过是魔塔中层的学长来访,都能让学生们激动半天,更何况是冰雪公本人亲临?

    能在帕伦西亚亲眼见到她,简直是天赐的奇遇。

    哔哔!

    “啊,那、那个,非常抱歉!克莉丝汀大人!”

    然而,揪着妹妹头发大步流星的克莉丝汀,脸色却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

    被图书管理员拦下时,她冷冷地投去一瞥。

    “何事?”

    “那、那个……您身边的这位新、新生……好像还没有办理出入证?”

    “出入证?”

    “是的。初次入馆,只要出示学生证,我们当场就能为您办理!所以,还请稍等……”

    克莉丝汀那如冰雕般僵硬的脖颈,发出“咯吱”的声响,缓缓转了过去。

    对上视线的阿黛拉,回以一个无比灿烂的傻笑。

    “你的意思是,你至今为止,一次,都没来过?”

    “嘿嘿,这里好气派呀……?”

    片刻之后。

    “好痛啊!!痛痛痛痛啊啊啊啊!!”

    阿黛拉的惨叫声,沿着图书馆隔音效果绝佳的内墙,响彻云霄。

    ※※※※※

    冰雪公的降临,让图书馆陷入了一场无声的狂欢。

    就连平日里对喧哗零容忍的图书管理员,此刻也双眼放光,只盼能求得一个签名,或是一句关于魔法的箴言。

    丽芙只是远远坐着,望着那个被迫读书、正簌簌掉着金豆子的阿黛拉。

    她很想上前搭话,可对方毕竟是刚刚教训完妹妹的姐姐,气氛实在有些尴尬。

    克莉丝汀只一句“日后会常来,保持肃静”,便让围拢的学生们如潮水般退去。

    他们纷纷拿起平时绝不会碰的艰深典籍,假装钻研,实则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期盼着能被大公主动垂询。

    呜……呜咽……

    图书馆重归宁静,空气中只剩下阿黛拉压抑的、小声的抽泣。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丽芙头顶响起。

    “真是奇特的魔法。”

    “啊!?”

    丽芙猛地一惊,抬头便对上了克莉丝汀俯视的目光。

    “魔、魔法?”

    可她的桌上,连一本魔法书的影子都没有。

    “对,就是那个。”

    修长的手指,指向了丽芙的法杖。

    “是心象魔法?将其具现到接近实体并不困难,但在日常生活中维持形态,无论何种魔法,都需要极高的技艺。”

    “啊,这个不是我做的。”

    “既然是寄托了回忆之物,那便是你创造的。否则,你又何必珍藏这半截平平无奇的冶金木。”

    那不容置喙的口吻,竟让她不由自主地信服了——或许,真是如此。

    见丽芙陷入沉默,克莉丝汀便在她对面悠然落座。

    “你似乎有话想问我。”

    “我吗?”

    “没错,我见过很多你这样的眼神。”

    那些初上战场的新兵,总是将恐惧深埋心底,不敢向长官吐露分毫,只是死死攥着枪杆,仿佛要将它捏碎。

    战争淬炼出的指挥官的直觉,将她引到了丽芙面前。

    或许是被那份从容所感染,丽芙小心翼翼地,将盘踞心头的阴霾吐露了一丝。

    她模糊了细节,只说是闯入了地下城,遭遇了怪物。

    “事情是这样的……”

    北境的大公,自始至终,都安静地倾听着。

    关于死亡的恐惧,关于战争的残酷,是如何将一个人彻底改变。

    以及,该如何才能变回原来的自己。

    当故事讲完,丽芙的神情轻松了些许,却又透着一丝怯懦。

    克莉丝汀的回答简单、干脆,像一柄淬了冰的匕首。

    “回不去了。”

    “……什么?”

    “即便记忆可以抹除,身体的烙印却无法磨灭。既然经历了那样的惨剧,就只能将它化作基石,锤炼自己,才不至于被过去吞噬。”

    唯有如此,方能重拾从容,寻回笑容。

    克莉丝汀自己分明毫无笑意,却如此说道。

    “至于失去目标——这是战后归乡士兵的通病——那种空虚感,只能靠寻找新的理由来填补。”

    “理由……?”

    “对,你今后必须活下去的理由。这,需要你自己去找。”

    听到这话,丽芙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向了克莉丝汀的肩下。

    那是一枚四叶勋章,由三个重叠的三角构成的几何纹章后,伸展出四片月桂叶。

    王国位列第二的“大军官”级勋章。

    能在徽章上雕刻月桂叶的,无一不是立下不世之功的英雄。

    她亲眼见证了父亲的死亡,却还未能为他寻回本该属于他的荣耀。

    看到她眼中的光,克莉丝汀的嘴角,极轻微地向上扬了扬。

    “志向不小。不过,想获得勋章可不容易。”

    “没关系。”

    丽芙重新握紧了那根珍视的法杖,眼中是重燃的火焰。

    “因为,我有魔法。”

    “……不错的觉悟。你叫什么名字?”

    “丽芙·拉贝尔·德·格林伍德。帕里斯·格林伍德之女。”

    “我记住了。我来此地另有要事,就此……嗯?”

    克莉丝汀正审视着眼前这位志向高远的年轻魔法师,目光忽然转向了自己妹妹的方向。

    不知何时,阿黛拉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礼帽压得低低的,只露出一小撮蓬松的乱发。

    咯吱……咯吱……

    那不是骨骼碎裂的声音,而是克莉丝汀每踏出一步,脚下的地板便凝结出一层薄霜的脆响。

    那声音听起来又像是从她齿缝间挤出来的,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丽芙不禁有些后悔,怀疑自己上次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因为即便没有她多嘴,那个不争气的妹妹,眼看就要被亲姐姐当场冻成一尊冰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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