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低头默默消化这负面情绪。
一个阴恻恻，带着点滑腻感的声音，冷不丁在她脑海里响起。
不同于赤漪的妩媚、常盘的冷静、玄珠子的稚嫩，这个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弄。
“呵……软柿子，果然是好捏得很。”
姚昭宁浑身一僵。
这声音……是谁？
她下意识地看向脑海中的“通讯频道”，赤漪、常盘、玄珠子的意念光点依旧。
但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上方，不知何时，多了一团盘踞着的、暗沉沉的阴影。
“哪来的长虫？敢在老娘的地盘撒野？”
赤漪的声音立刻炸开，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那暗沉阴影发出低低的、如同蛇类吐信般的嘶笑声。
“赤漪？几百年不见，还是这么暴躁，这小丫头的灵台倒是热闹，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踩一脚了？吾乃常踞，与姚家……也算有点旧缘。”
常踞？
姚昭宁心里一咯噔。
常仙？
蛇仙？
常盘的声音冷冽地切入。
“常踞，据旧契残卷记载，你因私扰凡人，早被逐出姚家堂口，何来旧缘？此地不欢迎你，请速离。”
“就是就是！快走开！你看起来不好吃！”
玄珠子也嚷嚷道。
常踞却不为所动，阴影微微扭动，那双无形的眼睛似乎正透过墙壁黑洞。
一团黑色暗影隐约浮现，盘着的蛇头轮廓渐显。
打量着外面现实世界里那些垂头丧气的同事，以及低着头、敢怒不敢言的姚昭宁本人。
这一现象突然出现，凡人看不到，姚昭宁虽有感应，可没修炼、无契约，同样也看不到，毕竟这太超乎常理了。
“逐出？不过是当年那老家伙迂腐罢了。”
常踞的声音带着不屑。
“瞧瞧现在，姚家的后代混成了什么样子？在凡人的地界里，被同类如此欺凌，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就这等心性，这等能耐，也配立堂口？赤漪，常盘，你们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找了这么个……软柿子。”
“软柿子”三个字，像冰冷的针，扎在姚昭宁心上。
她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掐进了掌心。
“你他妈说谁是软柿子？”
赤漪暴怒，姚昭宁甚至能感觉到脑海中的那团红光骤然炽亮，仿佛下一秒就要挥刀砍过去。
“事实而已。”
常踞慢条斯理，“遇事只会退缩，忍气吞声，不是软柿子是什么？若按我当年的性子，这等抢食的宵小，早就……”
“常踞！”
常盘厉声打断，带着罕见的严厉。
“休得胡言，挑唆生事，违背契约精神，你若再敢蛊惑姚昭宁，休怪我等不念旧情，将你灵念彻底驱逐！”
“驱逐？就凭你们现在这残破模样？”
常踞嗤笑，但似乎也有所顾忌，阴影缓缓收敛，声音渐低。
“罢了，好戏还在后头呢……小丫头，记住，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这性子，在这世道，可是要吃大亏的……”
那暗沉的阴影逐渐淡去，最后消失不见，但那句“软柿子”和阴冷的嘲弄，却像跗骨之蛆，留在了姚昭宁的脑海里。
她脸色有些发白。
“姚昭宁？你没事吧？”
旁边工位的小李注意到她的异常，关切地问。
“是不是也为项目的事生气？唉，没办法，谁让人家有后台呢……”
姚昭宁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她生气的，不只是项目被抢。
下午，风暴果然降临。
部门主管，那个头顶地中海、擅长甩锅和画饼的王经理，阴沉着脸把姚昭宁叫进了办公室。
“姚昭宁。”
王经理左手摩挲着光溜溜的头顶，右手指尖轻敲桌面，笑得像尊弥勒佛，语气却透着不善。
“之前那个项目的情况，你也知道了。公司有公司的考量，你们要理解，要以大局为重。”
姚昭宁低着头：“……是。”
“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王经理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资料，推到姚昭宁面前。
“这位张总，是我们公司一直想拿下的大客户，但是……脾气比较古怪，之前好几个同事去接触，都碰了钉子。”
姚昭宁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我看你平时工作……还算细致，也比较有‘耐心’。”
王经理刻意加重了“耐心”两个字，眼神里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光。
“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务必让张总点头，签下这份合作协议。这可是关系到我们部门下半年业绩的关键。”
姚昭宁拿起那份资料，只看了一眼客户“张总”那寥寥几句但充满“难缠”、“挑剔”、“反复无常”暗示的介绍，心就沉到了谷底。
这分明是个没人愿意接的烫手山芋，是故意丢给她这个“软柿子”来捏的！
“王经理，我……我可能经验不足，怕搞砸了……”
她试图挣扎。
“经验不足才要锻炼嘛。”
王经理大手一挥，不容置疑。
“这是公司对你的信任和考验，做好了，年底评优优先考虑你。做不好……”
他拖长了语调，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姚昭宁捧着那份沉甸甸的资料，仿佛坠着千斤重量，脚步沉重地走出了办公室。
如丧考妣般飘回工位，她看着资料上张总那个不苟言笑的证件照，感觉一阵绝望。
脑海里，仙家们自然也目睹了全程。
“这秃驴，分明是刁难人。”
赤漪第一个炸毛，气呼呼地抓揉起自己的尾巴。
“让咱们去对付这种难缠的凡人？简直大材小用，依我看，直接让老娘晚上去他梦里，给他来个‘百鬼夜行’，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根据现有信息分析，此任务成功率低于10%。”
常盘冷静地泼冷水。
“目标人物张明远，五十三岁，白手起家，性格多疑固执，对合作方挑剔苛刻，姚昭宁目前职场地位及沟通技巧，难以取得其信任。”
“这个伯伯的照片看起来好凶哦。”
玄珠子小声说，“他是不是不喜欢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