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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绝境中的生路

    那道圣旨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巨石,在尚书府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旨意内容简单直接,皇帝感念礼部尚书沈文博“教女有方,家风清正”,特将其女沈毓初赐婚于皇七子靖王萧北晗,择吉日完婚。

    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府邸的每一个角落。

    寿安堂内,王氏捏着帕子,脸上的肌肉几经抽搐,最终定格在一种庆幸与鄙夷的复杂神情上。

    庆幸的是,这个碍眼的庶女总算要被打发出门,而且是个“恰到好处”的去处;鄙夷的是,接盘的竟是那个声名狼藉的靖王。

    她扯了扯嘴角,对身旁的心腹嬷嬷吩咐:“既是陛下赐婚,天大的荣耀,该有的体面还是要做足的。去给四小姐那边添置些像样的嫁妆,莫要让人看了我们尚书府的笑话。”

    这“体面”有多少真心,唯有她自己知晓。

    沈月柔更是毫不掩饰她的得意,在自己的闺房里,对着铜镜,将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斜插入鬓,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

    “靖王妃?呵,好大的名头!可惜啊,是个空架子。沈毓初,你也就只能配得上那种绣花枕头一样的废物!日后见了面,还得给我这个嫡姐行礼问安,想想就痛快!”

    她已经开始幻想日后如何在各种场合,以嫡姐的身份,“关照”这位落魄王妃了。

    下人们的态度也变得微妙起来。

    以往对沈毓初避之不及、甚至暗中克扣用度的婆子丫鬟,如今见了她,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规规矩矩地行礼唤一声“四小姐”。

    再不受宠的王爷,那也是龙子凤孙,靖王妃的头衔,足以让这些踩低捧高的人心生忌惮,至少表面功夫要做足。

    然而,在这看似突然转变的“善意”与“恭敬”包围下,沈毓初只觉得脊背发凉。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看似风光的赐婚背后,是何等的如履薄冰。

    回到自己那处位于府邸最偏僻的角落,陈设简陋,连窗户纸都有些泛黄破旧的小院,唯一的贴身丫鬟小桃已经哭成了泪人,眼睛肿得像核桃。

    “小姐……怎么办啊?呜呜……那靖王,那靖王他……”

    小桃抽噎着,话都说不利索。

    “奴婢听说,他院里养的歌姬比皇宫里的乐师还多,整日里饮酒作乐,上月还在百花楼为了争一个花魁,当街和永昌伯世子大打出手,被御史参到了御前……您、您这样柔弱的性子,嫁过去,可怎么活啊!那岂不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小桃是家生子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因性子憨直不懂讨好,被分给了沈毓初。

    主仆二人在这冷院里相依为命多年,感情深厚。

    她是真心实意地为自家小姐担忧。

    沈毓初没有立刻回答。

    她缓缓走到那扇唯一的,对着院中一株叶瘦花残的海棠旧窗前。

    窗外,那株海棠在初春的寒风里瑟缩着,只冒出几点可怜的嫩芽,像极了她自己在这深宅中的处境。

    但她的神情,却异常的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可怕。

    那是一种在绝境中逼出的、超越年龄的冷静。

    “小桃,别哭了。”

    她转过身,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把眼泪擦干。”

    小桃被小姐这异于往常的镇定慑住,呆呆地止住了哭泣,用袖子胡乱抹着脸。

    “你记住,”沈毓初目光锐利,如同淬了寒星的匕首,瞬间划破了往日的温顺怯懦。

    “从今天起,把以前的眼泪和恐惧都收起来。比起嫁给张员外那个老匹夫做妾,受尽凌辱折磨而死,去靖王府,已经是目前我们能抓住的、最好的选择。”

    “可是小姐,那靖王……”

    “没有可是。”

    沈毓初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

    “王府是另一个战场,或许更凶险,但至少,我们拿到了入场博弈的资格,而不再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我们要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更好,查出真相,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小桃从未见过小姐如此模样,那双总是低垂掩饰的杏眼里,此刻燃烧着灼人的火焰,坚定、果决,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

    她似懂非懂,却被这气势深深感染,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小姐去哪儿,小桃就去哪儿!小桃一定保护好小姐!”

    “好!”

