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云州城,蒸蒸日上,一片欣欣向荣之际。
    一个惊人的消息,却从南方,传了过来。
    书房之内,青龙的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
    “主人。”
    “闯王李自成,攻破洛阳。”
    “福王朱常洵,被……被活活烹杀了。”
    楚珩正在研究红夷大炮图纸的手,猛的一顿。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历史的洪流,终究还是,滚滚而来。
    洛阳失守,福王被烹。
    这意味着,大明的半壁江山,已经糜烂。
    李自成的声势,将达到顶峰。
    而那位坐在紫禁城里的崇祯皇帝,恐怕,也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这对于天下百姓来说,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但对于他楚珩来说,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个可以让他,从偏安一隅的边关守将,变成逐鹿中原的棋手,的绝佳机会。
    他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之上。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燃烧着一股,名为“野心”的火焰。
    他不再满足于,仅仅守住一座云州城。
    他要的,是整个天下!
    紫禁城,乾清宫。
    暖炉里的银丝碳烧得正旺,却驱不散殿内那如同冰窖般的寒意。
    崇祯皇帝朱由检,这位大明朝最勤勉,或许也是最不幸的君主,此刻正披着一件略显陈旧的龙袍,双目赤红,死死的盯着跪在殿下的王瑾。
    他的御座旁边,散落着十几份来自河南、山西等地的紧急奏疏。
    奏疏的内容,大同小异。
    流寇四起,城池失陷,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而最让他心胆俱裂的,是那封来自洛阳的绝笔奏报。
    李自成,攻破了洛阳。
    他的亲叔父,福王朱常洵,那个被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镇守中原,安定一方的藩王,竟然被流寇,活活煮成了“福禄宴”。
    奇耻大辱!
    这是对朱家皇室,最恶毒,最赤裸裸的羞辱!
    崇祯皇帝只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多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然而,殿下那个卑微如狗的阉人,却又给他带来了另一个,让他无比愤怒的消息。
    “你……再说一遍?”
    崇祯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相互摩擦。
    王瑾的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他知道,自己带回来的消息,无异于火上浇油。
    但他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回……回禀万岁爷。”
    “奴才……奴才奉旨前往云州,宣读犒赏圣谕。那……那新任的云州守将楚珩,桀骜不驯,非但……非但不跪拜接旨,还……还煽动军民,公然抗旨!”
    “他……他还说,云州,只认他楚珩为主帅,要……要奴才们,哪来的,回哪去……”
    王瑾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打量着崇祯的脸色。
    他刻意隐去了楚珩让他带话给多尔衮,以及斩断范文程辫子的事情。
    他知道,如果让这位本就多疑的皇帝,知道楚珩不仅能击退建奴,还能让劝降的汉奸狼狈而逃,说不定,非但不会降罪,反而会升起爱才之心。
    他要做的,就是将楚珩,描绘成一个拥兵自重,目无君父的乱臣贼子。
    只有这样,才能消解他此行受辱的心头之恨。
    果然,崇祯皇帝听完他的话,本就阴沉的脸,瞬间变得铁青。
    “好!好一个楚珩!”
    他猛的一拍龙椅扶手,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朕念他守城有功,不计他擅杀朝廷命官之罪,已是法外开恩!他非但不感恩戴德,竟敢,竟敢公然抗旨!”
    “他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他这是要效仿安禄山,要做那割据一方的藩镇吗?!”
    愤怒,如同火山一般,在崇祯的心中爆发。
    福王的死,已经让他对天下的武将,充满了不信任和猜忌。
    如今,又冒出来一个桀骜不驯的楚珩。
    这让他如何能忍?
    “传朕旨意!”
    崇祯霍然站起,眼中,杀机毕露。
    “着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即刻前往云州,将那乱臣贼子楚珩,给朕押解进京!朕要亲自,将他千刀万剐!”
    王瑾闻言,心中一阵狂喜。
    然而,他的喜悦,还未持续片刻,便被殿外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
    “陛下,三思啊!”
    只见内阁首辅周延儒,步履蹒跚的,从殿外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几名神色凝重的内阁大学士。
    显然,他们也已经得到了洛阳失陷的消息。
    “周爱卿,你也想为那乱臣贼子求情吗?”
    崇祯看着自己这位首辅大学士,声音,冰冷刺骨。
    周延儒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陛下,老臣不敢!”
    “只是,如今国事艰难,李自成势大,建奴又在一旁虎视眈眈。我大明,实在是经不起,再多的内耗了啊!”
    “那楚珩,虽然跋扈,但终究是打退了十万建奴,保住了云州城。此等将才,若是因为一时意气而斩杀,岂不是自毁长城,令亲者痛,仇者快吗?”
    “臣恳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以国事为重!”
    周延儒的一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崇祯那被愤怒烧昏的头脑之上。
    他颓然的,坐回了龙椅。
    是啊。
    国事艰难。
    他何尝不知道?
    可他又能如何?
    他手里,已经没有几个,能打的将了。
    孙传庭,还在狱中。
    洪承畴,降了建奴。
    现在,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能击退建奴的楚珩,却又是一个不听话的刺头。
    杀,还是不杀?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崇祯的目光,在大殿中缓缓扫过,最终,落在了那几份关于洛阳失陷的奏疏之上。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他知道,他没有选择了。
    “周爱卿,平身吧。”
    崇祯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朕,准了。”
    “传朕旨意。”
    “着兵部,拟旨。”
    “擢升云州讨逆副将军楚珩,为平贼将军,总领云州一应军务。”
    “命其,即刻出兵,南下剿寇!”
    “戴罪立功!”
    “朕要他,在一个月之内,收复怀庆府!以此,来证明他的忠心!”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王瑾更是直接傻眼了。
    非但没有降罪,反而,还升官了?
    虽然,这个任务,听起来,像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怀庆府,如今正被李自成的大将,刘宗敏率领的数万大军所占据。
    让楚珩用云州那点残兵,去收复怀庆府?
    这跟让他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但,这终究是,升官了啊!
    周延儒还想再劝,但看到崇祯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是皇帝陛下,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这也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大明,或许还能多一丝喘息之机。
    赌输了……
    不过是,再丢一座城,再死一个,不听话的将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