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透“穹顶”一式的第三日,辰时的云海格外静。我站在望云台中央,指尖缠着缕云气,正试着将“云定”的沉劲与“云舒”的展劲融在一起——丹田的暖意刚散开,忽然觉出不对:风停了。
往日这时,山风该裹着云气漫过脚踝,像小猫似的蹭着裤脚,可此刻连最细的云丝都悬在半空,连远处的云絮都凝着,像被冻住的棉絮。我睁开眼,刚要转头问老者,鼻尖突然嗅到一缕陌生的气息——不是云的清冽,不是松针的淡香,是铁器上的锈味,混着点血腥气,从云海深处飘来。
“有人来了。”老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还拎着刚采的野菊,花瓣上的露水却凝着不动,“是‘破山宗’的人,当年你爹就防着他们来抢‘穹顶九式’。”
我攥紧拳套,掌心的纹路与拳套磨白的纹路贴在一起,父亲的气息顺着指尖往上爬。破山宗的名字,我在父亲手札里见过——他们练的是“裂山拳”,拳风刚猛,最忌“柔”,当年曾放言“穹顶九式是娘们的功夫,只配躲在云里发抖”。
话音刚落,云海深处突然裂开一道口子。不是云气自然散开,是被一股刚猛的劲气劈开的——三道黑影踩着云气掠来,脚边的云絮被劲气绞成碎末,像被刀割过的棉团。为首者穿玄色劲装,肩宽背厚,手里拎着柄玄铁重剑,剑身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正是破山宗的大弟子,赵狂。
“林小子,藏在云里练了三个月,总算敢出来了?”赵狂落在望云台边缘,重剑往青石上一插,“咔”的一声,石屑飞溅,连悬着的云气都被震散,“把‘穹顶九式’的拳谱交出来,饶你不死!”
他身后两个弟子立刻扑上来,拳风带着破风的锐响,直取我胸口。这是破山宗的“裂山拳”起手式,拳劲刚硬,专破内家柔劲。我下意识地沉肩,照着“云隐”的要诀,将丹田的暖意散到四肢——身子竟轻得像缕云,顺着拳风的缝隙往后飘,两人的拳头擦着我的衣角落空,砸在青石上,震得望云台都颤了颤。
“躲?”赵狂冷笑一声,重剑拔起,剑风扫过,竟将周围的云气都劈成两半,“你爹当年就是躲,躲到死都不敢跟我师父硬碰!今天我倒要看看,这‘穹顶九式’是不是只会躲!”
他一剑刺来,剑身上裹着股燥气,连空气都被烤得发烫——这是破山宗的“焚山剑”,用内力催动火劲,专克云气的柔劲。我往后退了两步,忽然想起老者说的“风过云海,不催不逼”,便不再躲,抬手对着剑风,掌心往下沉。
丹田的暖意顺着手臂涌到掌心,我照着“云卷”的要诀,手腕轻轻一拧——周围被劈开的云絮突然活了,像被线牵引着,绕着剑身缠上去,一层叠一层,竟将剑身上的火劲裹住。赵狂的剑顿在半空,脸色一变:“邪门功夫!”
他猛地催力,剑身上的火劲暴涨,云絮被烧得冒起白烟,可刚烧散一层,远处的云气又涌过来,接着缠上去。我掌心的暖意越来越足,忽然觉出云气的“根”——它们不是散的,是连在云海深处的,只要我顺着风的节奏引,就有源源不断的云气过来。
“不是邪门,是顺应。”我轻声说,手腕再转,缠在剑身上的云絮突然收紧,像根软绳,往回一拉。赵狂没防备,重剑竟被拽得往旁边偏,剑刃擦着我的肩头掠过,劈在青石上,溅起的火星落在云气里,瞬间就灭了。
“找死!”赵狂怒喝,弃了剑,双拳齐出,拳头上的青筋暴起,竟将周围的空气都压得发闷——这是“裂山拳”的杀招“山崩”,当年父亲手札里写过,中这一拳的人,骨头都会碎成渣。
我往后退了半步,脚边的云气突然漫上来,裹住脚踝,像给我扎了根。我深吸一口气,丹田的暖意猛地沉下去,照着“云定”的要诀,守住那一点静——不管赵狂的拳风多猛,我只守着丹田的气,不动不摇。
就在拳头快碰到我胸口时,我突然抬手,掌心对着他的拳头,照着“云散”的要诀,将掌心的云气猛地散开。不是硬挡,是顺着拳劲的方向,把气散成无数细缕,钻到他的拳劲里——赵狂的拳头突然顿住,像打在棉花上,刚劲散了大半,只余下一点力,落在我胸口,竟不疼,只像被云撞了一下。
“这不可能!”赵狂瞪着眼,往后退了两步,嘴角溢出点血——他的刚劲被云气卸了,反震得自己内脏发疼。
我往前走了一步,身上的云气慢慢聚起来,顺着拳套往上爬,掌心的暖意越来越盛。“我爹不是躲,是不想跟你们硬拼。”我看着他,忽然想起父亲手札里的话:“刚则易折,柔则长存,穹顶不是躲,是护。”
“护?”赵狂冷笑,抹了把嘴角的血,“护什么?护你这没用的功夫?今天我非要拆了这望云台,看你怎么护!”
他突然从怀里摸出个黑黝黝的东西,往地上一摔——“轰隆”一声,烟雾炸开,竟带着股硫磺味。是破山宗的“裂石雷”,能炸碎山石,连云气都能震散。烟雾里,赵狂的身影扑过来,拳头比刚才更猛,带着股鱼死网破的狠劲。
我刚要引云气,却发现周围的云气被烟雾冲散了,连丹田的暖意都晃了晃。就在这时,老者的声音突然传来:“借雷云之力!”
我抬头一看,刚才还静着的云海,不知何时聚起了乌云,云层里滚着闷雷,亮着细碎的闪电——是“雷云”!我立刻抬手,对着乌云,照着“云雷”的要诀,掌心往上一托。
丹田的暖意猛地涌上去,顺着手臂往掌心冲,与云层里的雷云呼应。“咔”的一声,一道闪电从云层里劈下来,落在我的拳头上——不是劈我,是顺着我的拳头,往赵狂的方向劈去!
闪电裹着云气,像条光带,赵狂的拳头刚碰到光带,就被电得浑身发抖,惨叫一声,往后倒去,重重摔在青石上,晕了过去。他身后的两个弟子吓得脸色惨白,转身就要跑,却被突然涌来的云气缠住脚踝,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我收拳,掌心还带着闪电的余温,拳套上沾着的云气泛着微光。乌云慢慢散开,云海又恢复了平静,只有望云台上的石屑和烟雾,证明刚才的打斗不是梦。
“好小子,‘云雷’式用得比你爹当年还巧。”老者走过来,踢了踢晕过去的赵狂,“当年你爹用‘云雷’,是硬接雷云,你却能借闪电的劲,顺着打出去——这才是‘顺应’的真意。”
我看着拳套,忽然觉得掌心的纹路和父亲的重合了。原来“穹顶九式”不是用来打的,是用来护的——护这片云海,护父亲的心愿,护那些像云一样柔软却坚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