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白玫僵在原地,指尖那点微弱的仙力光华,在银煌平静无波的注视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残雪,迅速消融、熄灭。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被他看到了!他什么都看到了!
月光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那双金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要将她的魂魄都吸进去。他手中那杯氤氲着热气的药茶,散发出安抚人心的清香,此刻却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我……我……”白玫的嘴唇哆嗦着,搜肠刮肚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合理的解释。深夜,潜行,指尖异光……任何借口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银煌并没有立刻发作。他迈步走了进来,反手轻轻合上门扉,将清冷的月光隔绝了大半,屋内只剩下油灯摇曳的昏黄光晕。他将那杯药茶放在屋内唯一的木桌上,发出轻微的“叩”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看来,是我疏忽了。”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白玫惨白的脸上,语气听不出丝毫波澜,“忘了告诉你,这里的夜晚,并不安全。尤其是……对于某些试图不告而别的小东西。”
他的用词轻描淡写,却字字如针,扎在白玫的心上。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他早就防着她逃跑!
巨大的绝望如同潮水般涌上,瞬间淹没了她。连日来的恐惧、委屈、压抑在这一刻彻底爆发,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她不是爱哭的仙子,在仙界三百年也没掉过几次眼泪,可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所有的坚强和伪装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安静地待着……我没想伤害任何人……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保证立刻离开,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试图用最可怜的姿态打动他,就像她曾经试图用花言巧语蒙骗他一样。
银煌静静地看着她哭泣,没有安慰,也没有不耐烦。直到她的抽泣声稍稍平复,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离开?然后呢?让你带着满身的破绽和这特殊的……香气,流落到其他部落,或者被森林里的掠食者发现?”
他向前走了一步,逼近缩在床角的她,阴影再次将她完全笼罩。
“你以为,外面的世界,会比在我这里更‘安全’?”他的金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残酷的了然,“你根本不清楚自己对于兽人意味着什么,小骗子。”
他的话像是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白玫脑海中某个被遗忘的角落。她猛地想起前几天偷窥时,隐约听到过关于“异香雌性”的传闻,据说拥有特殊气息的雌性,对于兽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往往会引发争夺和战乱……
难道……他囚禁她,是因为……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你囚禁我,到底想做什么?”她鼓起最后一丝勇气,颤声问道。
银煌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湿润的眼角,那里的肌肤因为泪水的浸润,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细腻柔嫩,甚至……隐隐透出一种非人的、珍珠般的光泽。
他忽然抬起手,这一次,不再是隔空,而是实实在在地,用微凉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眼下的泪痕。
那触感让白玫浑身一颤,仿佛被冰冷的蛇鳞掠过。
“你的眼泪,”他摩挲着指尖那点湿意,金眸微眯,像是在仔细分辨着什么,“也是香的。”
白玫的呼吸骤然停止!
“而且,”他凑近她,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头发,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精准,“这木屋里,属于狐族的气味,正在变淡……”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她全身,最后定格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敞开的领口,那里的肌肤,在昏暗光线下,似乎比刚才更加莹润透亮,仿佛……伪装正在一点点褪色。
“而你本身的气息,”他一字一顿,如同宣判,“越来越浓了。”
恐慌如同巨浪,将白玫彻底淹没。仙力!是她的仙力!因为刚才情绪的剧烈波动和试图逃跑时凝聚仙力,导致维持幻形的力量开始不稳定了!
她下意识地猛地向后蜷缩,想要避开他洞悉一切的注视和触碰,手臂却不小心撞倒了床边木凳上放着的一个陶土水杯。
“哐当!”一声脆响,水杯摔得粉碎。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如同投入死寂湖面的石子,打破了屋内凝滞的气氛。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屋外那片浓郁的黑暗中,似乎传来了一声极轻、极缓,带着冰冷黏腻感的……吐息声?
像是某种潜伏已久的庞然大物,终于按捺不住,发出了第一个信号。
银煌的动作猛地一顿!他倏然转头,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不再是看向白玫,而是凌厉如刀锋般射向窗外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他周身那股慵懒从容的气息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实质的、充满戒备与警告的凛冽气势!
屋内外,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对峙。
白玫吓得连哭都忘了,蜷缩在床角,大气不敢出。她清晰地感觉到,银煌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比面对她时,要强烈十倍、百倍。
那窗外……有什么?
几息之后,银煌缓缓转回头,再次看向瑟瑟发抖的白玫。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里面翻涌着白玫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种更加牢固、不容置疑的掌控。
他俯身,捡起地上的一片碎陶片,指尖轻轻划过边缘。
“看来,”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平静,目光重新锁住白玫,“看中你这朵‘娇花’的,不止我一个。”
“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允许,你连这间屋子,都不准踏出半步。”
他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窗外无边的夜色,留下那句冰冷的话语和一个令人窒息的悬念,转身大步离去,并将木门从外面牢牢锁住。
留下白玫一个人,在昏暗的油灯下,抱着膝盖,感受着来自屋内(自身幻形不稳)和屋外(未知窥探者)的双重恐惧,浑身冰冷。
刚才窗外那一声……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