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寒驾着马车,载着受伤的宁忠,一路未再停歇,终于在次日黄昏时分,看到了青林城那熟悉的轮廓。他没有直接回城内的宁家,而是绕道去了城外山脚下一处幽静的院落——隐庐。
马车刚在篱笆门外停稳,竹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韩琛快步走了出来。他先是扫了一眼驾车的宁寒,见他无恙,随即目光便落在了挣扎着要下车的宁忠身上,尤其是宁忠身上那几处虽然简单包扎过,却依旧渗出黑气的伤口上。
“怎么回事?”韩琛眉头瞬间拧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上前一步,扶住宁忠,指尖在其腕脉上一搭,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阴煞之气入体?炼魂宗的手段?!”
宁寒跳下马车,脸上带着一路奔波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明:“师父,我们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炼魂宗伏击,一位筑基执事带队。忠叔是为了护我才……”
韩琛抬手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先进屋再说!”他扶着宁忠走进屋内,同时对屋内喊道:“宁王氏!快去城内,悄悄把七长老请来!就说有急事,切勿声张!”
宁王氏宁忠的妻子,担心的看着宁忠,宁忠摆摆手说自己无事。宁忠宁王氏本是七长老的仆人,见多识广,闻言也不多问,应了一声便匆匆从后门离去。
屋内,韩琛先是取出一枚散发着清香的丹药给宁忠服下,又运起灵力,帮他将药力化开,驱散部分侵入经脉的阴煞之气。宁忠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但依旧虚弱。
做完这些,韩琛才看向宁寒,目光锐利:“细细说来,从头到尾,不可遗漏半分!”
宁寒定了定神,从离开黑山郡城开始讲起,包括路上察觉的异常,夜宿山脚,到半夜被围,对方点名要带走自己,以及忠叔如何苦战,自己如何在筑基威压下几乎无力反抗,最后……苏婉清等人如何“恰巧”出现,惊走炼魂宗的人。
“苏婉清?”韩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那个小丫头?她身边有筑基中期护卫?”
“是,那位前辈名叫黑煞。”宁寒点头,“苏姑娘只说他们是路过,还提到了月见藤种子需用无根水浸泡。”他顿了顿,补充道,“她最后还说…算是报答上次我帮她之情。”
韩琛捋着胡须,沉默片刻,眼神变幻不定:“路过?哼,哪有那么巧的事!黑煞…这名字没听说过,但筑基中期,绝非寻常护卫。这丫头,来历恐怕不简单。”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七长老宁和远带着宗学执教宁和通,在宁王氏的引领下,快步走了进来。一进门,七长老就急切地问道:“韩老哥,寒儿,出了何事?宁忠怎么伤成这样?”
当他看到脸色苍白、靠在椅上的宁忠,以及屋内凝重的气氛时,心中不由得一紧。
宁寒连忙上前见礼:“七长老,和通叔。”
韩琛示意他们坐下,沉声道:“和远老弟,你先别急,坐下听寒儿说。”
宁寒只得将遭遇炼魂宗伏击的经过,又简略地叙述了一遍。当听到对方出动筑基执事,明确要擒拿宁寒时,七长老宁和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宁和通更是惊得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宁寒,又焦急地看向宁忠。
“炼魂宗!他们竟然真的出现了,还敢对我宁家子弟下手!”七长老拳头紧握,指节发白,脸上满是愤怒与担忧。
韩琛冷哼一声:“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寒儿。看来寒儿在丹盟的表现,已经引起了这些阴沟里老鼠的注意。”
这时,宁和通仿佛刚反应过来,带着激动和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寒儿,你刚才说…你通过了丹盟的一品炼丹师考核?” 他转向七长老宁和远,语气带着一丝自豪:“七哥,你还记得吗?当初在宗学,就是我发现寒儿对药材感知异常敏锐,过目不忘,才坚持要带他来见韩老哥的!没想到,这才多久,寒儿竟然真的成了一品炼丹师!”
