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
江明泽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开。
江晚絮的头重重的磕在墙角,眼前一阵发黑。
等她再回过神时,江明泽已经拎着箱子走到了别墅大门口。
门外,几个佣人刚把今天分类好的垃圾桶推到路边,准备等垃圾车运走。
其中一个,是装厨余的湿垃圾桶,桶盖敞开着,散发着阵阵酸腐的恶臭。
江明泽毫不犹豫地,将那个箱子高高举起,然后——
“砰!”
重重的,扔了进去。
箱子砸在湿滑的菜叶和果皮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江晚絮呆呆地看着那个在垃圾堆里半开的箱子,心脏像是被一只巨手狠狠捏碎。
“现在,你可以滚了。”江明泽拍了拍手,像是丢掉了一件真正的垃圾。
“以后别再回来,江家,没你这个人。”
说完,他转身,“砰”的一声,关上了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门。
将她彻底隔绝在外。
江晚絮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她的眼里,只有那个垃圾桶。
她踉跄着,几乎是爬着冲了过去。
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扑面而来。
她没有丝毫犹豫,伸手就探了进去。
黏腻的汤汁,腐烂的菜叶,发馊的米饭……
这些东西糊了她满手满臂。
她却像感觉不到一样,只是疯了似的在里面翻找。
“找到了……找到了……”
终于,她的指尖触碰到了箱子坚硬的边缘。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个沾满了污秽的箱子,从恶臭的垃圾堆里拖了出来。
箱子没锁好,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半。
母亲的照片被剩菜汤汁浸泡得模糊不清。
外婆的布娃娃沾上了不知名的污渍。
而那些她最珍贵的手稿,一页页,全都被湿垃圾弄得又脏又黏。
江晚絮跪在地上,不顾一切地将手稿一张张捡起来,用自己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上面的污垢。
她擦得很用力,仿佛要擦掉的不是垃圾,而是这些日子以来,她所承受的全部屈辱和伤害。
她紧紧地,紧紧地抱住那个破烂的箱子,像是抱着全世界。
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念想。
是她证明自己价值的最后底牌。
她不能失去。
绝对不能。
当她拖着箱子和一身的臭味,回到那个没有监控的破旧短租屋时,心头一紧。
房门……虚掩着。
她明明记得自己锁好了。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她猛地推开门。
屋内,被翻得一片狼藉。
不多的几件行李被扔得到处都是,床垫都被掀了起来。
江晚絮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书桌上。
那里,空空如也。
她藏在书桌夹层里的备份U盘,和那台储存着所有实验数据的旧笔记本电脑……
不翼而飞。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终于从江晚絮的喉咙里冲了出来。
她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瘫软在地。
巨大的恐慌,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罩住。
怀里这份纸质手稿,成了她存在于这个世界、拥有价值的……最后证明。
唯一的,脆弱的,最后的证明。
江晚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栋楼的。
她抱着那个破箱子,失魂落魄地走在偏僻无人的小路上。
天色阴沉,像是要下雨。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孤魂野鬼。
一辆红色的保时捷从她身边疾驰而过。
车里的江芊妤,一眼就认出了路边那个狼狈不堪的身影。
还有她怀里紧紧抱着的那个……眼熟的箱子。
江芊妤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是浓浓的嫉妒和怨毒。
都到这个地步了,她居然还护着那些破纸?
看来,里面还有很重要的东西。
江芊妤看了一眼路边的积水,一个恶毒的念头瞬间升起。
她猛地一打方向盘。
“哗啦——”
车轮高速碾过积水,溅起一道混杂着泥浆的巨大水花,从头到脚,狠狠地泼在了江晚絮的身上。
冰冷的污水,瞬间湿透了她单薄的衣衫。
刺骨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甚至来不及去看开车的人是谁,就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怀里的箱子。
可还是晚了。
冰冷的泥水,已经渗透了箱子的缝隙,打湿了最上面的几页手稿。
“不……不要……”
江晚絮的眼泪,终于决堤。
她发疯似的打开箱子,用自己的衣袖擦拭着那些被打湿的手稿。
泪水混着脸上的泥水,一滴滴,落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一个个小小的水圈。
她的狼狈,她的专注,她的绝望……
全都清晰地落入了后视镜里,江芊妤的眼中。
看到江晚絮那副比狗还不如的样子,江芊妤的心里涌起一阵病态的快感。
她又看了一眼四周。
这里是旧城区的待拆迁地带,偏僻,荒凉,最重要的是,这里一个监控摄像头都没有。
一个念头,瞬间爬上了她的心头。
让江晚絮,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地消失!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遏制。
江芊妤的脸上,闪过一抹与她娇弱外表截然不符的狠毒。
她挂上倒挡,调转车头。
然后,一脚油门,猛地踩到了底!
红色的跑车发出一声咆哮,像一头嗜血的猛兽,朝着蹲在地上、毫无防备的江晚絮,狠狠撞了过去!
风声呼啸。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江晚絮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只看到刺眼的车灯,和那张在驾驶座上扭曲而狰狞的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吱——!!!”
一道更为刺耳的急刹车声,划破了死寂的空气。
一辆通体漆黑的幻影,以一种极具压迫感的蛮横姿态,从侧面疾冲而来,不偏不倚,强行别停了江芊妤的保时捷!
两车交错,几乎是贴面而过。
那惊心动魄的距离,不过几厘米。
江芊妤吓得魂飞魄散,猛地踩下刹车,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惊魂未定地看过去。
幻影的车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一条被高定西裤包裹的大长腿,率先迈了出来。
紧接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男人逆光而立,五官深邃如雕刻,周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矜贵与冷傲,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只是冷冽地瞥了她一眼。
仅仅一眼。
却像万年冰川,带着足以将人冻结的寒意和杀气。
江芊妤在那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的渺小与狼狈。
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认得这个男人……
京圈真正说一不二的太子爷,顾彦廷!
顾彦廷怎么会在这里?!
江芊妤的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逃。
她手忙脚乱地挂挡,不顾一切地踩下油门,保时捷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仓皇逃窜。
顾彦廷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他快步走到江晚絮身边,蹲下了身子。
然后,他伸出那双骨节分明、堪比艺术品的手,和她一起,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手稿,一页,一页的,轻轻捡起。
在极度的贫血、寒冷和惊吓中,江晚絮的视线早就已经模糊。
她看不清男人的脸。
只感觉一个高大而温暖的身影,笼罩了她。
手稿被一张张整理好,重新放回她的怀里。
然后,她感觉自己被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轻柔地抱了起来。
彻底失去意识前,江晚絮的脑海里,只剩下三个无比清晰的印记。
一股清洌安稳的雪松香气,强势地包裹了她所有的感官。
一个让她安心到想哭的温暖怀抱。
以及,她那沓被如此珍重对待的、破烂的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