    沈毓初握住小桃的手,指尖冰凉却有力,“从今往后,我们主仆一心,其利断金。”

    是夜,万籁俱寂。

    尚书府白日的喧嚣与暗流都已平息,唯有打更人悠长的梆子声偶尔划过夜空。

    沈毓初却毫无睡意。

    确认小桃在外间睡熟后,她悄无声息地起身,没有点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挪开床头一个不起眼的脚踏,手指在下方一块略松动的青砖边缘摸索了几下,轻轻一抠,砖块被移开,露出了一个隐藏的暗格。

    暗格里,只放着一个巴掌大小、色泽沉旧、表面有着天然木纹的紫檀木盒。

    这是母亲林氏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也是她在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藏。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木盒,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打开盒盖,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封边缘已经泛黄、字迹略显模糊的信笺;一支样式简单、毫不起眼的银簪;还有一本用棉线仔细装订的、薄薄的手抄册子,封面上是清秀婉约的字迹——《林氏医札》。

    沈毓初的指尖微微颤抖,轻轻抚过那熟悉的字迹,眼眶瞬间湿热。

    母亲懂医术,且造诣不浅,这是她们母女之间最深藏的秘密。

    府中无人知晓,那个看似柔弱的林姨娘,曾在无数个深夜,就着昏黄的灯火,握着女儿的小手,一点一滴地教她辨认药材,讲解脉理,分析病例。

    这本医札,是她根据母亲口述和零散笔记,偷偷誊抄整理而成,里面不仅记录了常见病症的方剂,更有一些母亲对疑难杂症的独特见解,甚至……在最后几页,隐约涉及了几种罕见之毒的性状、中毒表征与可能的解法。

    这身医术,这本医札,是否就是招致母亲杀身之祸的原因?王氏是否察觉到了什么,才要赶尽杀绝?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悲愤与酸楚。

    现在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候。

    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唯有冷静和筹谋,才能在这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

    她开始冷静地分析现状,规划前路。

    首先是信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对即将成为她夫君靖王萧北晗的了解,几乎全部来源于市井流言和他人带有偏见的评价。

    一个皇子,能在波谲云诡的皇宫中安然活到成年,并且活得如此“招摇”、“荒唐”而未被皇帝严惩,真的仅仅是因为圣心眷顾吗?

    她本能地觉得,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萧北晗身上,必定有隐藏极深的另一面。

    了解他,是她在王府立足的第一步,也可能是最关键的一步。

    其次,是力量。

    她在沈府势单力薄,除了小桃再无人可用,如同无根浮萍。

    嫁入王府,那可是比尚书府更深、更浑的虎狼之地,各路人马的眼线、王府原有的势力盘根错节。

    她必须尽快建立自己的势力,培养可信之人,拥有自己的耳目和助力。

    否则,光是王府后院那些莺莺燕燕,就能将她生吞活剥。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际——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微不可闻的响动,窗户被从外面推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

    沈毓初浑身汗毛瞬间竖起,心脏骤停了一拍!

    她以极快的速度将紫檀木盒塞回枕下,身体紧绷,压低声音厉喝:“谁?!”

    一个低沉而苍老的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沙哑,从窗外传来:“四小姐,莫怕,是老身。”

    是徐妈妈!

    沈毓初提到嗓子眼的心猛地落回原处,随即又被更大的担忧取代。

    她连忙起身,轻手轻脚地打开窗户。

    一个穿着深灰色粗布衣裳、头发花白的身影敏捷地闪了进来,动作竟出乎意料的利落,带进一股夜露的寒凉之气。

    “徐妈妈!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太危险了!若是被巡夜的婆子发现……”

    沈毓初又急又后怕,连忙将窗户关严。

    徐妈妈站定,借着微光打量沈毓初。

    她面容饱经风霜,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明锐利,不见丝毫浑浊。

    她看着沈毓初,眼神复杂,有关切,有忧虑,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然。

    “小姐,老身听说赐婚的事了。”

    徐妈妈上前一步,粗糙干裂的手紧紧握住沈毓初微凉的手,传递过来一丝暖意和力量。

    “靖王府……那是龙潭虎穴,比沈府凶险百倍。”

    沈毓初眼神一黯。

    “但是!”

    徐妈妈语气陡然加重,“那也是机会!小姐,天大的机会!您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跳出这个牢笼,您才能海阔天空!”

    “徐妈妈,您知道我娘她……她死得冤!”

    沈毓初反握住徐妈妈的手,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

    徐妈妈眼中瞬间涌上深刻的痛楚和愤恨,她压低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

    “老身知道的不多,也不敢妄加揣测。但是……夫人去世的前半个月,确实很不对劲。她总是心神不宁,夜里惊醒,有一次还拉着老身的手,让老身偷偷去查查府里刚入库的一批来自南边的药材,她说……那批药材里,混进了一些气味不对的东西。”

    药材!沈毓初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果然!母亲的怀疑和她的医术有关!

