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原先还有些心虚的脸色在听到这话后陡然凌厉,“孟云莞,你别敬酒不吃......”
孟楠紧紧拉住了他。
歉疚道,“这珠子是二哥准备的,他一向粗枝大叶,你别跟他计较。云莞,这是我送你的永生花,四季常开不败,你从前向我讨要多次,我现在把她送给你了,也希望你不计前嫌,咱们兄妹几个继续和和睦睦。”
孟楠是三兄弟中,最低调,最谦逊,也最有心机的一个。
他虽然极力压抑,但孟云莞还是听出了他话中的优越感。
她点头,“我从前确实极爱这株永生花,只是不知为何,三哥始终不肯赠给我,还说.......”
“云莞。”孟楠有些惊慌地打断。
他从前确实觉得这么好的东西给云莞是暴殄天物,可如今,那不是今非昔比吗?
从前百依百顺唯命是从的四妹妹,现在竟然对他们冷淡了起来,他们当然要给点甜头了。
这就叫御妹之道。
孟云莞轻轻把永生花推了回去,“多谢三哥好意,只是,别人不要的东西,我也不要。”
望见遽然涨红了脸的孟楠,孟云莞凉凉一笑。
之前孟楠死活不肯把这花送给她,连她的生辰宴都未曾松口,却一转头,就捧到了孟雨棠跟前。
孟雨棠很是高兴,其实也未见得她多喜爱这花,只但凡是孟云莞想要的,她便一定要抢来。
没想到孟雨棠对这永生花的材质过敏,才一天的功夫就起了满身疹子。
孟云莞以为她过敏,总该轮到自己了吧?结果没想到她一说,孟楠就劈头盖脸指责她冷心冷情,妹妹都过敏了,还惦记着她那朵花。
而后,就把花扔进库房里生灰了。
他宁愿放库房里生灰,也不肯送给孟云莞。
经孟云莞这么一提醒,孟楠这才后知后觉想了起来这段往事,“唰”的一下,一张清俊的脸透出尴尬的恼红。
他不言不语退到一边。
孟阮瞪了一眼弟弟们,两个蠢货!
他轻咳一声,捧着羊毫笔上前,“云莞......”
“如果大哥要说这羊毫笔是你怎么千辛万苦寻来的,又特意在今日带给我,那我劝大哥还是免开尊口。”孟云莞面无表情道。
孟阮一愣,有些不悦,“云莞,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二哥三哥送的礼不用心,可我又哪里得罪了你?”
“我们一早进宫来探望你,还专门给你带了礼物,不求你感激回报,可你呢?你就是这样的态度?云莞,你自己视亲情为无物,又怎怨得别人不疼你?”
青年一字一句的质问传进耳中,孟云莞终于还是有了些不耐烦,
她忍无可忍地打断,“因为,这只羊毫笔是你十岁那年,我送你的生辰礼!”
“当时你嫌寒酸,收下后从未用过,直接丢库房里去了。这么多年你自己都忘了,现在又把我十年前送你的礼物寻出来,转送给我!”
孟云莞此刻真是厌烦透顶,“大哥,非要我把话这么说明白吗?”
......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孟阮垂下了头,孟凡面色涨红,孟楠紧咬嘴唇,避开了孟云莞看过来的目光。
三人从未如此难堪过。
孟云莞看着他们,却只觉得疲惫,“三位哥哥请回吧,以后无事不必来林红殿了。”顿了顿,又道,“宜王确是病了,并未有其他缘故,哥哥们大可不必担忧,此事连累不到侯府的。”
若说方才孟阮他们还只是尴尬。
那么这番话,便是揭开了他们最后一层遮羞布。
孟阮长吸一口气,“云莞,你.......”
“云莞妹妹,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恣意的男声猝不及防闯进殿中,乌泱泱走进来七八个少年少女。
他们到了约定的地方等了半天不见孟云莞,便亲自来云月殿寻她了。
“云莞,不是说好了今日去看二哥哥吗?你怎么还没出门呀!”
“云莞,太子哥哥给你捉了个蛐蛐儿,他......”
“行了行了,都别说,让我来说!”凌书澈一把挤开其他人,捧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凑过来,对孟云莞讨好笑道,
“云莞,这个叫金蛐蛐儿,是把蛐蛐儿活捉以后泡进松脂酒,把八条腿全泡软了,只留个躯干,在原先放腿儿的地方镶上金箔,再在前额和腹下这两处嵌进粉钻和玛瑙,最后再一整个填进晶莹剔透的玉石里,就成了一个金蝉子吊坠。”
“嘿嘿嘿,我清早练拳的时候在院子里看见一个蛐蛐儿,就给捉了做的,你喜不喜欢?”
少年桀骜,此刻却温顺的像一只羊羔,眼中盛满了对妹妹的疼爱和期待。
孟云莞郑重其事地接过吊坠。
戴在脖颈上,爱不释手道,“云莞喜欢,谢谢太子哥哥。”
“我一定每天都佩戴着,不辜负太子哥哥好意。”
只是去院子里时看见了一只蛐蛐儿,就顺便捉了来,顺便用尽十八般工艺,给她做了一只金蝉子吊坠。
她怎会不喜欢?
“云,云莞姐姐,我也有个东西要送你......”
是上次那个少年,周太师的孙子周成,他送给孟云莞一部失传已久的图鉴,
少年十一二岁的年纪,比孟云莞还要小,明明送的是宝贝,却还是生怕她不喜欢,忐忑地看着她。
孟云莞接过,温柔摸摸他的脑袋,“谢谢阿成弟弟。”
周成的脸红了。
但还不算最红的。
此刻孟阮、孟凡、孟楠三人的脸才是真真正正红成一个柿子,恨不能找个屏风躲起来。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悄往后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偏偏这时候,凌书澈看见他们了,于是大大咧咧走过去,“诶,这不是上回害我生病的三位公子哥嘛,哟,还有脸进宫来呢?哟哟,还带了这么多破烂东西,这啥啊?”
凌书澈随随便便捻起那朵永生花,
没想到刚一碰到,花瓣就掉了一块,他嫌弃地“啧”了一声,“这么个不值钱的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送人,有些人脸皮厚起来真是比城墙还厚!”
孟云莞“扑哧”一声笑了。
紧接着,
殿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讥嘲的嗓音刺得孟家三兄弟再也无所遁形,捧着东西灰溜溜跑出了云月殿。
他们的背影格外沮丧。
可孟云莞瞧着,却只觉得通身舒畅。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不再顾及孟阮几人的心情。他们爱她也好厌她也罢,似乎都激不起她半分波澜了。
她已经,不再当他们为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