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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剪刀轻响,焦土生花

    “铁犬。”

    琳恩的声线平稳,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权威。

    “那是王国防谍大队‘歌利亚’,从乌杰特大图书馆的故纸堆里,一点点复原出来的古老奇迹——‘魔导工学’的巅峰造物。”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两具金属造物,语气里透着赞叹。

    “不愧是王国的技术结晶。狩猎、追踪、暗杀、据点防御……它几乎无所不能,是真正万能的魔导器。但也正因如此,它挑剔得惊人。”

    话音未落,她轻哼一声,颇有些吃力地从马车上搬下一根沉甸甸的银色金属长棍。

    它通体闪烁着几乎不属于凡世的清冷辉光,那是一块纯度臻至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至纯之铁。

    铸造它,必须动用魔法剥离每一丝杂质,工艺之繁复,唯有帕伦西亚最大的锻造炉才能堪堪完成。

    每一根,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

    “最大的麻烦是,若不定时‘喂食’,它们的忠诚度就会直线下降。”琳恩拍了拍金属棍,“尤其是在疏于管教之后,一旦让它们尝到这种至爱之物,它们会毫不犹豫地更换主人。这个问题,当年可让‘歌利亚’头疼死了。”

    “等……等等!”

    奥莉薇雅的声音透着无法遏制的震惊,她指着那两条正冲琳恩谄媚摇尾的铁犬,眼神匪夷所思。

    “您的意思是……那是十二联盟的东西?它怎么会……会出现在一家小铺子里?”

    “具体过程,我怎么可能知道?”琳恩轻笑一声,语气却不容置疑,“我只是习惯了对出现在这里的新面孔多留个心眼,顺手查了查罢了。”

    话音未落,琳恩已然迈开脚步,径直穿过那条由铁犬守护的无形界线,来到小卖部门前。

    正门被厚重的铁板钉死,纹丝不动,但她连看都没看一眼,熟门熟路地绕到了屋后。

    “王国建筑法规定,任何建筑都必须预留紧急消防通道。就算没有这条法规,”她瞥了一眼紧闭的后门,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以罗万的性格,也绝不会断了自己的退路。”

    “可是……门还是锁着的呀。”

    “你是说这个?”

    琳恩双手发力,一个巨大的花盆被缓缓推开,盆底的凹槽里,一枚钥匙正静静躺着。

    罗万那刻板到近乎固执的思维习惯,她早已了如指掌。

    在将钥匙插入锁孔前,琳恩回过头,对奥莉薇雅说:“你先回去。”

    “诶?”

    “那家伙对气息的感知敏锐得像头野兽。我们在这里的一举一动,楼上的他恐怕早已一清二楚。别去无谓地激怒他,回去吧,我会安抚好他的。”

    “但是……你不会有危险吗?”

    奥莉薇雅一想到罗万那如同烈性炸药般的脾气,心就揪了起来。

    鲁希兰的家主却只是俏皮地眨了眨眼,摇了摇头。

    “罗万那家伙,打从以前开始,在我面前就怂得像只小猫,连根手指头都不敢动我的。放心。”

    “话是这么说……”

    “你杵在这儿,又能帮上什么忙?好了,快走,带上你那只怪鸟!”

    琳恩半是催促半是推搡,将奥莉薇雅赶出了小卖部的范围。

    然后,在开门前,她转身从马车上取下那个沉甸甸的大包裹。

    那里面,是她所能做的一切。

    是她搜罗来的、所有或许能让罗万好过一点的东西。

    吱呀——

    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

    她推门而入,昏暗的一楼杂乱不堪,她却目不斜视,径直踏上通往二楼的阶梯。

    “小卖部店主,我进来了哦。”

    她用早已配好的钥匙打开房门,一头朱红色的长发,在傍晚的霞光里,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熔金。

