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絮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她看着眼前这荒唐的一幕,看着那两个对她怒目而视的哥哥,只觉得喉咙里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没有推她。
她甚至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可谁会信呢?
在这个家里,她的话,从来都一文不值。
楼上的骚动,终于惊动了书房里的江父。
“吵什么吵!家里是菜市场吗?!”
伴随着一声威严的怒喝,江父沉着脸从书房走了出来。
当他看到被江明宇抱在怀里,满脸是血,哭得撕心裂肺的江芊妤时,瞳孔猛地一缩。
“芊妤!这是怎么回事?!”
江明宇立刻添油加醋地指着江晚絮,恶狠狠地告状。
“爸!你问她!问你这个好女儿!”
“我们不过是问了她两句这两天去哪了,她就发疯一样,把芊妤推倒撞在了桌角上!”
“爸,你看芊妤流了这么多血!这个贱人是想杀了芊妤啊!”
江父的目光,像利剑一样射向江晚絮。
那目光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只有滔天的怒火和极致的厌恶。
他根本不问缘由,不听解释,指着江晚絮的鼻子,厉声咒骂。
“孽女!你把江家的名声都败坏了还不够!”
“现在还要跑回家里来,残害自己的姐妹了吗?!”
“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是石头做的吗?江家的脸,都被你这个扫把星给丢尽了!”
残害姐妹……
扫把星……
一句句,一声声,像是最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在江晚絮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的亲生父亲。
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嫌恶。
心,在那一刻,彻底冷了,碎了,变成了碾落一地的尘埃。
她忽然就不想解释了。
也懒得再辩解了。
对一群从来不相信你的人,解释,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她不再说话,只是用一双空洞而冰冷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每一个人。
看着江芊妤躲在江明宇怀里,投来的那个得意的、挑衅的眼神。
看着江明泽那副痛心疾首、仿佛她是家族罪人的模样。
看着江明宇那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凶狠。
也看着……她父亲那张,因为暴怒而扭曲的脸。
这就是她的“家人”。
多么可笑。
她这副“冥顽不灵”、“死不悔改”的样子,更是彻底激怒了江父。
江明宇在一旁大声撺掇:“爸!不能再让她待在家里了!她就是个疯子!是个祸害!把她赶出去!”
江父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指着大门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滚——!”
“我们江家,没有你这种心肠歹毒、不知廉耻的女儿!”
“你给我滚出去!永远别再回来,脏了我们江家的地!”
江晚絮的身体,微微晃了晃。
但她站住了。
她甚至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什么都没说,转过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这个地方,她早就该离开了。
“站住!”江明泽冷冷地叫住了她。
他对着旁边吓得瑟瑟发抖的佣人使了个眼色。
“把她的东西,扔出去。”
那个佣人不敢违抗,连忙跑过去,拎起江晚絮的那个小小的行李箱。
佣人走到门口,像是扔垃圾一样,将那个行李箱粗暴地扔出了大门。
“砰”的一声,箱子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弹了一下,锁扣应声而开,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散落一地。
像她此刻的人生一样,狼狈不堪。
夜色寒凉如水。
江晚絮站在江家别墅的大门外,看着那扇雕花的、厚重的铁门,在自己面前,缓缓的、无情地关上。
彻底隔绝了里面所有的“温暖”和“亲情”。
她刚刚签下离婚协议,被赶出叶家。
她本以为,血脉至亲,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退路。
可如今,她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冷风吹来,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吹透了她单薄的衣衫。
她低头,看了看被扔在地上的行李箱,和那几件散落的衣服。
原来,她连一件垃圾都不如。
垃圾,至少还能被扔进垃圾桶。
而她,连同她那点可怜的自尊,被毫不留情地扔在了大马路上。
她默默地走过去,蹲下身,将那些衣服一件一件地叠好,重新塞回箱子里。
合上箱盖,扣上锁扣。
整个过程,她没有掉一滴眼泪。
不是不痛。
是痛到麻木了,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心里的那个窟窿,被寒风灌满,呼啸作响。
母亲的遗物……
终究还是没能拿回来。
她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栋灯火通明的别墅,然后拉着行李箱,转身,走入无边的夜色。
身无分文。
无家可归。
她掏出林易给她的那部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然后就因为电量耗尽,彻底黑了下去,仿佛在无情地嘲笑着她此刻的窘迫。
她不知道自己在冰冷的街头走了多久。
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身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独得像一个游魂。
最终,她在一个街角的公共电话亭前,停下了脚步。
她摸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才终于找出几枚硬币。
颤抖着手,将硬币投了进去。
然后,凭着记忆,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哪位?”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脆爽朗的女声。
是她的大学同学,也是她唯一的朋友,苏洛敏。
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江晚絮一直强撑着的、坚硬的外壳,顷刻间土崩瓦解。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堵住了,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喂?说话呀?再不说话我挂了啊!”苏洛敏在那头咋咋呼呼地说。
江晚絮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拼命地将眼泪憋回去,才终于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她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像她自己。
“洛敏……”
“是……是我……”
“我……可以……可以去你那里,住几天吗?”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