    “您查到了什么?”她急切地追问,呼吸都急促起来。

    徐妈妈沉重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懊悔与无力:

    “没有……老身刚摸到一点头绪,还没等确认,夫人她就……就那么去了!事后,所有与那批药材相关的记录、经手的人,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一丝痕迹都没留下!老身怀疑……”

    她没有明说,但那怨毒的眼神,直指寿安堂的方向——王氏!

    沈毓初眸色冰寒,一股凛冽的杀意在她心底蔓延开来。

    王氏!果然是她!即便不是亲自下手,也绝对是主谋或帮凶!

    “小姐,您记住,”徐妈妈用力捏了捏沈毓初的手,将她的注意力拉回,“去了王府,一定要万事小心,王爷他……”

    她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老身几年前在庄子上,偶然听到曾在京畿大营待过的一个醉酒护院提起,他说见过靖王身边那个叫赵无妄的贴身侍卫出手,那身手,快如鬼魅,狠戾决绝,绝非普通王府护卫能有!什么样的主子,会养着这样的侍卫?”

    沈毓初心中巨震,如同被惊雷劈中!萧北晗,他果然藏着另一副面孔!

    一个拥有如此强悍侍卫的皇子,怎么可能真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废物?

    他的纨绔,极有可能是一层精心伪装的保护色!

    这个认知,让她在感到危险的同时,竟奇异地生出一丝希望。

    如果萧北晗并非真废物,那么与他周旋,或许比面对一个真正的蠢货,更有转圜的余地,甚至……可能找到合作的可能?

    “老身年迈无用,无法随小姐去王府贴身伺候了,这是老身最大的遗憾。”

    徐妈妈语气低沉下去,带着浓浓的不舍与担忧,“但小姐记住,王府里,或许有夫人当年机缘巧合之下结下的故人,或者……也因此结下的敌人。一切,都需要您自己去分辨了。”

    说着,她从怀里最贴身的地方,掏出一个洗得发白、却干干净净的小布包,不由分说地塞进沈毓初手里。

    布包沉甸甸的,带着老人身体的余温。

    “这是夫人当年心善,私下赏给老身的一点体己,这些年老身也没动过,小姐拿着,身边有些银钱,办事也方便些。”

    徐妈妈的声音有些哽咽。

    “还有,若在王府遇到危急难解之事,或者需要信得过的医者,可去城南‘济世堂’,寻一位姓陈的老大夫。他是夫人娘家一位故交的后人,为人正直,医术高明,信得过。”

    沈毓初握着那尚带体温、重逾千斤的小布包,只觉得喉咙堵得厉害,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这里面,不仅仅是徐妈妈毕生的积蓄,更是沉甸甸的信任、嘱托和毫无保留的支持。

    “徐妈妈……谢谢您……”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一句带着颤音的感激。

    “小姐,一定要活下去。”

    徐妈妈用粗糙的手掌替她擦去眼泪,眼神无比坚定。

    “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查明真相,为夫人讨回公道!老身……等着您的好消息!”

    说完,徐妈妈不再停留,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推开窗户,敏捷地融入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窗户重新关上,屋内恢复了寂静。

    沈毓初紧紧攥着那个小布包,和那本《林氏医札》,站在冰冷的月光里,如同一尊逐渐被注入灵魂的玉雕。

    徐妈妈的出现和话语,像在重重迷雾与黑暗的荆棘途中,为她点亮了一盏灯,照亮了前行的方向。

    道路依旧险阻,但目标已然清晰:

    第一步,嫁入靖王府,这是跳出沈府这个牢笼、获得相对自由和找出真相的唯一路径。

    第二步,利用靖王妃的身份便利和相对独立的行动空间,暗中调查母亲冤案,首要线索便是王氏经手过的那些“气味不对”的药材,以及母亲可能留下的其他痕迹。

    第三步,谨慎摸清靖王萧北晗的真实底细和目的。

    在维持表面夫妻关系、互不干涉的基础上,观察他,评估他,若有可能,或可尝试借力,将这层脆弱的婚姻关系,转化为一种互利的同盟。

    第四步,尽快在王府内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网络。

    小桃是明面上的臂助,还要寻找像徐妈妈、陈大夫这样的暗线,培养忠心可靠之人。

    前路漫漫,艰险异常,但她心中再无彷徨。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湘妃竹后默默承受命运碾压的沈家庶女。

    从接过圣旨,握住母亲医札的这一刻起,她便是手握利刃,准备奔赴新战场的战士。

    属于她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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