    ***

    诺瓦曾说,人类所有野兽般的欲望,追根溯源,都系于同一条主脉。

    而对于一个在战争的疯狂中浸泡得太久的人而言,在他体内,分割这些欲望的堤坝早已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只需轻轻一触,便会轰然溃决。

    情感,亦是如此。

    谁都会愤怒。

    但不是谁,都能轻易熄灭心中那焚尽理智的业火。

    罗万知道,她们一定有苦衷。

    丽芙和阿黛拉,绝不是会为了一顿晚餐就大打出手的孩子。

    可无论理由是什么,这家小卖部对他而言,都是一处太过珍贵的庇护所。

    它被毁了,愤怒,理所当然。

    即便他拼命想要理解,在脑海中一遍遍告诫自己。

    可盘踞在胸腔里的那股沉重悲伤,却像冰冷的藤蔓,将他的四肢死死钉在这张沙发上,动弹不得。

    他比谁都清楚,理智的缰绳一旦松脱,酿成的,就将是真正的惨剧。

    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扼住这股怒火的咽喉,直到自己能再次冷静下来,直到能将这一切付之一笑。

    ——“就快了,爱丽丝。一切都快结束了。别担心,海伦和诺瓦很快就会和维布雷特会合,赶上来的。”

    ——“就算我们失败了……魔域至少百年之内,也别想恢复元气。”

    在只身一人的死寂里,执念,永远是那把挖掘记忆坟场的铁锹。

    那场冒险之后,他的精神世界就成了一片焦土,再也长不出任何东西。

    对于一个童年是在斩杀魔物而非智能手机与电脑的陪伴下度过的男人来说,他能做的,也唯一会做的,便是用一双僵硬的手,握着一把生锈的铁锹,在这片记忆的坟场里,一遍遍地挖掘。

    玩一场无声的游戏。

    偶尔,从心底翻出的不是蠕动的蚯蚓,而是一段段漆黑、腐臭的回忆。

    ——“问我辛不辛苦?嗯……不太清楚。我本来就对这些感觉很迟钝,连自己原本的名字都快忘了。”

    ——“嗯?别、别突然哭啊!怎么了?啊,对了,等干掉门那边的家伙再说吧。你说过,你想去旅行,对吧?”

    他抬起头,墙上挂着一面虚有其表的时钟。

    啊,那个没掉下来。

    真好。

    不,这算好吗?

    或许,怎样都无所谓了。

    反正它作为时钟的功能,早已死亡。

    ——“你说圣国的走狗总在追捕你?别担心,我会让他们谁也找不到你。让你能随心所欲,去大陆的任何一个角落。”

    那么自己呢?

    自己是否还在扮演着“被留下的人”这个角色?

    ——“我会将此作为我的誓言,我的信念。”

    或许,自己也和那面时钟一样,成了一个不再被需要的、空洞的摆设。

    就在他几乎要被记忆的浪潮彻底吞没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将他从深渊边沿拉了回来。

    视野如褪色的水彩画般,一点点重新凝聚出色彩。

    窗外,残阳似血,将瑰丽的晚霞泼洒进这片狼藉之中。

    “啊,醒了么。失礼了。墙上的洞,我先帮你临时堵上了。明明一个魔法就能搞定的事,你这家伙,居然一直以来都只靠一双手。”

    琳恩的气息因爬上楼梯而略带一丝急促,但她的动作却不疾不徐,将散落一地的杂物一一归拢到墙角。

    接着,她从那个大包裹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些熟悉得让他心口一滞的物件,一件件摆放在他身边的空处。

    “嗯?问我这些是哪来的?别问。只能说,店主你啊,记性太差了。家里东西一件件地少,正常人不早就该换锁了吗?”

