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秦婉宁被荣贵妃传到关雎宫。
她在万寿节上得罪宣平侯府之时就猜到了荣贵妃会传她,自然提前有准备,膝盖上不仅绑上了护膝,还派人告诉了太后她一会儿就去请安。
关雎宫富丽堂皇,处处透着尊贵,这是除了凤仪宫之外最大的一座宫殿,靠近此处会让人不自觉地放轻脚步,生怕惊扰到里面的主子。
秦婉宁跟着一个小太监进了主殿,只见珍珠帘后面满头珠翠的荣贵妃被十几个宫人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臣妇秦氏给贵妃娘娘请安。”秦婉宁跪下,带着护膝的缘故,她膝盖未感到一丝疼痛。
可疼的是心。
荣贵妃温静姝是在她怀有身孕之后入的东宫。
那日父皇独独传她去了龙吟宫,讲述谢临渊这些年的不易,讲述那时朝堂上的局势,那句话她一直记得。
“婉儿,朕知道你和渊儿感情甚笃,可是朕不能看着宣平侯府站在渊儿的对立面,你以后是要母仪天下的人,有些事儿你必须要容得下。”
她同意了,因为在她爱上谢临渊的时候就清楚他们之间必须要经历这些。
可谢临渊不同意,若不是她拦着,他那日真的要大闹御前。
那时的她也没想到有一日她会跪拜这个女人吧?
珍珠帘被人挑开了一条缝儿,荣贵妃被安顺恭敬地搀扶着,踩着莲花步款款走来,身后还有两个小宫女奉冰,四个小宫女拿着团扇扇风。
护甲挑起秦婉宁下巴的那一刻,荣贵妃的心跳加速,这眉眼,居然和她讨厌的女人的一模一样。
“不知贵妃娘娘传召臣妇有何吩咐?”秦婉宁先打破了这份儿安静。
“大胆!贵妃娘娘都未曾说话,晋王妃岂敢僭越?”安顺扯着嗓子怒斥,他自然是知道荣贵妃慌在何处?
世上怎么会有眉眼如此相似之人。
“本宫不过是请晋王妃过来说说话,哪来僭越一说?”荣贵妃冷笑一声,又在宫人的伺候下慵懒地卧在贵妃榻上。
“不知本宫的妹妹在府上过得可还好?”
秦婉宁心里翻了个白眼,说说话也不让她起身,还好她早有准备。
“一切都好,只是有个小丫鬟污蔑温侧妃陷害臣妇,被臣妇打死了。”
殿内伺候的宫人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久居宅院的晋王妃也有这么狠的一面,居然还敢在贵妃娘娘面前承认?
秦婉宁不是非要承认,可她不说,荣贵妃就不知道了吗?
“冒犯我宣平侯府的人确实是应该活活打死,本宫的妹妹确实是委屈,不过有晋王妃这个主母在,本宫确实是可以放心一二。”
荣贵妃说着便轻咳一声,立刻有宫人捧着几个莲蓬上前。
“本宫听闻晋王妃心灵手巧,就帮着本宫剥这些莲蓬吧,这些可都是要入本宫的口的,秦氏,你可要仔细着些。”
“本宫小憩一会儿,可最不喜被一些杂音吵到。”荣贵妃不再说话,宫人们井然有序地退出去,真的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安顺抱着拂尘站在秦婉宁面前,看她的眼神很是凶狠。
秦婉宁最不喜莲蓬的味道,闻到这味儿甚至想吐,剥莲子这种活上辈子都没干过,不知太后的人什么时候能找来,她只能慢慢剥着莲子。
“晋王妃,本宫让你伺候本宫是在抬举你,你居然对着本宫不敬?慢吞吞的还以为本宫在欺负你呢。”荣贵妃眼皮微抬,皱眉怒斥。
“贵妃娘娘误会了,臣妇是怕这莲子剥不好碎掉,故而小心些。”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啊,竟然要指责本宫?”
秦婉宁一看荣贵妃铁了心找茬,干脆把莲蓬放下,拿着帕子擦拭着手指,“臣妇不敢。”
荣贵妃一看她的眉眼更来气了,“本宫看你也确实要好好学学规矩,安顺!”
“你规矩就好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钻入秦婉宁鼻孔的是龙涎香的气息。
“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
荣贵妃的话还没有说完,谢临渊便开口打断,“发生了何事?”
“陛下,臣妾叫晋王妃来陪着臣妾说说话,晋王妃说关雎宫的荷花开得不错,便让人采来了莲蓬给臣妾剥莲子呢。”荣贵妃想要自顾自地起身,却被谢临渊一个满是压迫感的眼神制止。
“她说的可是真的?”谢临渊这句话自然是问的秦婉宁。
“回陛下,臣妇不知,只是臣妇进来贵妃娘娘并没有赐座,也没有吩咐人上茶。”
荣贵妃本以为秦婉宁会选择息事宁人,没想到她居然会告状。
“你!”
“贵妃觉得,这宫里真的有不透风的墙?”谢临渊这才在软榻上落座,语气轻淡,不怒而威。
“臣妾真的……”
檀木桌上的琉璃花瓶被天子砸了个稀碎,荣贵妃吓得再也不敢辩驳一句。
“晋王刚出京为朕分忧,你便要给晋王妃立规矩,朕瞧着你是在给朕脸色!”
谢临渊故意把事情说得严重,就是为了严惩荣贵妃。
“臣妾不敢。”荣贵妃叩首,“请陛下恕罪!”
“贵妃,朕看你是嚣张惯了。”谢临渊偏头吩咐李德海,“传朕旨意,即刻晓谕六宫,荣贵妃温氏以下犯上,即刻褫夺封号,降为……贵嫔,禁足关雎宫,六宫之事皆交给纯妃打理。”
“奴才遵旨。”
温贵嫔一听降位失权,都数不清自己连降了多少级,求饶得更起劲儿了,跪在脚踏前,双手抓住了谢临渊的龙靴。
“陛下,臣妾知罪,求您看在臣妾伴您四年的份儿上,也求您看在父亲的份儿上,饶了臣妾这一次吧。”
一提‘四年’谢临渊更加愤怒,又加了一句,“抄写宫规五十遍,下个月交给朕!”
温贵嫔还想说什么,但谢临渊已经走远。
秦婉宁看谢临渊已经起驾,搭着雨燕的手离开了关雎宫,迈出门槛的那一刻,她心口的恶心就再也忍不住了。
她快速跑到墙角蹲下,捂着鼻尖吐了出来。
她不停地拍着自己的心口缓和,渐渐注意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蹲在她身后。