宁寒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那枚镌刻着药鼎图案、边缘带着一道银纹的徽章,双手递了过去:“是的,和通叔,七长老。侥幸通过。”
七长老宁和远接过徽章,手指微微颤抖地摩挲着那冰凉的金属表面,脸上的怒容和忧色瞬间被巨大的惊喜所取代:“好!好啊!天佑我宁家!九岁的一品炼丹师!哈哈哈!和通,你当初果然没看错!这孩子,是我宁家真正的麒麟儿!”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哽咽,拉着宁寒的手,上下打量着,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孩子。
宁和通也凑了过来,看着那枚徽章,眼中充满了欣慰和骄傲:“寒儿,好样的!不枉费和通叔当初秘密把你送到韩老这里来!”
然而,这喜悦仅仅持续了片刻,七长老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忧虑,甚至带着一丝恐惧。他缓缓坐回椅子,声音干涩:“可是…炼魂宗…被他们盯上,这…这可如何是好?”
他看向韩琛,语气沉重:“韩老哥,你是知道的。炼魂宗手段诡异,行事狠毒,睚眦必报。他们既然已经出手,一次不成,定然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他们这次派的是筑基执事,下次呢?若是来个筑基中期,甚至后期……我们,我们青林城宁家,如何抵挡?”
房间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压抑起来。宁和通脸上的喜悦也变成了担忧,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和韩琛。
韩琛面色凝重,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和远老弟,你所言不错。炼魂宗确实是个大麻烦。”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坚定,“但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能自乱阵脚!”
他看向宁寒:“寒儿此次遇袭,虽险象环生,但也并非全是坏事。第一,他成功通过考核,成为一品炼丹师,这是我宁家崛起的希望!第二,我们提前知晓了炼魂宗的动向,有了防备,总比被他们暗中摸上门来要好!”
“那…韩老哥,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七长老急切地问道,“是否要立刻禀明族长,加强家族戒备?或者…将寒儿送去更安全的地方暂避风头?”
韩琛摇了摇头:“族长那边,自然要告知,但范围需控制在最小。家族内部,未必就铁板一块。至于送走寒儿…”他看向宁寒,“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炼魂宗既然盯上了他,除非他永远不在人前显露炼丹天赋,否则去哪里都不安全。”
宁寒此时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师父,七长老,和通叔,我不走。”他回想起那晚在筑基威压下的无力感,那种屈辱和对力量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我要留在青林城,努力提升修为和丹道。炼魂宗想要抓我,也没那么容易!下次,我绝不会再像这次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韩琛看着自己这个年幼的徒弟,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好!有志气!既然如此,从明日起,你的修炼需更加刻苦。丹道也不能落下,一品只是开始。隐庐和我这里,会为你提供一切所需。”
他又对七长老宁和远道:“和远老弟,家族那边,你需要暗中布置。挑选绝对可靠的家族护卫,加强隐庐和城内药铺的警戒。同时,动用一切关系,暗中查探炼魂宗在黑山郡乃至青林城附近的踪迹。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宁和通也立刻表态:“七哥,韩老,宗学那边我也会留意,看看近期有没有陌生面孔打探消息。寒儿的安全,我宁和通也有一份责任!”
七长老宁和远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我明白了,韩老哥。寒儿是我宁家的希望,更是我和通弟一手发掘并寄予厚望的孩子!就算拼了我这把老骨头,也绝不会让炼魂宗得逞!”他看向宁寒,目光慈爱而坚定,“寒儿,你安心跟着韩老修炼,家族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和通,我们走,立刻去安排!”
望着同仇敌忾的众人,宁寒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握紧了袖中的那枚一品丹师徽章和装有月见藤种子的锦囊,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炼魂宗的阴影已然笼罩,前路注定不会平坦。但此刻,他不再是孤身一人。师父、七长老、和通叔,还有整个宁家,都将成为他前行路上的力量。然而,他心中也清楚,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那离去的炼魂宗执事怨毒的眼神,仿佛还在眼前。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