    罗万无法理解她的话。

    一件他曾在市场上买过的衣服,此刻正静静搭在沙发靠背上。

    那些被阿黛拉和丽芙毁掉的东西,正被一些相似的“同伴”悄然填补着空缺。

    魔法,真是不可思议。

    “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也曾是珍宝。但万物,终有其归宿。好了,让一让。”

    琳恩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挨着他坐下,温热的体温隔着衣料传来。

    然后,她拉过他沉重的手臂,轻柔地,放在了自己的头顶上,对着一脸疲惫与茫然的他,不断提出一些奇怪的要求。

    “对,就是这样。继续讲你小时候说给我听的那个故事。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部戏剧里看来的,但以你那贫乏的词汇讲出来,倒也相当引人入胜。”

    小时候。

    他小时候很喜欢看电影。

    总是把家里的影碟塞进播放器,和父母一起看到睡着。

    不,或许,那些影片对一个孩子来说太过残酷,他未必真的喜欢。

    但毫无疑问,那是他记忆里,最深刻的、来自地球的文明。

    “啧啧,居然相信人类能抵达那颗星星,真是疯了。不过,你这异想天开的一面,我倒是不讨厌。就这样吧,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改不掉。”

    在她絮絮的讲述中,罗万的神志一点点清醒。

    他怀中,琳恩那晚霞色的发丝间,飘散出一缕浸透了阳光的暖香。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手上的力道,她抬起头。

    他抬起眼,望进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那眼瞳清澈剔透,仿佛封存着远古的光与沉睡的蚊蚋。

    “你这种比喻,什么时候听都让人想吐。虽然偶尔也挺有趣,但对女孩子,就不能直接说漂亮吗?”

    “……子爵大人?”

    “看来是彻底清醒了,小卖部店主。”

    “您为什么会在这里……不对,您是怎么进来的?”

    “现在那是重点吗?看看你自己的样子。”

    自己?

    除了几天没洗澡,身上有点味道,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他伸了个懒腰,刚要起身,琳恩却忽然跨坐到他膝上,从怀里取出了什么。

    “你还没完全恢复,别动。”

    “您拿出这把剪刀做什么?”

    “当然是修剪你这头乱成草窝的头发。你不是说过吗?每次理发师帮你修剪头发的时候,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不,那个,呃……”

    罗万语塞。

    话是没错,可她是怎么知道的?

    况且,寻常理发店可没有这种服务——将人揽入一个柔软温热的怀抱,脸颊贴上了一片令人心旌摇曳的温软。

    她的身形明明那般娇小,胸前的风光却远非如此。

    但或许,这并非全无效果。

    耳畔只剩下剪刀“咔嚓、咔嚓”的轻响,每一次拂过,都像在修剪他胸中那团燃烧的怒火。

    那怒火,仿佛一块碎裂的焦糖饼,正在口中悄然融化、消散。

    每一次吐纳,都将她的芬芳吸入肺腑。

    那香气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不知不觉间,竟给这具疲惫不堪的身体,带来了沉沉睡意。

    在舒适而朦胧的意识里,罗万听着琳恩的低语。

    说起来,自己刚才,难道不是一直在睡着吗?

    “店主,你大概觉得我变了很多吧。但其实,看着你的时候,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咔嚓,咔嚓。

    “你还记得你初到帕伦西亚的样子吗?那么敏感,那么憔悴。我当时还以为,你刚从什么地方亲手埋葬了亡魂归来。初见你的那一天,我怕得整晚都没睡着。”

    咔嚓,咔嚓。

    “虽然现在你偶尔还是会像这样把自己耗干,但已经比那时候好太多了。这也让我私底下安心不少。这只是我的猜测……或许,是学院里那些年轻的魔法师们,给了你一些好的影响吧。”

    咔嚓。

    “不过,我可还没放弃,你最好小心一点。若是肯来鲁希兰的宅邸,你本可以比在这种地方休息得更安稳。嘛,这次成功收买了你那几只可爱的看门犬,我也算是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一抹柔软温热的触感,如羽毛般,轻轻落在他额前。

    “你也好好睡一觉吧。等醒来之后,可有得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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